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劝我扔了小本本》地上有烟花

18、遗忘（6）

　　原本陆明深是想早点回去休息的，可就因为他自己说出的这句商业头脑，他花了很长时间去和莫江远解释从路边店中锤炼出的商业头脑是怎样的，烧纸烧到最后，他有一种自己煤气中毒了的感觉。

　　而莫江远，他告诉陆明深，以后不要使用这种精英语言，他想听人话。

　　*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工作群里发了消息。鬼差们大多都是通宵工作，所以这消息倒算不上扰民。

　　是群公告，陆明深点开进去看了一眼，只见上面要求继续加强防晒教育。

　　这要求没什么，但要命的是后面有这么一句话：

　　“你们可以邀请组长陪同指导。”

　　老天，谁想和组长一起去宣传。而且组长要是去了，那是三五句话就能讲完的吗，本来给一个鬼宣传拍照只用几分钟，组长要是跟着去了，那就得一天。

　　过了一会儿，陆明深直接选了张自己以前存好的照片发到群里，表示自己积极响应，当晚就和孤魂野鬼们进行了宣传。而这样一来，组长也就没办法选择他了，得选择还没干活的。

　　做完这些陆明深心满意足地躺平了，却在酒店的消防警报中看见自己的书桌上燃起一堆火焰，一张纸徐徐飘落。

　　那张纸上写的是：

　　“我好不容易才想了个理由接近你，你这是在干什么？”

　　诶，这，这是莫江远为了能合理地和他单独说话专门加的要求？

　　陆明深立刻坐了起来，点开手机。他记得是刚发了不久的，可以撤回。

　　然而，当陆明深望着撤回那两个字，使劲地点了一下之后，群里弹出来一条提示：

　　“已禁止群员撤回一条消息。”

　　在陆明深沉默的注视中，后勤的张伯主动表示：

　　“这是我建议设置的新功能。”

　　*

　　想要一起去宣传教育顺便聊聊天是不行的了，不过还好，陆明深还是有和莫江远见面的机会的。

　　夏季的汇报日安排表出来了。

　　汇报日，说的是负责人的一次展示汇报。那天各个区的负责人和相关领导会到汇报者的辖区里参观，最后大家坐下来，听这位负责人是如何向区里的游魂宣讲的，总结评点。

　　作为新人，陆明深被安排了一天，不过日期比较靠后，上面的意思是让他先跟着多参观几天，学习学习。

　　陆明深点开看了一下，最近的一天就在后面。那是东城区的负责人的汇报日，而这位负责人也算是中流砥柱了，做事非常老练，想必上面是有意让他这次给新人们示范一下。

　　陆明深上一世可是见了太多的汇报日了，他都能立刻想象出那天的汇报日会是什么样子，半分期待学习的心情都没有。目前他最操心的，只有当天他的辖区该由谁来管这件事。

　　负责人外出听汇报的时候，上面会指派闲着的鬼差过来帮忙盯着，但这些人真的只是坐在区里干瞪着眼睛盯着而已，什么心都不愿意操的。

　　所以有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对一个区真正上心的，只有负责人。

　　陆明深打算给那天的临时负责人备点好吃的好喝的，求那位爷多眨两下眼睛，可千万别出什么大乱子 。

　　以前就出过这种事情，区里的厉鬼搅和得都快把道士引来了，临时负责人却坐在那儿安稳如泰山，说等你们负责人回来了再说吧，连出面呵斥一下都不肯。

　　还好，这次上面分给陆明深这边的人看上去比较靠谱。那也是个刚入职没有多久的人，但有意思的是，也只有刚入职的人胆子会小一点，尽心尽力地完成任务。

　　陆明深叮嘱他道：“你不要去惹白彦就可以了。”

　　别的就不用多说了，陆明深收拾好东西，匆匆忙忙地去东城区。

　　*

　　今天来的大都是新人，很多资格老一点的负责人都说自己那边有事，懒得过来。陆明深看了看，莫江远和郑组长都在，他们等新人到得差不多了就开始领着大家参观。

　　参观的流程枯燥无味且速度很快，无非就是展示一下区内的环境卫生还有鬼的精神面貌这种东西，这都是负责人提前花心思整的，没什么好看的。

　　陆明深旁边的那个年轻鬼差已经在打瞌睡了，于是陆明深碰了碰他，小声地道：

　　“好看的还在后面呢。”

　　重头戏在宣讲课上。

　　宣讲课决定着今天的汇报成功与否。这也是提前排练好的，并且极能展示负责人的编排的能力。

　　负责人之间流传着一句话，那就是次等的静悄悄，中等的负责人激情澎湃，最高级的，整场课波澜起伏，比戏文都精彩。

　　就拿今天的宣讲课来说，陆明深刚在椅子上坐下，前方的会场里就传来了巨大的动静。

　　说是会场，其实就是一栋废弃医院前的空地而已。地上横七竖八地搁了几张桌椅，最前面还放了一张黑板，看上去就和一间露天教室一样。在路灯的照射下，这些物件和坐在上面的鬼发出惨黄的光。

　　刚才的动静是从第一排传过来的。那是一个光着膀子的，背上还有纹身的大汉，他直接拍桌子站起来，大喊道：

　　“听什么听，你讲的都是废话！”

　　哗——下一刻，有人立即站了起来。

　　不过不是负责帮忙维持秩序的鬼差，也不是准备汇报的那位负责人，而是坐在陆明深旁边的新人。

　　这个年轻的男孩子显然是想站起来说两句话劝架，但尴尬的是，他站起来便发现全场只有他一个人反应最大，别的人都是淡定地坐着，甚至，最前方的那位负责人还向他投来关切的目光。

　　那关切的目光就好像在问他：

　　“你有什么问题，或者，有什么疾病吗？”

　　于是陆明深干咳两声，做出一副要和他说话的样子，把他拉着坐了下来。

　　好在大家都没有太在意这个小插曲，宣讲课照旧进行。很快地，刚才这位本想要劝架的新人瞪大了眼睛。

　　因为他看见那位负责人讲完了一部分内容后，之前还气势汹汹的要闹场子的厉鬼大哥他，他哭了……

　　陆明深一直在低着头，听到这哭声后连眼皮都不想抬。

　　老套路了。对比，冲突。好的课讲究一个什么，对比，要让观众看到短期内一个鬼的思想转变，有了前后的反差那才叫精彩。

　　慢慢地，课堂上可以说是哭声一片。陆明深向来不喜欢这种场面，一边摸着着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边继续低着头，不过他旁边的那位新人就不一样了。

　　这位新人好心地拍了一下坐在他前面的长发女鬼，递去纸巾。

　　掉着血泪的女孩回过头来，礼貌地接过：“谢谢。”

　　陆明深以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身边人的动作。眼看着那位新人还想再安慰一下别人，陆明深忍不住了，抬起头，拍了下刚才那个新人拍过的女鬼。

　　在新人错愕的目光中，陆明深拿出了自己今天准备好的东西，送到那女鬼的手中。

　　女鬼在还未反应过来时下意识地道：“谢谢。”

　　而当她看清这是一小瓶眼药水以后，她抽噎了一下，从桌兜里取出一瓶眼药水朝着自己的眼睛里滴了一下，对着陆明深道：

　　“谢谢，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