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劝我扔了小本本》地上有烟花

7、群聊

　　小区里传来了更加哀切的哭声，这哭声回荡在夜空里，叫人听了心中不禁多出几分悲凉之感。陆明深不忍再听下去，上前安慰了几句莫江远后就转身离去。

　　但他还没走出多远，忽然听到身后的莫江远说道：

　　“我的弟弟本来不是他。我从小有阴阳眼，我看得出来，我的弟弟原本不是这个样子。”

　　陆明深心里一动。

　　他站定了，而莫江远还在继续说下去。

　　原来莫江远从小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鬼。起初这着实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困扰，毕竟上课时有个长舌头阿姨老吊在风扇上看着他，影响他上课。

　　不过他渐渐地就习惯了，后来，母亲怀孕了，肚子一天天地大起来，而莫江远欣喜地看到，他好像能看到母亲肚子里的那个小小的灵魂。

　　佛说怀孕后四十九天，灵魂入胎。莫江远能看见自己的弟弟，他期待着这个孩子的出生。

　　后来某一天，母亲不小心磕在了桌子上，她抱着肚子倒在地上，痛得脸色苍白。

　　母亲早产了。

　　莫江远被赶到别的房子里去，而母亲已来不及去医院，就这么在家里生了。

　　他一边听着母亲发出的惨叫声，一边有些茫然地看向窗外。这时候，莫江远好像看到了什么——他看见一个灰色的影子去了母亲那边。不，也许是他看错了。

　　不久后屋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在大人们喜悦的说话声中，莫江远的心中却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弟弟出生了，可他看着这个婴儿，却怎么看都觉得陌生。

　　家里人看出他对弟弟并不亲近，说可能是莫江远大了弟弟足足八岁，所以有些接受不了妈妈要二胎。但也有大人说，明明母亲怀孕的时候莫江远很期待的，怎么现在会成这个样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弟弟长大了，他身上的劣根性也展现出来。一两岁的时候就会故意咬人，等大了一点，就抢别人的东西，抄起幼儿园的小板凳砸人。

　　大家都说是莫江远的父母宠溺孩子，惯坏了，但其实并没有，为了教育这个顽劣的孩子，一天，父亲甚至狠下了心体罚这个才三四岁的小儿子。

　　莫江远至今还记得，那天他刚放学回家，爸妈就正在客厅里教育弟弟。他听到声音没有过去，隔着门缝，他依稀看见弟弟正盯着门这边看，不哭也不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好像这顿打对他来说很无所谓。

　　等板子敲完了，莫江远推门进去，看见弟弟正仰起脸，一字一句地对父亲说道：

　　“我会杀了你们全家。”

　　奶声奶气的，说出的却是最恶毒的话。

　　那一晚父母没有睡着，莫江远也是。他开始做梦，梦中他摸着母亲的肚子，窥见了那个可爱的小小的孩子，但是突然，一道黑影将那个孩子扯出来，撕碎——

　　莫江远被这噩梦惊醒了。

　　后来，很多年过去了，弟弟带来的麻烦越来越多。简单来说，这个家算是倾家荡产，一蹶不振，前两年，大儿子莫江远更是因为一场意外而去世，给了这个家重重的打击。

　　原本莫江远在，父母还能有一点指望，可现在莫江远不在了，两个老人一夜间白了头发。

　　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件事并不是什么意外，而是莫江远体质特殊，被冥府要走做事了。

　　陆明深听完了这个故事后，心里在不断地想起那个被夺胎的家庭。也许，莫江远的弟弟是被夺胎了，就像那户人家一样。

　　既然能夺胎那想必是个恶鬼，不会是个善茬，那家人可能过得和这家人一样，特别凄惨。

　　虽说那件事本质上和陆明深没有关系，但陆明深莫名地有些愧疚。

　　另一边，莫江远的情绪有些激动，说完这些话后，他平复了很久才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对陆明深道：“谢谢你听我说话。”

　　语气中是满满的疲惫和无力。

　　*

　　陆明深游荡在街上，没有急着回去。

　　他愈发觉得这鬼差的工作是吃力不讨好。拿莫江远来说，如果他没被要走，至少能陪着父母，压制一下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而不是呆在冥府里做鬼差，处理这些破事。

　　陆明深想得出神，以至于手机提示音响起的时候，他被吓了一跳。

　　本市的鬼差们是有一个聊天群的，不过大家平常不太用，也不知是谁这会儿发了消息。

　　陆明深打开了手机，点开消息，结果当他看见了群里刚发的这几张照片后，差点忍不住要吐出来。

　　是后勤张伯发的消息，他一连发了六七张照片。

　　第一张拍的是潮湿的泥土，那不仅仅是泥土，结合下面埋着的头骨还有涌动的蛆虫来看，这是尸泥。

　　照片中张伯正拿着铲铲，还有……空气清新剂。

　　剩下的几张照片和这个大同小异，每一张里都有张伯辛勤地挖土和喷洒杀虫剂，以及空气清新剂的照片。

　　几张照片发完后，张伯简练地发了一句话：

　　“努力改善游魂安居环境，后勤组行动中。”

　　这群有领导在，看样子他们是在主动展示自己的工作。很快的，有员工在后面发玫瑰，鼓掌的表情，以及“辛苦了”这三个字。

　　有了第一个人开了个头，后面的人都是清一色地发出这样的消息：

　　“［鼓掌］张伯辛苦了！”

　　“棒棒的［笑脸］［玫瑰］［玫瑰］。”

　　有很多人干脆复制粘贴前面的人的话。一时间，群里被这样的消息刷屏了。

　　原本这也没什么，工作群里这种情况很常见。直到，直到几条突兀的消息被人发在了群里：

　　“恶心死了，发那种东西，还让不让人吃晚饭了。”

　　“不就是搞个卫生嘛，干了小小的一件事也要发照片。那，我平常干了那么多的活儿，要不要也每干一件事就发群里啊。”

　　很显然的，这是有人要和朋友吐槽，可是手快发错了群，堪称大型社死现场。

　　这几条消息一出来，那些撒花的消息突然就没了，好像大家形成了一种默契，默契地将那个人挂在那儿，看他出丑。

　　不过还好，这人反应过来了，撤回消息。

　　只是在他撤回消息的前一秒，群里又多了一条消息，这次，是别的人发的：

　　“也许是被那个叫陆明深的影响了吧。听说郑组长现在都还没缓过神来，晚上都睡不着觉了，事业岌岌可危。组长的头发要是少了，那都是陆明深的锅。”

　　发完后不到二十秒，撤回。

　　陆明深则定定地看着手机屏幕，思忖着什么。

　　看来大家对他是有点意见的，不过都是在背后说说，偶尔错发到群里罢了。

　　既然都有人这么明晃晃地说他了，还让群里那么多人看见了，他装傻好像不太行。

　　于是陆明深想了想，发消息道：

　　“阿力，我想着工作时要认真记录，对得起自己身上的责任，对得起鬼差这个身份。不过我可能方式方法不太对吧。

　　这个不能怪别人，都是我的错，真的。”

　　将这个消息发到群里后，陆明深装作发错了的样子，撤回。

　　其实哪里有什么阿力，无中生友而已。

　　这下，群里面一下子多出了很多条某某撤回了一条消息的提示，一行一行地垒在一起，特别漂亮。

　　相信很多群友看见了陆明深的消息都更加地想吐，不然，就不会出现后面这些发出又撤回的消息了：

　　“怎么这么能装。”撤回。

　　“我的老天鹅啊。”撤回。

　　“我受不了了，最近还有正常的鬼差吗？”撤回。

　　……

　　后来，某个人发的消息让大家静默了。

　　那是一个实在看不下去的员工发的：

　　“现在大家都流行发出又撤回，以此来短暂地表达自己的情绪吗？”撤回。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群里没人吭声了，那满屏的撤回消息提示总算没有增加。

　　甚至，还增加了一条没有被撤回去的消息。

　　那是张伯发的，张伯说：“我扒完土后一看群，群里怎么这样了？有话就直说，说了又咽回去干什么？”

　　张伯还怀疑人生地道：

　　“你们是不是对我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