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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天妃墓 ...

  •   三个身着统一卫服的人正与一年轻修士纠缠。
      被围攻的年轻修士头戴平顶大帽,一袭锦绣纱袍,左手执一长扇,急旋快转躲开那几人的杀招,偶有错漏,右手袖袍翻转,赤金弯刀贴袖而出,转眼削去其中一人脑袋。手段狠厉,自己却丝毫不见狼狈。

      风灯急摇,车头上倒了不少人,车队的和卫队的人都有。
      忽略头辆马车上瑟瑟发抖的车夫,那大帽修士现在已经算是孤军奋战。

      不是邪祟。
      转头去看大师,大师竟扭头往马车里走。
      陶希音:“你就进去了?”【邪祟呢?】
      大师:“有些饿了。”【退了。】
      “……”
      居然退了?不过就算不是邪祟好歹也遇上打斗,如此见死不救,这不太大师吧?

      见死不救实属夸张,那位大帽修士很快结束了打斗,他收好刀扇远远朝陶希音这边望了一眼,而后一言不发去找车头最后那位马夫说话,好似没看见他们一样。

      何老汉抓着绳子问道:“大师,那现在咱们是走自己的,还是上前说话?”
      陶希音想了想:“去问问他们认不认得路。”
      何老汉应了一声,驱车上前。

      身后传来哗啦啦的翻书声。
      游弋还靠在门口没有进去,嘴里嘟囔着:“平顶大帽,长扇弯刀,没听说元青何时有这号人物啊,得记上回头卖给世风经……”
      陶希音侧头,清楚看见他手里拿着本《元青战力风云榜》,撇了撇嘴,心道此人也是个奇葩,看热闹还不忘写情报,也不知是该夸他有操守,还是骂他掉钱眼里。
      如此看来,他跟着自己,果然是想挖到更多关于她吃邪祟的消息,可耻。

      风雪密密麻麻,吹得人直泛冷。
      尚未靠近,何老汉朝那头大喊:“敢问前方的仙长去往何处?若是同往万方城,可否劳驾指条明路?”

      远处的车前人影晃动,传出几声呜呜的哭声,那位大帽男修在与车夫耳语,似在安慰。
      何老汉又扯着嗓子大喊了几声,间或夹着几句叩拜天妃娘娘的话,哭声人声在寂静的雪夜格外扎耳。

      陶希音见对方久未动静,便想过去。
      方才探出半个身子,忽然听见一声“叮叮叮”的响声,低头一瞧,竟是腰间的那对撞铃。

      铃声虽急切,却绵柔清越,仿佛在哪儿听过,甚为熟悉……
      还不等陶希音回想起来,忽听“簌”的一声,一道白影从眼前擦过,唤回了她的神思。

      顺手按住何老汉的头,那白影便落了个空,径直砸在了车檐上。

      这一串动静同时惊动门口的游弋和车里的大师。
      车门打开,大师揪住何老汉的衣领便拎进了马车。“来了。”他眉心微蹙,正色对陶希音道。
      “来了?什么来了?”游弋瞬间警惕起来,躲到了陶希音身后,“大师你们该不会是来除妖的吧?”

      陶希音没功夫理会他,注意力都在外头的雪地。
      原本酷冷的大雪愈发酷烈,搅得安静的积雪都松软了许多,随着狂风聚拢又分散,积雪仿佛装在盆子里的沙,竟开始不停漂移。
      岿然不动的车和马瞬间失去了平衡,也跟着雪流摇晃起来。

      “底下有东西。”大师提醒道。
      陶希音:【邪祟?】
      大师:【归正铃响便是祟气,方才铃声急响,恐是祟气化形。】

      陶希音下意识去看刚才被雪砸中的车檐,那儿果然印着一朵沾了碎雪的枫叶,仔细看,叶上还长了一副尖利的獠牙!

      “咚!”陶希音一拳打了上去,那枫印发出一声尖利的痛叫,而后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在了陶希音拳下。
      消失的同时,陶希音皱了皱眉,感受到体内纯净的气海多了一丝杂质,消化不了很不舒服。

      佛修可降祟气,渡化祟气转化为功德修行,这是元青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陶希音压根没有怀疑。
      她以为是自己神魂和大师肉身不相契的缘故,所以不能降服祟气,并没有多问。

      “簌!”
      又一撮雪团飞出,却是奔着不远处大帽男修所在车头而去。男修一把拽住车夫的臂膀,将人扯入车内,那雪团便扑了个空。
      似是没想到雪地里还有危险,那车夫的哭声骤然止住了,两路人马遥遥相对,一时寂静无声。

      “是天妃娘娘!我们挡了天妃娘娘省亲的路!所以派开路仙子来抓我们了!”何老汉突然钻出来,面露惊恐,嘴里不停叫唤着天妃娘娘开恩天妃娘娘开恩。
      仿佛被这阵聒噪的声音吸引,原本在雪地里漫无目的游走的沙丘找到了方向,一个个匍匐着向几人所在急速而来。

      “什么情况?怎么又来?”
      游弋左摇右晃着又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抵着门框翻得哗哗直响。

      雪丘眨眼到了眼前。
      一簇簇雪团如长了眼睛似的冲上马车,碰到车壁车轮便一溃而散,然却留下烙铁似的枫印,一个个嘴里吱哇怪叫,仿佛闻到荤腥的一群野兽,就算吃不到嘴里,也要扑咬撕扯着叼下几人一块肉来。

      大师作势要出去:【消化得差不多了,我应该能吃些。】
      陶希音阻拦:【外人在此不好直接吃,你教我除祟法咒,我先去挡挡。】
      大师略一沉吟:【此法繁复,暂以拳脚抵挡也可。】

      陶希音想起戒尘说过,大师金佛之身,邪魔皆难以近身,就算没有法印护体,只要有肉身在,那她就是元青界最强人形自走法器!
      她旋即飞出马车,与祟气化形缠斗在了一起。

      【对了,你趁机找找这些邪祟的来源!】
      若当真找到声声梧所言的祟气之源,倒也可以探探究竟。

      区区几个小邪祟,一拳一个完全无压力。

      但随着体内的杂质原来越多,陶希音也渐渐感觉力不从心。而且更恼火的是,那些邪祟好似无穷无尽,蹦得越来越猛烈。
      “吱哇!”
      又是一团碎雪打飞,陶希音嘶痛一声收回手,赫然发现好几处的指节都破了,正丝丝往外渗血。
      难怪她觉得痛,竟是受伤了,可怎么这么快?难道就因为她不是大师本人,这肉身都变脆了吗?

      她正疑惑,车上的游弋忽然对着何老汉大喝:“住嘴!这是花魄!不想死就别喊了!”
      何老汉被他喝得一怂,顿了顿,愈发惊惧,“早知道我就不来了,就是留在店里被人杀了也好过被天妃娘娘抓走尸骨无全!”

      游弋面露不耐,一掌敲在他后颈。
      待何老汉晕过去,又朝外头的陶希音道:“大师!我在《元青万妖谱》上查到了这种妖物,应当是花魄的一种,听觉灵敏最喜人血!只要咱们不出声,它们就会离开!”

      陶希音闻言立刻回到马车:“当真?”
      游弋摊开手里的书指给她看:“花魄,凡树经三次以上人缢死者,其冤苦之气可结成此物,喜声,大师请看……”
      他指着“习性”那一栏,一一念给陶希音听,又比照着下面的一列彩图道:“花魄没有具体形态,通常根据上缢的树木种类演化而来。”
      陶希音想到刚才那些邪祟趋声嗜血的反应,信了几分。“刚才那些确实是枫叶,正好和红槭林对上,只是……花魄一说,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游弋小心翼翼拉着她进门。
      大师面露不解,却没有贸然发问。

      游弋随手布下隔音禁阵,而后解释:“这个花魄并非元青现年现存的妖物,而是早几万年前就灭绝的上古之妖,万妖谱上说,原本是以山间亡妖精魄为食,后来赤霄之乱万妖灭绝,它们因此繁盛了好一阵时间,但生得快吃的却没了,没多久也就灭绝了。”
      陶希音疑惑:“那你刚才说它们因缢死者冤苦之气而来,又是怎么回事?”
      游弋:“那是后来的说法,前人于山间偶然见过类似的妖物,就这样传下来了。”

      陶希音问大师:【你觉得呢?】
      大师:【我见过不少祟气的化形,确实都是元青现年不存的妖物。】
      陶希音:【这游侠儿,还有点东西?】
      大师:【我刚才查探这些邪祟的来源,万方城中似有感应,有人操纵。】
      陶希音:【是人?】
      按照声声梧的说法,祟气之源应当是物才对。

      大师:【魔人。】

      魔人?
      对,陶希音险些忘了,魔人供奉祟神,也可操控邪祟,如此一来就复杂了。

      陶希音:【那看见在哪儿了吗?】
      大师:【不曾,隔着障眼之法,只知道在城东南。】
      陶希音:【居然还有大师看不破的障眼法?】
      大师:【我亦是肉体凡胎,非只手遮天的人物。】

      这话甚是坦然,陶希音被逗笑了。
      游弋一脸狐疑:“你们又在背着我说什么?”
      陶希音咳了一声正色:“没想到游檀越竟然见识广博,连灭绝的妖物也知道?”
      游弋拍了拍手里的书,挺胸道:“那可不是我的功劳。”
      陶希音眼见他要收回去,问道:“敢问可否借……”
      游弋一口打断:“想看可以,一万一张,拒绝白嫖。”

      陶希音盯着他摊开的手掌,呵呵笑了两声:“一看檀越人缘就不好。”
      游弋皮笑肉不笑:“但我财缘向来很不错。”
      这就聊不下去了。

      “不过……大师若能告诉我,这些花魄异常的原因,借给你也不是不可以。”游弋话锋一转。
      “异常?什么异常?”陶希音装傻。
      “哈哈,”游弋露出一口白牙,“不说我也能猜到,是邪祟,那花魄其实是祟气的化形,对吗大师?”
      陶希音有些生气:“既然知道还故意问我?”
      游弋笑意顿时收敛:“还真是邪祟?我瞎猜的。”
      陶希音:“……”
      “大师不必紧张,我还得仰仗大师保命呢,”游弋的眼神在陶希音手背上一扫而过,“只是我行走江湖见的也不少,但让素心大师以金佛之身也无法对付的邪祟,还是头一回见。”

      一句话,听得陶希音和大师都是一愣。
      大师:“他说什么?”
      陶希音捂住右手:“就是点皮外伤,小事小事……”弄坏大师的身体,还是有点心虚的。

      游弋暧昧一笑,打开车窗往外看。
      大师的反应有些奇怪,他并没有让陶希音伸手查看伤势,而是捞起她腰间的撞铃翻看了两眼,后又陷入沉思,久久不语。

      陶希音心中惴惴:“大,檀越?”
      大师回神,松了手摇摇头,示意无事发生。
      陶希音也捞起那对铃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名堂,倒是摸到了一丝褶皱,来自其中一个面上的细小裂纹。
      之前没细看过,也不知道这裂纹是什么时候有的。听大师说这好像是除祟的法器,那必然贵重得很,往后可得仔细些,可不能坏在她手里。

      游弋关闭车窗收回视线:“果然已经退去。”

      大师问:“外头那对主仆情况如何?”
      陶希音即刻开门去看,那位大帽修士正如方才的她一样,正站在车顶斩杀邪祟,没错,是斩杀!他竟没有被邪祟吞去脑袋!

      这一幕也被车中的两人看见。
      游弋目露兴味:“哟,又一个邪祟不侵。”
      陶希音转头凝眸看着他:“哪儿来的又?”
      游弋立刻封了自己的嘴,无辜摊手。

      说话间大师一闪身飞了出去。

      游弋咂了咂嘴,枕着手靠在车壁:“啧,摊牌之后就不装了吗?这女人……”
      陶希音眼刀横飞:“这女人怎么了?招你惹你了?”
      “我还什么都没说,大师就急了,这反应让我很难不信你修的不是红尘心啊。”游弋笑了笑,眉眼弯弯,映得平平无奇的脸都有几分玉光。

      陶希音没跟他继续耍嘴皮子,随着大师一起往对面去。
      应该是从他们这儿离开之后,那群邪祟就顺着声音跑过去了,之前还好好的车队,现在已经四分五裂。
      那大帽男修虽不被邪祟所侵,却被上蹿下跳的花魄咬得分身乏术。大师站在一块倾倒的车轮之上,一手拎着那位车夫,一手执着陶希音的那把刀。

      衣袂翻飞,长刀起势,一声脆悦的刀鸣冲天而出,带着凌厉的刀气于空中汇聚成球,而后怦然炸裂,化作无数根灵光丝线从四面兜头盖下,犹如一张大网,深深扎入雪丘之中。
      “哇!吱——”
      此起彼伏的怪叫声从雪中钻出。
      灵丝骤然收紧,所有花魄一网打尽!

      陶希音看呆了,不知道自己那把破刀还能这么用。

      “带他进去。”大师抬手一抛,那车夫就滑过一道弧线向陶希音飞过来。
      陶希音接住,却见那车夫左臂黑气缠绕鲜血直流,已经昏迷。

      游弋见她捞着个人进来,霎时举起一张符箓退避三舍:“他中了祟气,你们不怕我可是个正常人。”
      陶希音:“你大可以打晕自己,那个绝对安全。”

      邪祟吃人,但只吃意识清醒的活人,要想逃得被吃的命运,死和假死都可以。
      但假死有风险,祟气有概率残留在身上,就像这车夫一样。一旦意识恢复还是脑子不保,而且期间祟气会慢慢蚕食身体的其他部分,若无人救治,也是死路一条。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大家还是更愿意跑。

      “大师还清醒着,我哪儿敢晕呐?”这是内涵陶希音品行不端了。
      陶希音没心思自省又搞坏大师名声,直接问:“你可有带归阳丹?”

      游弋:“不是吧,大师经咒不念诀法不掐,找我要丹?”
      陶希音难免头痛:“我懒,行了吧?”
      “有倒是有,”游弋慢吞吞从腿侧的一个蓝色布袋里掏出一个玉瓶,“不过给了大师就不怕欠我一份因果吗?”
      陶希音伸手:“放心,还得起。”

      游弋没再说什么。
      丹药入口,那车夫身上的黑气很快便消失无形,只是人还昏迷着,陶希音就把他和何老汉放在了一起。

      刚挪好,就听见外头传来说话声。
      “请。”
      “那就叨扰了。”
      话音落,大师走了进来,车外又恢复安静,看来邪祟已除。
      大师身后跟着位面容白净的男修,即使刚刚结束打斗,大帽和纱袍也不见一丝褶皱,那柄弯刀收了起来,手中长扇微合,端的是一派公子风流。

      “在下燕双石,见过诸位道友。”
      气质温和,声音意外泛着几分冷意。

      彼此刚见过礼,那车夫就悠悠转醒。
      燕双石霎时蹲了下来,小心翼翼抄起那车夫的后颈,声音透着几分紧张:“恩叔,你醒了?”
      恩叔动了动脖子微微一愣。
      看着眼前的阵仗似有恍惚,而后慢慢清醒,抬手抓住燕双石的袖子:“大公子!我没有保护好大公子!更辜负家主的嘱托……那十几车上好的西蜀锦布都没了……呜呜!”

      燕双石也是微微一愣,松了手道:“无碍,锦布没了便没了,大不了进城再置办其他的,就是可怜华叔他们,不能跟着一起回西蜀了。”
      恩叔一听,埋头又是一阵哭。

      陶希音看见车里的情况,暗自与大师对了一眼,奈何大师并没有看懂她这番眉眼官司。
      暗叹了口气,陶希音传音道:【我出去赶车,你煮个茶套套他们的来路。】
      大师没有接茬。
      陶希音:【不会煮?】
      大师:【不是。】
      陶希音:【会那还等什么?】
      说罢扭头出去了。

      大师在原地踯躅片刻,转身似要张罗,抬眼却见香案已经换成茶桌,桌上茶气蒸腾。
      游弋端着茶壶朝他招了招手:“陶道友快坐,燕道友可说方才多亏了你……”
      竟是早就和燕双石聊上了。

      车外。
      风雪小了不少,能看清万方城的方位。
      陶希音一边赶路,一边听里头的人说话。没一会儿也就弄明白了燕双石主仆的来路。

      他们是万象界西蜀城人,世代织锦为生,在此界颇有些名气,万方城中也有驻城的分支。
      只是这次来万方城不是为生意,而是为参加即将举行的武魁大会,那十几车的锦布只是顺带而已。
      之前交手的一行人自称万方城的巡城队,但上来就想将车里的锦布占为己有,燕双石自然不同意,这才和那群人打起来。

      “西蜀锦我听过,亲肤柔软水火不侵的好东西,再加上你们燕家那一手引灵入丝的好绣艺,确实难得。”游弋嗑着瓜子,坐在旁边陪聊,“难怪引人垂涎,那些人死有余辜。”

      大师坐在旁边并不多言,静静喝茶。
      燕双石:“初时几位道友见我遭人围杀无动于衷,我以为还有第二场恶战,未料几位道友竟如此嫉恶如仇,双石敬谢。”
      游弋也不心虚:“客气客气。”
      燕双石:“方才斩杀那雪中妖物时,见陶道友刀法精湛,想来几位也是奔着武魁大会而去万方城的?”
      游弋:“我们只是路过,不过热闹也可以顺带瞧一瞧。”
      燕双石:“几位身手不凡,只是瞧热闹未免太可惜了,若是参加,拿下武魁也不是不可能。”
      游弋:“比不上燕公子一手长扇弯刀,只是不知道究竟入的是哪一道了?”

      陶希音正听得津津有味,忽然听见大师的传音:【昨天的祟气团已经消得七七八八,刚才那些我都装在瓶子里,下次饿了再吃,一次吃少些。】
      竟是自己把那些邪祟都收了。
      陶希音赶紧回复:【现在你是我,怎么吃是你的事。】
      大师:【我有感很快便可以……】

      “咚!啪——”
      一阵沉闷的撞击声打断了两人的传音。
      车里的谈话戛然而止,只听见游弋的暴喝:“何老汉!你这是做什么?”

      陶希音深觉不妙,立刻就要钻进去。
      刚起身却眼前一晕,右腕上传来一阵拉扯,随后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往右边倒去,摔了个结实。
      她嘶了一声,眼前是自己熟悉的布裙,细腕玉镯……她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何老汉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捂着胸口被恩叔和燕双石按在地上,脚边还躺着一把短刀。

      车门拉开。
      大师走了进来,看着车内的一片狼藉,问出陶希音的疑惑:“怎么回事?”

      游弋松开陶希音的手,指着何老汉:“他不知何时醒的,掏出一把刀就朝陶道友砍过来,我看在眼里随手就拉了陶道友一把。”
      说到这儿,他转向陶希音,“陶道友,我救你一命,你可是欠我一个人情。”
      显而易见的邀功。
      陶希音翻了个白眼只当他在放屁。
      他都发现的事情,大师还能没反应?要不是两人在这个当口换回来,有他什么事儿?

      何老汉奋力挣扎,找到陶希音的身影破口大骂:“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害我啼儿的性命!我要你偿命!”
      “你害死了我的啼儿,死有余辜!天妃娘娘为何没有收了你!哈哈哈!”他笑出了两分哭意。

      燕双石蹙眉:“他说的是谁?陶道友?”

      陶希音:“我说过了,乌啼不是我杀的,何况死没死还不一定呢。”
      何老汉:“玉环都碎了我的啼儿还哪有活命?就是你!你们这些修道之人,嘴上无半句实话!哈哈哈……一个蛇蝎草菅人命满口谎话!一个游侠儿见风使舵唯利是图!一个和尚沉迷女色满口荤话!你们三个没一个好东西!就该被天妃娘娘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可怜我的啼儿一身武艺,竟落得个尸骨无存,可恨我一介废人,连替他报仇都不能!哈哈哈哈!老天你真是有眼无珠!有眼无珠啊……”

      几人听出端倪。
      游弋:“那邪,那妖物竟然是你引来的?”
      何老汉:“没错!我就住在红槭林,焉能不知天妃娘娘喜静?佯装迷路高声叩喊都是我故意为之!就是为了将天妃娘娘的开路仙子招过来,好叫我和你们一起同归于尽!”
      游弋:“哇,你好歹毒的心啊!今天要不是大师和陶道友,真就被你得逞了。”

      陶希音拍了拍腿正身,眉心渐渐舒展。
      “这么说,你是认定乌啼是我杀的,才想要报仇诓骗我们来此?”她并不是很生气。

      “没错!”何老汉大笑,“你该死!你们都该死!”
      “我们并非凡夫,你就没想过这一刀落不到我头上,你会是什么下场吗?”陶希音又问。
      “不过是死而已,你有种现在就杀了我!”何老汉咬牙,“等我变成鬼,还会接着来找你算账!”

      “噗嗤!”
      游弋捂着嘴,闷头耸肩。

      陶希音也在笑,却不含任何嘲意。
      她起身捡起地上的刀,打量了片刻,对燕双石道:“劳烦道友松手。”
      燕双石不解:“你想放了他?”
      陶希音摇了摇头:“再给他一个杀我的机会。”

      大师上前一步:“不可。”
      陶希音笑他:“此事无关邪魔,更无关大师。”
      大师目色坦然:“檀越若愿以口舌代刀兵,也可无关檀越。”
      陶希音:“我没有吗?他不信而已。”
      大师:“所以他就得死?”

      陶希音笑意顿凝。
      片刻,她转了转刀,“他自己求死。”

      话音落下,何老汉忽然挣脱了钳制,眨眼奔至陶希音跟前,眼看要掐住她的脖子,大师及时伸手从旁拦住。
      陶希音手里的刀下意识握成防备的姿势,如此一来,正正好扎入扑上来的何老汉胸口。

      “哧……”
      连挣扎都没有,何老汉就滑落在地。

      陶希音愣了。
      其他人似也没想到是这么个结局。
      眨眼回神,陶希音蹲身探了探何老汉的脉搏,很快沉静起身。
      紧接着大师也来探脉,不多久便收回手。

      游弋啧了一声:“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马车里沉默了一阵,陶希音忽然搁下短刀撩起何老汉就往外走。
      “我出去一趟。”

      “做什么?”游弋问。
      “把他给埋了。”陶希音答。
      “他想杀了你,你却不计前嫌帮他收尸?”游弋轻笑了一声,“哈,去寺庙也就图一乐,拜活菩萨还得找你。”

      陶希音脚步微顿,微微侧首:“因为有所求而不顾一切想要得到,因为有所恨而不择手段想要报复,这样的人,值得我留一丝体面。”

      几人因这话神色各异。
      陶希音却不再多言,继续往外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花魄为化用,有私设,原型来自《子不语》:花魄,凡树经三次人缢死者,其冤苦之气结成此物,沃以水,犹可活也。
    大家新年健康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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