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男上岸记》舟木

2、初遇（一）

　　一个月前。

　　西海龙族的八王子敖青和九王子敖玉最近很欢乐，因为西海龙王敖闰和七王子敖淮受到天君邀请，前往九霄殿赴宴。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敖闰和敖淮这一去，得好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于是敖青和敖玉就像脱缰的野马，把平时父亲和哥哥不让他们玩的玩了个遍。

　　海底玩腻了，敖玉就跟敖青提议：“不如我们上岸玩玩怎样？”

　　敖青是条急性子的青龙，听了这话，立即提手一拽敖玉那支缺了三分之一的龙角，鼻子都快要喷出火来。

　　“不行！敖玉你活腻了是不是？我们未满百岁的龙类，上了岸后，如果三天之内没有回到海里喝水，就会被活活渴死！上岸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父王严厉禁止未满百岁的龙离开大海。”

　　敖玉嘴里“哎哟哟”地喊着，他用爪子拍打敖青拽他龙角的手。

　　“疼疼疼，敖青你松手！”

　　“敖什么青？什么敖青？你叫我什么呢？要叫哥哥！”

　　敖玉和敖青是同一个蛋里面出来的双胞胎，敖青比敖玉早半个时辰出来，是大半个时辰的哥哥。

　　敖玉出蛋时，是条盘靓条顺的小白龙，可惜头上右边龙角天生缺了三分之一，龙角是龙族灵力之源，这一缺陷导致了敖玉无法修习龙族法术。

　　敖玉嬉皮笑脸地去蹭敖青，“哥哥哥哥好哥哥，你先松手。”

　　敖青最受不了敖玉这个样子，便松开了手。

　　“哥哥，你听我说，我们只在海边玩，不走远，怎么可能出现三天内回不了海的情况呢？”

　　“可是……”

　　“哥哥，你见过蓝天吗？”

　　“没有，听说跟海差不了多少。”

　　“你见过绿树吗？”

　　“没有，但应该跟海藻比较相似吧。”

　　“你见过渔民吗？”

　　“没有，听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些没见过的东西，只要我们把头探出海面就可以看到了，你不好奇吗？不想看看他们的真实面目吗？”

　　“这……”敖青犹豫了。敖玉说得他心痒痒。

　　于是，一青一百两条龙从海底深处往海面游去。看到他们的鱼类都自动为他们让出一条路来。他们是海中的霸主。

　　敖青一边游，一边嘱咐身边的敖玉：“上了岸，你一定一定要跟在我身后，不能离开一步。我是你哥哥，而且你不会法术，我有责任和义务保护你的安全。”

　　“谢谢敖青。”

　　“叫什么敖青？叫哥哥！”

　　“敖青！”

　　“你！刚才我说的话你听清楚没有？上岸后不许离开我一步！”

　　“听到啦……”

　　人间如今是炎炎六月。沙滩上，有沿着海浪追逐的小孩，小脚印印在沙子上；有正在晒网的妇女，戴着圆圆尖尖的竹帽，她们的丈夫出海打渔还没回来；椰子树下，有人正拿着利刀熟练地打开一个又一个椰子，给晒网的妇女们送过去。

　　一棵巨大的椰子树后，躲着两个白白净净的少年，一个穿着青衣，一个穿着白衣，正是化作人形的敖青和敖玉。

　　龙类有五十年的龙蛋期，龙蛋期不算岁数。从破壳而出那一天算起，敖青和敖玉今年刚满二十岁。

　　敖青的两支龙角已经收得严严实实，敖玉收了一边，另一边还露着，他正在费劲地把那一边龙角往下压。

　　把龙角收起来不用任何法术，是龙类天生就会的技能。只不过敖玉这个人迷迷糊糊，找了半天找不着技巧。

　　“你好了没，快点。”急性子敖青看不下去了，“慢吞吞的，我来帮你。”

　　“哎呀呀，疼疼疼，敖青你别用这么大的蛮力死压……”

　　“哝，这不好了吗。你说你，是不是天生懵？”

　　敖玉吐吐舌头，不说话。

　　敖玉和敖青的人形有七八分相似，瘦高个子，白净的脸，清秀的五官，就算以人类的审美标准来看，也能称得上是好皮囊。差别比较大的是他俩的气质——敖青气质张扬，给人风风火火的感觉；敖玉温温吞吞，几乎没有攻击性，亲和力更强一些。

　　敖玉和敖青觉得开椰子的过程很有趣，便趴在边上看人家开椰子。开椰子的大叔以为他们渴了但不好意思说，好心送了他们一人一个椰子，敖玉和敖青连声道谢。

　　敖玉和敖青一人抱着一个椰子，齐刷刷盘腿坐在地上，傻兮兮地望着烈日当空。

　　“天很蓝，也很热，热得能把我烤干。”敖青突然说。

　　“现在还觉得蓝天跟大海像吗？”敖玉问。

　　“不像，一点都不像。海是凉的，天是烫的。”

　　开椰子的大叔听到两人没头没脑的对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们这两个小少年在说什么呢？”大叔说，“我看你们不是本地人，模样又矜贵，你们是不是那些修仙世家的孩子啊？”

　　“修仙？”敖青一头雾水。

　　“世家？”敖玉一脸懵逼。

　　“哦，不是啊，那我搞错了。人间有四大修仙世家，分别是云家、玉家、阮家、文家。每到六月十七拜祭日，四大修仙世家的人就会来海边祭拜四十四勇士雕塑。”

　　“四十四勇士？”敖玉灵光一闪，“是靳家四十四勇士吗？”

　　“哎，你也知道啊。就是六十年前为保护人间太平，舍命击杀巨魔水弥尔的靳家四十四勇士。四大修仙世家为了纪念他们的壮举，在海边立了他们的雕塑，每年都来拜祭。”

　　敖青和敖玉各自望了对方一眼。

　　靳家四十四勇士击杀水弥尔，最终英勇就义的故事敖青与敖玉从小就听过。六十年前，巨魔水弥尔诞生于西海海沟深处，此魔魔力巨大，天君临时点将，派战神祁渊、西海龙族、人间修仙世家靳家共同围剿水弥尔。在这场战役之中，西海龙族损失惨重，六位王子牺牲；战神祁渊为了修补被水弥尔撞裂的天河，耗去千年神力，被迫变回凤凰原身，目前还在不周山修养；而靳家，当年人间唯一的修仙世家，在此役中全军覆没，用灭族的代价，换来人间太平。

　　西海龙王的宫殿之中，有一间摆满了牌位的英魂殿，那些牌位上的人名都姓靳，就是靳家四十四勇士了。这英魂殿就是西海龙王为了祭奠当年的战友建造的。

　　“我们也去祭拜一下四十四勇士的雕塑吧。”敖玉对敖青说。

　　敖青点了点头。

　　离开前，敖玉问开椰子的大叔：“叔叔，我听说六十年前人间仅有靳家一家修仙世家，后来出现的四大修仙世家，是什么来历呢？”

　　“现在的四大修仙世家的创始人，都曾是靳家的异姓门徒，靳家全体牺牲后，这四家就起来了。”

　　敖青和敖玉踏着滚烫的沙子，朝着大叔指的方向，往四十四勇士雕塑的方向走去。

　　走了好久，他们终于看到了那一座壮观的雕塑。雕塑立在海边，大约有六七米高，十来米宽。四十四位勇士的神态、姿势雕刻得栩栩如生，十分细致。雕塑背对大海，悲壮又震撼人心。

　　敖玉和敖青神色严肃，朝雕塑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双手合十虔诚祷告。

　　祷告完毕，敖青看着雕塑，用不服气的语气说道：“当年靳家被称为人间唯一的修仙世家，他们用击杀水弥尔的壮举证明了自己不负这一称号。现如今那四家，他们有什么功绩，就敢把自己称为四大修仙世家？”

　　敖玉挠了挠头，说：“他们的创始人曾经是靳家的异姓弟子，本事或许不差？你若真的好奇这群人，不如留下来，等到拜祭日当天，看看他们是什么样子。”

　　“拜祭日是哪天？”

　　“刚才大叔说是六月十七。六月十七……那不就是明天。”

　　两个龙族少年靠在雕塑一角，在海边一直等到日落和天黑。

　　“敖玉，刚才太阳为什么变成一个红团子了？”

　　“那叫夕阳。”

　　“你怎么知道？”

　　“书上说的。”

　　“它落到海里面去了哎，我们海底有地方放太阳吗？”

　　“它没有落到海里面去。书上说，它是落到海的那一头去啦，明天一早还会再升起来的。”

　　“怎么都是书上说啊？”

　　“我又练不了法术，闲的时候就只能看书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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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聊着聊着，两人就困了，互相靠着对方的肩膀依偎着睡着了。他们从一个蛋里出来，在蛋里面的时候就这样互相依偎着睡觉，破壳之后，也仍然保留着靠着对方的习惯，平时追打得再凶，累了都会习惯性地往对方身上一靠，然后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敖玉被敖青摇醒。

　　“天还没亮呢。”敖玉打了个大哈欠。

　　“我渴了，想回海里喝水。你要不要一起？”敖青说。

　　敖玉困得不行，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不去，你要喝水你自己去，我还没睡醒呢。”

　　“说好你不离开我一步的。”

　　“我就躺在这睡觉，哪都不去，能有什么事呢。祖宗哥哥，我真的好困，让我睡觉吧！”

　　敖青拗不过敖玉，他自己又是真的渴了，想回海里面滋润一番。

　　“好吧，那你就在这里睡觉，哪都不要去。我喝饱了海水就回来。”

　　“嗯。”

　　敖玉继续睡觉。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天亮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硬生生将敖玉从睡梦中拉了出来。

　　“喂，快起来，你不能在这里睡觉，这里是四十四勇士的雕塑。”

　　敖玉以为是敖青回来了，闭着眼睛撒娇道：“哥，你别拉我。”

　　“……谁是你哥？”

　　敖玉想怎么好像不是敖青，这人的声音比敖青好听。

　　敖玉艰难地睁开眼睛，刚好与眼前的人大眼瞪小眼。

　　眼前是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人类少年。人类少年有一双清透的眼睛，瞳孔跟黑葡萄似的，倒映出敖玉的脸，五官标致得不像话，明明是个清清淡淡的气质，偏要摆出故作老成的神情。

　　稚气未脱的少年板着一张脸，命令敖玉：“快起来，你不能在这里睡觉，冒犯英灵。”

　　敖玉伸了个懒腰，无辜地眨了眨眼：“睡个觉还冒犯英灵了？那怎么办呢，我都睡了一晚上了。”

　　“赶紧离开这里。”

　　敖玉想到敖青还没回来，便说：“我不能离开，我要在这等人。”

　　少年眉毛一皱，冷冷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