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师》南窗雀

79、业火（四）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铁炉外传来，不多时门口现出一个人影。

　　万桐身上沾满了血迹，她一瘸一拐地走到钟黍离面前跪下：“主人，外面有人闯进来了。”

　　有人！

　　是宁九思吗？

　　池生心中一阵欢喜，他想要抬头，却怎么也动弹不得。

　　“来得可真快。”钟黍离声音不咸不淡，他扫过半跪着的那些傀儡，命令道：“拦住他们，战到死。”

　　“是。”傀儡们应下，他们一同起身朝朝外走。

　　万桐也起了身，她语气淡淡：“主人，你需要躲起来。”

　　“往后撤。”钟黍离拉起池生，脸色有些沉重，他朝万桐说：“你殿后，将这里销毁。”

　　没有指令，池生重新掌控了身体，他偏头看了眼被扔在最后的万桐，不安地说：“你要销毁什么？”

　　“东西。”钟黍离将他脑袋掰回来。

　　身后一阵轰隆伴随着重物塌陷的声音，将地面砸得晃了几下。

　　池生忍不住问：“你把刚才的地方给炸了吗？”

　　万桐做完一切追上两人，她不言不语跟在钟黍离身后。

　　“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有工夫操心别人？”钟黍离走路的步子没有停，他哼笑一声，“你还真是乐天派。”

　　池生脸色立马变了，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怎么了。他连忙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钟黍离勾了勾唇角：“你不是挺聪明的吗？我还能对你做什么？”

　　无法违背的指令...

　　难道是被做成了傀儡？

　　可如果真是如此，他为何还有记忆，还能自主行动？

　　池生不敢往这里想，他摇了摇头咬了下嘴唇：“你把我做成傀儡了吗？”

　　“很完美吧？”钟黍离语气有些高兴，“我一直在幻想这一天，一个拥有自主意识还对我唯命是从的傀儡。”

　　池生脸都绿了，他终于知道刚醒来时钟黍离问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了。

　　“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钟黍离带着几人走到一个山洞前，他停下脚步转身，“一次就成功还没有不适应的地方，你知不知道这有多难得？你就是天生的傀儡容器。”

　　“......”这种夸赞我并不会很高兴好吗？池生两眼一黑，想立马倒在地上。

　　从未听过还有这般的傀儡，不知道对身体有没有什么副作用，会不会突然暴毙，或者被下个死杀什么的。

　　他整个人都丧了起来，这跟被杀了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一阵凉风袭来，池生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他摸到肌肤的时候才惊觉自己还没穿衣服呢，就这么/裸/奔了好半天。

　　“有没有衣服给我穿啊？”池生撇了撇嘴，“我不想裸|着啊。”

　　钟黍离一把将他推入山洞，不大高兴地说：“你事儿怎么这么多？”

　　山洞在众人进入时自动燃起了烛火，将整个洞照亮。这里就是他被刚抓住时的地方。

　　池生现在整个人都挺丧的，联系不上宁九思就算了，还莫名其妙被好友做成不知道有没有副作用的傀儡。

　　他嘟囔了两声：“黍离，你技术应该没问题吧？”

　　“什么技术？”钟黍离满脸茫然地扭头。

　　“做傀儡的技术。”池生哭丧着脸，“没有什么副作用吧？我会死吗？”

　　钟黍离脸黑了一下：“你应该还需要感谢我，让你变强了。”

　　话音刚落，突然一道凌厉的剑光朝钟黍离后背袭来，他脸沉了下来往后一躲，万桐感到杀气迅速地挡在他跟前，接下了这一击。

　　钟黍离站稳后，手摸向腰间的弯刀，意味不明地说：“好啊，来得真够快。”
　　万桐刚收起备战姿势，又袭来两道剑光，她以臂相挡：“主人，来者不善。”

　　“我知道。”钟黍离走到她旁边。

　　风将山洞外的树吹得吱呀作响，不多时几个人影出现在洞口，为首的人拎着剑，满脸寒意。

　　“岁星。”钟黍离和那人对视一眼笑了笑：“不对，应该叫你宁九思了吧。”

　　宁九思一眼看到被两人遮挡住的池生，眼中荡起了波澜，他脸上神情不变，语气中却有些意外：“是你。”

　　“好凶，怪不得轻崖打不过你呢。”钟黍离啧啧了两声，他拔出弯刀扔到池生面前：“池生，杀了他。”

　　宁九思听见这个名字愣了下，随即拧起眉毛。

　　池生茫然中感觉身体自己动了起来，捡起那柄弯刀，他机械的回应：“是，主人。”

　　还没搞清状况呢，他赤|身着持刀从钟黍离两人侧面穿过，站到了山洞外。

　　宁九思！

　　池生看见熟悉的人，激动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想开口打招呼却怎么也张不开嘴，急的脸在心里怒吼。

　　“傻子！”酥饼眼睛睁得大大的，“你怎么不穿衣服？？”

　　“......”池生简直想抽钟黍离两嘴巴子，这缺德玩意还没给自己找身衣服穿呢，像话吗。

　　宁九思扫了两眼面前人的赤身，他沉声发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你也去。”钟黍离把万桐往前推了推，自己向后退了一步，“当然是让他变强了。”

　　宁九思还要说话，却被持刀的池生袭来，他以剑回挡，嘴唇轻抿：“池生。”

　　我在！

　　池生在心里回答了一句，他控制不了自己伤害宁九思的身体，这会儿焦急得都想哭了。

　　“他不会回答你。”钟黍离饶有趣味地继续下令，“池生，杀了他，别留情。”

　　“是，主人。”池生双目无神的持着弯刀砍向宁九思。

　　宁九思脸色一沉几下将人制服，他将池生推到五仁面前，朝酥饼两人使了个眼色。

　　“哦哦。”五仁嘶了一声，赶紧开了个盾将池生隔在里面，不让他出去。

　　“你把他做成傀儡了？”宁九思带着愠怒擦了擦剑身。

　　钟黍离似乎没料到他的灵使还能这样，有些意外：“是我大意了。”

　　“为何如此？”宁九思将扑来的万桐打飞，不留情面地朝他挥出一剑。

　　“为何？”钟黍离沉默下来，后跳躲掉宁九思的剑光，但还是被剑气划伤了手臂。他捂着手臂低笑两声：“我知自己不是你的对手。”

　　池生破不开盾，便和在盾立的几位灵使打了起来，但是他毕竟是一个人，抵挡不住三位灵使，没多会儿便被制服在地。

　　他被酥饼化成的佛珠禁锢着，一抬头就见宁九思已经逼到钟黍离身前，抬手就要给人一剑。

　　他睁大眼睛，在心里大喊了几声不要，可是没有一声是发出声音的。

　　“咳咳——”钟黍离被一道剑影打伤，半跪在地上咳出一口血。他抬头远远和池生对视一眼勾了勾唇角，缓缓喊了一声：“阿池啊。”

　　池生看见他的口型，愣了一下。他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大吼道：“黍离！宁九思，别杀他！！！”

　　这次居然喊出了声音。

　　宁九思听见熟悉的呼喊，神情有些错愕，出剑的手顿了下。

　　钟黍离趁机往后一躲，捂着受伤的地方快速没入山洞，连带着万桐一起撤离。

　　“酥饼，快快，放开我！！！”池生焦急地扭动着身体。

　　酥饼不大高兴的松开他，五仁也十分效率地撤掉了盾。

　　他忙手脚并用的跑到宁九思旁边：“宁九思！”

　　“嗯。”宁九思收起剑，看着他的身体皱了下眉，随后脱了自己的外袍扔到他身上，“先穿着。”

　　“嗯。”池生慌忙得把衣服穿在身上，一边穿戴一边往山洞里跑。

　　“你...”宁九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还是沉默得跟上了他。

　　这个山洞不大，也不深。

　　两人追到中间的时候，钟黍离正坐在那块大岩石上，手臂还在滴答着血。他看到来人淡淡一笑：“不是放过我了吗？”

　　宁九思：“你为何没逃？”

　　池生看见这人没跑也呆了下，他找了两圈没看到万桐，疑惑地问：“万桐呢？”

　　“其实做傀儡没什么不好的。”钟黍离收回视线，他看着自己淌血的手臂：“不老不死，还有保护别人的能力。”

　　“你看你现在，和从前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有自主意识还可以保护别人。”他抬眸时眼中一闪而过的艳羡，低喃着重复：“你该感谢我的。”

　　“你如何做到让傀儡拥有自己意识的？”宁九思听了他一席话，紧绷的神情松懈下来。

　　“秘、密。”钟黍离一字一顿，说完还笑了起来。

　　“黍离，我从未想过要杀你。”池生抿了抿嘴唇，“你，你跟我回去。”

　　钟黍离身形一顿，他哑然失笑：“回哪里去？”

　　“宗派。”

　　“你疯了吗？”钟黍离像是听见了笑话一般，他笑得太剧烈牵动伤口咳嗽了起来，“宗派从来都不是我的归属，我为何要回去受人指点？”

　　池生张了张嘴半天没能说出话，三人就这么僵持着沉默了下来。

　　万桐回到山洞时，钟黍离站起身，他脸上带着轻松的解脱的笑容。

　　随后，山洞整个剧烈晃动起来，那些烛火突然暴涨连成一片火火圈，将四人圈在里面。

　　宁九思脸沉了下来，他抱起怔愣的池生越过火线，往山洞外撤。

　　两人走到山洞口外的时候，身后带着回音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阿池，无论你信与不信，我从未想过伤害你。”

　　“这里是我出生之地，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

　　那话音还未落，整个山洞塌陷下去，火势顺着树木草丛越烧越烈，围绕着将整片废墟之地附近烧成灰烬。

　　“黍离...黍离？”池生半天没有回过神喃喃低喊，他扒着宁九思的肩膀无措地说：“即便是变成傀儡，我也从未...想过失去你这个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