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劝我扔了小本本》地上有烟花

5、敬业

　　十来分钟后，那位头发茂盛的组长总算是到了。他被几个人簇拥着进来，一头茂盛的头发确实很是显眼。

　　等组长坐定，会议室里说小话的声音就戛然而止。

　　之后的流程和陆明深他们公司开会的流程差不多。这个国字脸组长先刻意地摆出笑容表明自己是个亲和的人，接着就开始介绍他自己的履历——关于这个，早有消息精通的人八卦讨论过。

　　其实也没什么履历，这是个因为睡眠质量好入选的人而已，还很年轻。

　　这位组长负责H市的鬼差，听上去很唬人，但实则他只是坐在办公室里安排任务，处理一些琐碎事务。简单来说，他是不会直接面对各式各样的鬼魂，他只负责管理鬼差。

　　没过多久，陆明深旁边的那位已经听得昏昏欲睡。反正到时候组长说的内容腰牌都会自动记录下来，他睡过去了也没事。

　　但是在他身边的陆明深就不一样了，陆明深认真地听着，还时不时地盯着组长稍显年轻又很有威严的脸看。

　　根据他回忆起来的那点往事，他依稀记得之前选组长真的不是以头发的多少论英雄，没想到他回到人间做了二十一年的人而已，冥府已随着时代更新到如此地步。

　　除此之外，那些大大小小的事务倒是没有什么更改，若说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大概是鬼差要负的责任更多了。

　　“大家在工作的时候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这句话说的不是让鬼差们注意勤练格斗术应付厉鬼，而是说：

　　“如果你们辖区里的孤魂野鬼出了意外，比如被晒得魂飞魄散，或者在无辜的情况下被道士灭了，那是要追究你们鬼差的安全教育责任的，到时候要一级一级查下来，看你们把该讲的该做的落实到位了没有……”

　　听到这里，更多的人趴在了桌上，而陆明深在心里笑了一声。

　　和上一世他所见到的相比，这些孤魂野鬼更像是需要人负责照顾的幼儿园宝宝了。说是能在人间徘徊不走的大都是可怜之人，需要人道关怀，那他们鬼差合该就是保姆一样的角色吗？

　　陆明深渐渐地也听不下去了，开始走神，目光在会议室的各个角落里游移，研究起窗帘布和地砖等奇怪的细节，而过了一会儿，他的目光落在了组长身旁一个特意留出的空位上。

　　……今天有人没来开会吗？

　　这时候，组长已经进入了总结阶段：

　　“以上就是我们本周的工作安排，下周开例会时我要听一下你们的一周工作小结。”

　　“哦对了，最后提醒你们一次，”组长看着这些已经想站起来走人的鬼差，“我们这个工作肩上负的责任很重，需要你有较高的责任感和一份良心，既然干了就要好好干，不想干就滚。”

　　至此，他终于说够了，满意地整理起自己手中的稿子：“散会。”

　　于是会场里又热闹起来，大家作鸟兽散。而陆明深，他却是坐着不动了。

　　他想起了那个道士。先不说怨气什么的，他想，他为何还会回来？他留在这儿再做一次鬼差倒是有什么意义？

　　片刻后，他身边的人醒了，那人推了陆明深一下，接着笑起来：

　　“我还想着我睡着了你会叫我起来，好家伙，你在发呆，还得我来叫你。”

　　这老员工姓于，他让陆明深管他叫于哥。于哥笑嘻嘻地拉着陆明深走，说要请他吃饭。

　　临走前陆明深的目光在组长跟前的空位子上一顿：“诶于哥，今天是不是有人没来啊？”

　　于哥看了一眼，答道：“哦，听说这个组长还带了个助理，不过人还没报到。”

　　说罢于哥把陆明深推到前面，催着他走：

　　“吃饭吃饭，都开了这么长时间的会了，你不饿啊？”

　　*

　　接下来的一周过得按部就班，平平无奇。

　　陆明深专门准备了一个本子。其实上一世的他也有一个小本子，可那上面没记多少东西。

　　这一世的陆明深就不一样了，他每天都要带着小本子去做任务，还会把每天做了哪些事，具体过程是什么写在上面，记得满满当当。

　　陆明深负责H市C的一部分，这儿是老城区，那些孤魂野鬼们更喜欢往这里钻。一天中午，陆明深特地钻进草地上的水泥管子里，劝躲在里面的小鬼换个地方，将这个窝还给野猫。

　　“我就是不想换。”小孩盯着他，双眼在幽暗的管子里冒着绿光，眼看下一刻就要露出他作为鬼的可怕的面容。

　　陆明深则嗯了一声，伸长了胳膊，把本子推过去：“可以，但是麻烦你在这里签个字。”

　　这小鬼便直愣愣地看看本子，再看一下陆明深。

　　陆明深主动解释道：“就是让你确认一下，我已经告知了你继续呆在这里的风险，并且劝过你离开这里。”

　　等小孩签了名，陆明深一拱一拱地从管子里退了出来，看呆了那只小鬼。

　　还好，陆明深辖区里面的鬼都比较好说话，也不算难管，这一周的工作就算是这么顺顺当当地过去了。

　　等到了下周一晚上，陆明深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开例会。在拉开门的那一瞬里，他无意中抬头看到了对面404的房门，心里一动。

　　这一周以来，他好像几乎没看到过住在这里的那个男人。

　　可能是这人最近太忙了吧。

　　陆明深没有多想，出门去找十字路口，开会。

　　结果他一进大楼，看到前台的小姑娘又在处理一桩烂摊子。这次倒是没有道士专门来下阴捣乱，可站在前台跟前吵架的两个鬼差看上去更加有碍市容，而且，其中一个还在叫着：“找领导！找领导！”

　　另一个也喊起来，像是下一刻就要吃了对方：“找就找，是你没有做好交接工作，他突然消失，有你一半责任。”

　　“关我什么事？鬼是在你手里没有的！”

　　……

　　陆明深同情地看了前台的小姑娘一眼。按理来说这事儿不该在她眼前闹，可那俩人吵上头了，逮着谁就想请谁评理。

　　但愿领导快点出来收了这俩。

　　好在陆明深进电梯的时候，已经有人把他们架走，期间他俩还蹬着腿，努力地要踹到对方。

　　唉。陆明深关了电梯门，上楼。

　　今天他算来得早，总算是有位子坐。过了一会儿，大家陆续到齐，组长来沉着脸走了进来，会议正式开始。

　　组长今天好像心情很不好，直接点了一下头，说：“开始吧。”

　　大家就轮流汇报，每人一两分钟。照以往的惯例，等大家汇报完了，组长做个总结，这场会议就可以结束了。

　　陆明深排在较为靠后的位置。当他上去时，可能是因为他耳朵灵敏，也可能是因为那几个说小话的人声音太大，他清楚地听到了笑声：

　　“就是这个人？老吃外卖，好吃懒做的那个？”

　　“诶，怎么能这么说别人，他可是靠功德进来的人，懒点也没什么，和我们不一样的。”

　　陆明深：……还真被404那个男人说中了，这年头做人做鬼差都是太难，别人总是能从你的各种行为里挑你的刺。

　　估计组长也听到了吧。

　　没事，到底谁干了活谁没有干，拿事实和资料说话，组长会看到的。

　　陆明深便先不管这些，直接走到了电脑跟前，将u盘插进去，搜寻自己的工作文件夹，打开。

　　等照片弹出来后，陆明深直起身来。他扫视了一圈同事们，接着把目光投向远处的墙上：

　　“组长好，各位同事好，下面我将结合这些照片资料谈一下我本周的工作。我刚成为鬼差，有什么不足的地方，还请大家多多指点，谢谢。”

　　陆明深开始展示照片。

　　他把自己的笔记本拍了下来，除此以外还有他工作时的照片。底下的同事们有的人是忍不住笑起来，小声说真卖命，就他努力，就他有本事，也有的人则呆呆地看着上面这些照片。

　　那笔记，做得确实算是详细认真。

　　组长看着这些，阴沉的表情逐渐缓和，而陆明深还在认真地继续：

　　“这是我周四完成的任务。接下来我想重点谈一下这件事，我觉得借着这个，我们在座的诸位应该好好思索一下空巢的孤魂野鬼的交友问题……”

　　说着，啪，一张照片被打开，还被特意放大。陆明深挪动着鼠标继续放大照片，将细节展示出来。

　　只是他的这张照片被放出来后，会场瞬间就安静了。

　　这张照片拍摄于黄昏的时候，地点是在废弃的一间屋子前。陆明深正蹲在地下室的窗口前，微笑着向眼前的鬼烧着一叠纸钱。

　　单看这个是没问题的，然而，陆明深对面的是什么？

　　是一个眼珠子耷拉在眼眶外面，嘴里黑洞洞的很不讲究个人容貌的鬼。

　　在陆明深的背后，还有一个若隐若现的白衣女人正抱着被开膛破肚的猫看着他。

　　堪称经典恐怖电影场景。

　　沉默。沉默。

　　忽然，会场里有人惊呼道：

　　“啊，组长他，他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