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 8 章 ...
-
又是一个下雨天,天空刚刚云开雾散露出一缕皎洁的月光,二毛心不在焉地站在窗前,园子里的向日葵东倒西歪,凌乱不堪,没有阳光的指示,它们找不到方向。叶子泛黄,上面毫无秩序地密布着大大小小冰雹砸的和虫子啃的窟窿,成了破碎的心。院子里晒衣服的直铁丝绳上均匀排列着长长的一串雨滴,清风拂过,摇摇欲滴。不远处的白杨树在一片雾蒙蒙中,忽隐忽现。老母鸡在原地扑棱扑棱地抖动着翅膀上的雨水,鸭子正踱着愚笨的步子,嘎嘎地叫着,它们瑟缩地哆嗦着。圈里的猪哼哼地叫着,等着热乎乎的晚餐。月亮完全探出头,吝啬地洒给湿漉漉的万物一线光芒,又藏到云朵后面。
“你别整天跟着李笑屁股后转,你是他的跟班吗?”妈妈尖酸刻薄的话让二毛体会到失落二字,他没搭理她。
“如果你是龙,她是凤,我们拦都不拦。关键是你是虫,她爬得出小城吗?她早晚都会飞出这穷城。”他知道妈妈这么说无非是让他知难而退。
他一肚子的蔑视到了嘴边变成了无言,无言就是对她最大的蔑视。
“你总忘夜总会跑,你叫我们的老脸往哪搁?帮忙可以,但不能帮过了。”他的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冷得脸都冻僵了。
爸爸终于发话了:“你妈说得对,这事在心里记下。”爸爸的话音刚落,二毛就飞快地走了。他们的话是多余的,他压根就没敢想。他深知他们之间的差距,这种差距是他们父母文化水平的高低差异造成的。他没有她那么多愁善感,那么懂得生活气息,他这个就知道吃饱了不饿的傻小子。初中毕业他就不在念了,这也意味着他放弃了她缩小差距的最后机会,他现在所做的是心甘情愿的。为自己喜欢的人付出,是快乐无边的。他只希望有某一时刻,她心里突然很感动,此生足矣。
二毛不放心李笑半夜独自回家,每天去接她,这引起了家人的极大不满。李笑已经不在月亮湾歌舞厅唱歌了,他们还抓住这个事不放。二毛认为作为邻家哥哥有责任保护她,俩人从小玩到大,比亲兄妹还亲,习惯了在彼此困难时伸出援助之手。阿姨去世时,他帮不上什么忙,他和李笑一样,还是个孩子。这种场面应付不了。李笑去月亮湾唱歌,他不同意。可李笑的倔脾气,他是知道,决定了几头牛都拉不回来,能为她做的就是接送了。
二毛长得棱角分明,比一般上学的高中生多了几分成熟。宽额头上面是黑亮的头发,带点自然卷。下面是浓密粗长的眉毛,清澈见底的眼眸,闪烁着圣洁的光芒。鹰钩鼻子,方唇正口,笑起来可以看见两颗可爱的虎牙。美中不足的就是有点黑,可男的黑些算不上什么毛病。二毛本名叫陈闯,由于父母没什么文化,还是请李笑父亲帮忙取的名。李可说名字就是个符号,叫什么都无所谓,还是父母给取更有意义。无奈于他们再三请求,李可说,男孩子应该勇敢些,用北方土话说就是闯荡点。所以,单名一个闯字。陈闯小时候闯荡过了头,常闯祸,大家都说名字也算是正打歪着。80年代末90年代初有一种香蕉冰棍,一毛钱一根,陈闯每次要钱买都要两毛买两根,李笑一根他一根,还不说两毛,专说二毛。因此,得了个小名。
李笑丢了工作,体会到了揭不开锅的滋味,这一点是拜叶凡所赐啊,她和叶凡真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的冤家,她好几天没给他好气了。
放学的路上,叶凡拦住了她。
“李笑,我们讲和吧!这样磕磕绊绊,总不是个事。”
“你的嘴可真够碎的。”
“想找茬,是不是?”
“是。”
“想说什么,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你怎么跟一娘们儿是的?”
他惊讶地快速瞪大眼睛,说:“你这话说得可真爷们儿,那是一个姑娘家该说的字眼。”
“凭什么把我的事说出去。”
“我说什么了,我说。”
“咱能不把话点破吗?多没意思啊。”
“卢主任让我召集几个同学一起给你过个生日,我就告诉了他,你唱歌的事。”
李笑的生日近了,卢近泽一直惦记着。笑儿是他看着长大的,从她出生到现在他参加了笑儿家里的所有重要家宴,可以说他也是这个家的一员。前一段,他一直沉浸在痛苦中,忽略了笑儿,以致于当他听说笑儿去了歌舞厅赚钱时,内疚了好一阵子。
李笑生日那天,卢近泽特地邀请了笑儿的几个要好同学,定了双层的蛋糕,亲自掌勺。酒足饭饱后,卢近泽取出蛋糕,满心欢喜地点上了17根蜡烛。
李笑习惯性地十指交叉,可她许了半天愿,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以前都是许给爸爸妈妈,今天她许给谁?她睁开眼吹了蜡烛,和大伙开始兴高采烈地嚷嚷着分蛋糕。之后,大家又开始喝起酒来,叶凡和住寝的几个同学最先走了,何恬静看见叶凡走了也张罗着要走,大伙见机也就散了。
笑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嘴角上扬,心里有一股暖流通过。卢叔叔为她做的这一切让她很感动,让她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对,她还有亲人,卢叔叔,二毛哥不都是吗?
卢叔叔颤悠悠地抱她回房间,想起笑儿小时候总是被他举得高高的,现在笑儿大了,抱起来都费劲。之后一股酒劲用上头来了,他看见他抱的不是笑儿,是笑儿的妈妈,李响。
李笑梦见自己飞上了天,软绵绵的云朵上面站不稳脚。一阵风过,她摔了下来,一阵剧痛。
李笑那颤抖的双臂死死地环抱住双膝,整个身体蜷成一团,赤裸着坐在床角,像嘴中咬着被角,无声地嚎着,哭得天昏地暗。她活像一只刚刚被捕获的金鱼,活蹦乱跳的挣扎过后,只剩下延口残喘的劲。她既不会捶着自己的胸脯和地面哀号,也不会煽自己耳刮子,更不会去动他一根寒毛。她就这样默默地受着,不会在沉默中爆发,也不要在沉默中灭亡。
刚刚点燃的希望之灯又灭了,李笑觉得它不曾亮过。这其实是灾火又死灰复燃,这次把她烧得体无完肤。她被烧疼了,醒了,觉得她的东西一次次被命运劫走,现在她被彻底洗劫了,也丢失了活着的意义。命运弄人,天命难违,虽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可何人能高过天,高过命啊。
被他弄了,她颜面无存。李笑想不明白了,这是什么事啊,他可是她的老师呀,是她的叔叔啊,他不再是以往可爱又可敬的长辈了。他是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人面畜生啊。
她的天塌了,天还在。她的地陷了,大地岿然不动。她时而感到狂风肆虐地刮着,沙尘四起,她眯了眼。时而感到雨哗哗地下着,打湿了她乌黑的头发,也打湿了她明亮的双眼,她甚至看不清回家的那条小街,看不清那崎岖的石路。
她精神恍惚着。她才十七岁呀!十七岁,是一个有梦的年龄,就在她刚满十七岁的夜里,她葬送了她自己,也埋葬了自己的梦。
卢近泽躺在床上,双手手指交叉抱住脑后,盯着天花板,然后目光转向李笑,怔怔地望着她,顿生怜悯之情。他这才从昨晚的幸福中走出来,他知道自己干了多么荒唐的事,可他现在又不知道该做什么,能做什么。昨晚,他梦寐以求的点燃了自己第一次,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错综复杂。他想到梦中“红人”,觉得她和李笑都给了他点燃的欲望。
他把她弄了,心中满是雄性征服的快感。他活了三十多年,今天他才能称为一爷们。可他现在对她所做的是什么,是□□,不,太可怕了,他不敢往下想了。他们是喝醉了酒的,这能怪谁呢?可他的的确确冒犯了她,她什么也不知道,甚至不懂男女之事。
想安慰她,又不敢;不安慰她,又觉得不妥。月光如水般地泻在她光滑的身子上面,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闪着诱人的光芒,他想用手去安抚她,可还没等手伸过去,手就炙热无比,他收回手。他下意识地张嘴要说话,可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更是怕说错话,只好又闭上嘴只是等着,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惴惴地等着她发落。
气氛显得过于紧张而沉闷。犹如不远出排山倒海般的乌云滚滚而来,不断地堆积在头顶上空,蓄势着一场浩大的暴风雨。
卢近泽憋了半天,终于憋不住了,“我,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