《撩嫂》青楝

1、第一章

　　柳府。

　　柳景瀚和苏茉兰成亲第五天。新婚的二人，还正是蜜里调油之时，苏茉兰坐在菱花镜前，柳景瀚正在给她梳发。

　　苏茉兰有些不太习惯，柳景瀚却是执意给她梳发。

　　屋外响起声音。

　　“大少爷，奴婢是红莲，是大夫人让婢子过来的。”

　　红莲是大夫人身边的丫鬟。

　　“什么事？”柳景瀚问道。

　　“大少爷，三少爷回来了，大夫人让您和大少奶奶过去。”

　　“好，我们这就去。”

　　“郎君，还是我自己来吧。”

　　柳景瀚把梳子递给了苏茉兰。

　　苏茉兰利落地将头发挽起，梳了一个单螺。

　　新媳妇成亲第二天是要认亲的，还要给长辈平辈晚辈送见面礼。

　　苏茉兰问过柳景瀚他三弟喜欢什么？

　　柳景瀚是这么回答的：他啊，喜欢骑马射箭四海为家。

　　喜欢骑马射箭？那这位小叔子和柳景瀚是不同的喜好，柳景瀚则喜欢看书写字。

　　苏茉兰在嫁妆里找了一个金子铸成的小号弓箭，算得上精致，大概手掌大小，可作装饰用。

　　那日未见着人，所以没送出去，今日看来能送出去了。

　　现在是暮秋时节，苏茉兰身着银红色上衣，兰花刺绣，外系月白色披风。

　　身旁的柳景瀚遇到吹来的冷风，咳嗽起来。

　　“郎君，可是凉着了？”苏茉兰见柳景瀚穿得不少，应该不会受凉才对。

　　“不碍事。”

　　这是柳景瀚从小的老毛病了，畏冷怕寒，他最喜欢待在暖烘烘的室内。

　　苏茉兰点头，没再追问。

　　两人相携到了大夫人陈氏的院子。

　　正厅里，一位玄衣男子负手站立，身姿高大挺拔。

　　这想必就是小叔子柳景明了。苏茉兰没有多看，她垂下眼跟着丈夫走了进去。

　　听到动静，柳景明转过身，他看到了正低首的苏茉兰。

　　柳景明心中涌起巨大的震愕：这女子好像她，是她吗？！

　　“三弟，你可算回来了。”柳景瀚率先走过去打招呼。

　　“大哥，抱歉，路上遇到了山洪，阻了两三天的路。”柳景明掩下震愕，他现在首先要确定的是，他的这个嫂嫂是不是她。

　　“你去了哪里？怎么还遇到山洪了？”

　　“在从蜀地回来的山路上。大哥你知道，我就喜欢东游西跑的。”

　　“往后要多多注意安全。”

　　“我一定会的。”柳景明将手抚到嘴边，假意轻咳一声，“大哥，这位是嫂嫂吧。”

　　“对对，阿兰，这是三弟。”

　　苏茉兰一直在丈夫身后。两兄弟说话的时候，她看向柳景明。

　　心中顿时生出疑窦：这人眉眼为何如此熟悉？

　　她搜寻着记忆，恍然想起来，他和当年那个叫阿毛的少年长得一般样。

　　就是柳景明比之少年阿毛，个子高，成熟了不少，说话也不是当时的公鸭嗓子了。

　　一晃眼，她和阿毛四年没见了。

　　听到柳景瀚提到自己，苏茉兰回过神来。

　　“嫂嫂。”柳景明向她恭敬行礼，苏茉兰回了一礼，再抬首，两人四目相对。

　　年轻男子俊目修眉，唇畔带笑。

　　苏茉兰亦是端庄娴雅。

　　就是一眼，苏茉兰就确定了，他是当年的阿毛，不仅模样太过肖似，而且他的右边眉毛那里有两道清浅的水滴形印痕，不仔细看的话瞧不出。

　　那是当年阿毛从马上摔下去磕的，当时流了很多血。

　　柳景明不动声色地瞧着眼前女子。

　　她和苏芹简直一模一样，笑起来都有一对梨涡若隐若现。

　　据柳景明所知，他的嫂嫂是大理寺少卿苏又青的二女儿苏茉兰。苏芹怎么到了京城？怎么又变成了苏茉兰？

　　柳景明这趟出去，其实就是去找苏芹的。因为他打听到消息，说苏芹在蜀地出现过，便立刻赶了过去。

　　和以前一样，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两个看起来平静的人心中各有万千思量。

　　“这是给小叔备的薄礼，还望小叔笑纳。”

　　苏茉兰拿出那个用锦袋装着的金制弓箭，双手递到了柳景明的面前。

　　柳景明略微躬身接过，道了声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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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柳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

　　“三郎，既然回来了就多待些时日，别再老外跑了。”

　　“是，祖母，我一定在家多陪您。”

　　“陪我这个老太婆那是假话，你早点娶媳妇，那比什么都强。你母亲为你择选的姑娘，你倒是有空去见见。”

　　老夫人吴氏更喜欢大孙子柳景瀚。一来柳景明小时候养在外面，不在身边，二来柳景瀚更听话，在吴氏眼里，也就更加孝顺懂事。

　　柳景明不好好娶媳妇儿，又总是往外跑，不知做些什么，实在令人伤脑筋。

　　“别，我还是好好在家陪祖母吧。”

　　一听柳景明这么说，吴氏心中反感多了三分。

　　一旁的大夫人陈氏跟着劝，“三郎，你祖母说得没错，你也年纪不小了，是该好好考虑婚姻大事了，你看看你大哥已经结亲了。”

　　就算现在定亲，一套礼仪流程走下来也得一年半载。吴氏想着柳景明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也好安下心做正事。

　　“母亲，我看嫂嫂这样的女子就挺好，你就按嫂嫂这样给我找媳妇儿吧。”

　　一直默默吃饭的苏茉兰听到这话，抬头看向柳景明，只见他目光投过来，眼神带着戏谑。

　　这话说的有些失礼了。

　　“臭小子，瞎说什么浑话。”吴氏沉了脸色。

　　“祖母，别生气，三弟是小孩心性，等他遇到喜欢的女子就会转过弯来了。”自己的媳妇儿被人开玩笑，柳景瀚倒是不气恼。

　　柳景明的神色有些无赖，这和当初那个单纯又执拗的少年还是不一样的。

　　苏茉兰这般想着，喝起了甜羹。

　　柳景明注意到苏茉兰的动作，心中蓦地发紧：她和苏芹一样，爱吃鱼，爱吃甜口。

　　一顿饭吃的并不欢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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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院子的柳景明，站在屋内窗前。

　　他低下头，打开苏茉兰给他的那个秋香色的锦袋。

　　他把小金弓箭拿在手上掂了掂，还挺足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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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查查大理寺少卿苏又青的二女儿苏茉兰。”柳景明朝门外吩咐道。

　　“是。”

　　*

　　柳景明果真在府里待了一段时日，除了在饭桌上，其他时间苏茉兰几乎没有碰见过柳景明。

　　从那次以后，柳景明再未开过那样的玩笑，吃饭的时候他多是默不作声，长辈说话的时候漫不经心地应答两句，压根没看苏茉兰一眼。

　　柳景瀚时不时会给苏茉兰夹菜，俨然恩爱夫妻模样。长辈们颇为乐见此景。就是和对面柳景明一人吃饭的寂寥模样行成鲜明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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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园子里，苏茉兰看见不远处走过来的深绿色衣角。

　　苏茉兰正准备行礼，那片深绿色衣角已然不见了。

　　“噫，我刚刚明明看到二少爷往这边走过来了，怎么一下就不见了？”跟在苏茉兰身后的丫鬟翠柳小声嘀咕。

　　苏茉兰默不作声。这柳景明有点像特意避着她的意思。

　　如果真的两人面对面，能说些什么呢？如果话从前，他还记得吗？再说了，这对他们现在的身份压根不合适，那是只能压在心里避而不提的过往。

　　曾经两年时光的记忆，或许终会雨打风吹去，所剩无几。

　　*

　　半夜，苏茉兰被噩梦惊醒，她梦见自己被人架在火上炙烤。

　　醒来时，流了一头汗。

　　屋里异常的暖，因为柳景瀚畏寒，还未到冬日已经烧起了银炭。看着身边酣眠的人，苏茉兰轻轻越过他，起来用巾帕将额角的汗珠擦掉，然后倒了杯水喝。

　　她将窗子打开，又喝了杯水。

　　回到床上，她掀开一层被子，渐渐进入梦乡。

　　一个月过去，柳景明又离开了京城，不知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