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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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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有您一个同城快递”,店员指着前台一个瓦楞纸包装的盒子说。
清越看那盒子,软趴趴的不是什么好材料的包装纸,胶条胡乱粘着,应付差事似的,比最普通的快递盒子还要单薄。盒子上面写着一个“海”字。
真是豪横,海老板对待宝贝竟如此随意。打开来看,透明塑料袋装着一串珍珠项链,珠子在阳光下有圈状的光晕,摸起来滑润柔和。项链中间是一颗绿色的玉石,清越不懂玉,看不出来这是什么水种,但如此透亮的玉,她从未见过。
如此美丽不可方物的项链,应该挂在美人儿的细嫩柔颈上绽放娇媚,清越真不舍得拿它换钱。
清越从一堆名片里翻了翻,翻出了佟老板的,想了想,又扔回了名片夹。之前不了解这个行业,以为干这个的很少,后来网上搜一搜,风远市做古董生意的还挺多。
新找的这家典当行的老板更夸张,还没把项链从塑料袋里掏出来已经两眼放光,直问这么好的货是从哪儿来的?看清越不愿意回答,老板转而笑嘻嘻地说:“一看就是祖传的,祖传的。”
这串项链换来的钱让清越的心脏颤了几颤,这年头,也就只有钱能让清越有心颤的感觉了。海老板到底多有钱?这么贵重的东西,他说“在你们看来是宝贝”,那在他看来是什么?若能去海老板的藏宝室转一转,就她这个心脏承受能力,怕是要进ICU了。
老宅设计图很快出来了,加上调色,看起来古色古香颇有格调,拿在手里像是拿着一张头等中奖彩票。虽然清越没中过彩票,也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感觉。但她,马上就是这座宅子的主人了,中彩票应该也差不多是这个感觉吧。
清越给海老板打电话:“海先生,老房子的设计图出来了,要不你我加您微信,您看一下?”
“不用看,你定。”
“我定?万一你不满意,花那么多钱……”
“你定。“
清越怀疑海老板的舌头或嘴巴有问题,多说几个字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动工那天,村长早早就去了,说是请了大神来主事。摆香案挂红布,还有些看不懂的仪式。清越由着他们去了。
村长的老婆倒是很和蔼一个女人,用“富态”这个词形容有点过,但用圆润这个词又略显不够。总之是一个有几分姿色,看起来生活条件不错,脾气还有点温和的人。她和清越还闲搭了几句话。这么个好女人,配了村长那个势利鬼,真是有点白瞎了。
村长说动了工院子里都是材料,木头、沙子水泥、工具什么的,要没个人看着难免被贼惦记。说你一个小姑娘也不会住在这里看工地的,我给你找个村里的人,你出点看门费,我叮嘱让把料都给你看住了。
清越心想,说白了就是要钱嘛。她转过脸翻了个白眼,但还是给了村长雇人的钱。
第一次来这个房子真是不懂不惧,竟然能住两晚上。现在四周看看,近处荒草萋萋,残砖颓瓦;远处高山密林,人迹全无,到了晚上那就是敞开了门给贼送货。
人有了奔头,风都比以前吹得香甜。清越此次回城,一路上看尽田园诗的意境,青山做衣,绿水为袖,燕雀描眉,红花点唇,多么美好的山水美人图。
晚上连梦都是香甜的。
直到被海老板的电话打破。
“喂?谁呀?”清越迷迷糊糊没好气。
“晚上不能施工。”海老板的声音很平静,但穿过寂静的夜,就像天上悬着个人给她下命令。
“没有施工啊,跟师傅们说好了八点停工。”
“现在还有人。”
他在老宅?清越一咕噜坐起来:“啊?海先生……您在老宅子呢?这……这都几点了。”
拿下手机看了一眼,11点。大半夜他跑去干什么?
“夜里不能留人”,他斩钉截铁,就像多说一个字就要掉一颗牙似的。
“不是施工的,是看料的,怕丢东西。”
“我再说一遍,不能留人。”
清越继续说:“海先生,现在都十一点了,我总不能大半夜的把人赶走吧。这一通电话打过去,明天村长又要找我麻烦了……而且,晚上得有人看着啊,那么多材料……”
他竟然挂断了电话!
夜深人静跑去老宅监工,午夜凶铃,半夜赶人……海先生简直不是人。
现代乡村的夜晚,并不像几十年前那样早早进入梦乡。到十一点路边CBD还有人活动。村里的主干道上都安上了路灯,闲散没事的聚在村口的大石头上,一边摇扇子赶蚊子,一边吹嘘自己在外头混的如何风生水起。已经入夏,水边蛙声渐起,偶尔掠过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已不像从前那样如梦如幻。只有在偏僻乡间深处,才有慰人的静谧。
然而老宅子的夜却并不安宁,竟毫无征兆地下了一场簇雨。起先是无故起风,邪风,大夏天吹西北风。冷风呼呼吹进来,一下子掀翻了看料人二顺身上的毯子。冷风从裤管窜到上身,冻得人浑身打冷战。看料人裹起毯子往宅子角落里躲,邪风刚躲开,邪雨如箭般一股脑扎在身上。像身上装了吸雨石一样,他往哪躲,雨就往哪扎,扎到无处躲藏。二顺冒雨给工头打了电话,扔下宅子跑了。工头气哼哼地骂了一通,说漫天都是星星,月亮比你家灯泡都亮,下得哪门子雨?第二天又把二顺赶去了老宅。结果二顺又被雨扎了,比昨天扎的还猛,回去就感冒发烧了。二顺说老宅阴气太重,说什么都不肯再去。
工头给清越说你那宅人闹人咧,找不下人看门啊。清越说那就不用去了,丢了不算你的。
村民们听二顺嚷嚷老宅子闹雨,都跑来看热闹。今年大旱,有几个月没下雨了。虽说村里要转型建设旅游风景区,有些人已经不种地了,但剩下种地的村民还要靠老天过活,正是庄稼窜个的季节,若能来场及时雨,今年就有盼头了。
村长请风水师傅来看。风水先生拿个什么盘子转了一大圈,说这宅子是块福地,你看到处都旱,就何家鱼塘水满草肥。这块福地是兴主兴财的。但只兴主,防外人的。既然主人不让外人住,那晚上除了本家人,就别留人了。
当天夜里没留人,第二天早上,工头发现丢了一捆钢筋。
“还是得留人看啊,已经丢了东西了。”清越给海老板打电话。
“你留。”
“我留?”清越差点要骂人,她一个大姑娘家的留下来看材料?这是往豺狼嘴里送食呢。
有钱性没人性的老板,根本不听她解释。资本家周扒皮。
算了,城里她的公司最近是淡季,也没什么生意,就给小主管交代了几句,收拾行装去了明景村。
跟二顺说的不一样,清越晚上并没有碰到疾风骤雨,倒是周遭莫名的冷气直奔脚心,从城里带来的毯子裹成蚕蛹也不管用。冷气夹着水汽,像是有一团看不见的冰雾将她包围,从头到脚,没有阻挡地朝她的每一个毛孔里钻。清越生了一堆火,火苗熊熊的,似乎暖了一点点,但也只是暖了一点点。躺下,感觉毯子到处都是缝隙,冷气还是寻着罅隙往里刺她。在火堆边坐起来,前胸暖了,但后背就像对着一扇开着门的大冰箱,要把她凝结成霜。
清越总觉得水塘里有光,反正也睡不着,动起来或许能好一些。她披着毯子到了水塘边,听见哗啦一声,吓了一跳。用手机打光来看,看到了鱼尾巴,眨眼便不见了。
清越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条大鱼。但什么鱼的尾巴有半扇窗户那么大,还是蓝色的?这鱼塘子年代久远,难道大鱼长成了精?
清越在老宅子冻成冰棍的时候,明景村的人也没闲着。白天来老宅看热闹的那伙人又叫了一些人,一大帮村民去找村长。
“何家这老宅子邪性,几个月不下雨,村西头的小河都快干了,怎么他家鱼塘里的水还满满的?”
“井里的水都快抽没了。不是掏不掏钱的问题,是抽不出水来了。”
有人给村长递上一根烟,旁边立马有人拿出打火机给点上。村长抽一口吐一口烟圈,打瞌睡的眼睛半睁着。
“就是,听二顺说,晚上那宅子里还刮大风下大雨,怎么别的地方不下雨,就老宅院里下?听着都瘆人……”
“村长,那水塘子又不养鱼,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明天弄个抽水泵过去,抽几车水给田里浇浇,不然再这么旱下去,后半年要颗粒无收了……”
村长猛吸一口,竟呛着了,咔咔地咳着。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等着村长咳完,才说:“要说是可以抽鱼塘的水来浇地,但这鱼塘是何家的私产,得通过人家同意……这样吧,你们明早开车过去,我跟小姑娘说说。”
末了又加一句:“这小姑娘刁得狠,脾气还冲,不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