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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清泉山(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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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雅山的清晨也称得上一个“雅”字,山顶大殿之上的晨钟伴随着瑞鹤长鸣响彻在整个山间,时不时还有鸟鸣琴响之声,清雅舒适。
池生起来时,岁星已经坐在书桌将整本宗史翻看完了,他迷迷糊糊地想着反正都已经看过了,形象已经崩塌了还挽救个屁啊。
“岁星,我昨晚做了个梦。”池生打着哈欠将窗户打开,昨夜的雨迹还未干,窗户被推开时还甩出了几滴水。
他看着那几滴水喃喃道:“这怎么做梦还跟现实同步啊?”
“是何?”
岁星将手里的《宗史》合上,又将手伸到了另一本《辰极》上。《辰极》是讲述当年辰极宗过往与历届“祖师”的一些传奇秘闻,当初他觉得编《宗史》的人写得浮夸又毫无根据,根本就是盲目崇拜。
于是就去藏书阁找了这本,想看看老祖宗是如何记事的,没想到这《辰极》的撰写者还不如《宗史》的,这哪儿是写书,根本是空口无凭瞎编呢,吹得那是天花乱坠,外面卖话本的都不敢这么写。
池生心知自己嘴欠手欠,虽然记不清之前做的混账事,但是以他的自知之明,当初在《辰极》上的“点评”似乎比《宗史》上还多且...狂妄。
“你少看这些没用的书吧。”池生快过他将那本书抽走翻看了几页,果然上面密密麻麻的不孝之言。
他面不改色地将书揣到怀里道:“灵使就要有灵使的样子,你多学点防身的伎俩保护主人,比你看这些破书有用多了。”
“很有趣,便看看。”岁星没有如愿拿到那本书,也没什么反应,又去拿另一本。
池生一下子没搞懂岁星说得有趣,是书有趣还是自己的“点评”有趣,总觉得不是什么好意思。
他砸了一下嘴,就看见这人臭不要脸的翻开了他的《记事》,还看得认真专注。
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先将这手札抢回来,还是先骂这畜|生一顿,他着急的都结巴了:“你好生不要脸,竟然翻看别人的隐私!!”
“你放在这里,不就是让人看的?”岁星不咸不淡地继续翻,遇见不懂得地方还向他寻求解惑:“字迹稚嫩青涩,是你幼时写的吗?”
但是不是给别人看的啊,谁会没事来我的书房看这个啊?!
池生从未如此头大过,他硬着头皮看向岁星指的那句:“宗派的大家都不愿意和我玩,是因为我太俊了吗?”
为何小小年纪竟能如此不要脸?他被自己幼时的无耻言论震惊了,到底是如何写出这令人羞耻的话的?!
他根本不记得写下这些话是什么时候了,多半都是在学堂是闲来无事写的,瓮声瓮气道:“不知道,可能根本不是我写的吧。”
“哦。”岁星点了点头继续翻,翻了一会又指着一句话问他:“这笔记看起来成熟了许多,何时写的?”
这次指的是:“长得俊的人,朋友会很少,常事。”
到底为何要如此执着自己长得俊?!他愤恨地想,真是不知羞啊不知羞,看得人都脸红。
他将手里书举到岁星眼前,挡住那人的目光咬牙道:“不知,不如你还是看《辰极》”
岁星将他的手推开,继续翻看着手中的札记:“不可做如此无礼的举动。”
你一个看别人记事的人还好意思讲出无礼二字?当真好厚着脸皮说!
“这莫非是你如今年纪写下的?”岁星指了指最后一页的话。
指着的话是:“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池生看着那句话心情鄹然低落,他轻轻撤回那本札记,放回了原来的地方:“你这鹿倒是厚脸皮。”
“你为何没朋友?”
他摆放书桌的手一顿,嘴硬道:“上头不是写了,我长得俊,没人愿意和我一起。”
岁星点点头:“书法不错。”
“那当然,打我记事起,我爹...我师父便教我了,他说琴棋书画我总得会一样,不然便对不起这清雅山的“雅”字之称,我当时便不情不愿的选了最简单的书法。”
“此山确雅,门中弟子都要学习这些吗?”岁星对这有些兴趣,说的话也比平时多了。
“也没有,就我师父的几个直系弟子才会被老头子逼着学。”池生说到这儿抽了抽嘴角:“一个修真的,不好好修真整天这这些杂七杂八的。”
“修真并非整日都要无止境修习道法。”岁星的手指从他的桌子上摸过:“如此放松也是极好的。”
池生一回想那段痛苦的时光脸就开始扭曲:“好个屁。”
他抽了两口气道:“我那时白日要去听夫子理论,午时要去正殿实践,入了夜还得去师父哪里练书法,苦也!”
“倒是很充实。”
池生眉毛一拧不想理他,爪子胡乱地在岁星的倚背上抠:“你不懂我的辛苦,我与你说不到一起去。”
岁星将那跟虫子死乱拱的手指头捏住:“这点事情便辛苦,你当真娇气。”
好哇,不仅动嘴还动手,反了嘿。
池生的食指被整个手掌包裹着,岁星的手干燥而宽厚,他能感觉到手掌里的热度,亦可以感觉到脉搏的跳动。
他木着脸用手指不安分抠着人家的手心捣乱:“指头要断啦。”
岁星道:“我并未用力。”
趁岁星松了手,池生快速挠了两下他的手心然后收了回来,装作若无其事地望望天看看窗。
岁星被挠得怔了一下,随后摊开手心问他:“这是何意?”
他怎么不觉得痒啊?
池生纳闷道:“没感觉吗?”
岁星:“...什么感觉?”
池生:“痒痒的感觉!”
岁星收拢了手掌道:“好像有一些。”
池生幸灾乐祸道:“那种痒啊?”
岁星顿了下:“手痒。”
......
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劲呢?是我想的那种手痒吗?
池生脸色都变了,心里打鼓,要不你还是别痒了?我害怕啊。
他大脑疯狂转动着下一个话题,想到了昨夜的梦便问:“我昨夜梦见下雨了,你站在外面,可把我吓到了。”
“为何吓到?”
“大半夜窗外站着个浑身湿透的人谁不害怕啊??”池生瞠目:“果然还是跟你说不到一起去!”
“不过梦里你对我还挺温和的。”他说完深觉可惜,还叹了好几口气。
“为何可惜?”
“因为梦一醒你就总对我又凶又冷,也就是我这人不要脸话还多,不然换个人跟你相处,早让你冻死了。”池生说得一本正经,还顺带拐了弯“夸”了自己。
岁星抬头问:“我很难相处?”
“啊?”池生一愣。岁星这是在问他吗?
他半晌才反应过来刚要回答,就听见岁星又用着没有起伏的语调否决了刚才问题:“无事。”
池生好不容易逮着岁星有点别的反应了,哪儿能这么快放过。既然是主动问的,他挑刺起来更有底气了,如同上回答问题似得,挺着背神情严肃道:“你这破鹿吧,话少、傲气、毛病多、难伺候,还说不得,一说就摆脸色。”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穷乡僻壤的深山里能捡回来个祖宗,这概率跟捡神兽也差不多,我这应该也属于一种幸运吧?”
“......”岁星睨了他一眼,手指危险的点着桌子。
“你说我做件好事不容易,偏偏遇见你这么个玩意。”池生心里的苦泛了出来,他脸上也带着委屈:“有时也会心疼自己,毕竟除了自己,没人会心疼我了,你这孽障不懂何为知恩图报,倒是把颐指气使学得很好。”
“对了,昨夜做梦,你还会同人开玩笑了,当真冷死人了!”他脑子不知是何构造,跨越极大,不过咽个口水的功夫,便直接换了话题,打得岁星猝不及防。
“......”岁星卡了一下,嘴边“昨夜并非是梦”那几个字死活说不出去,他顿了顿道:“有多冷?”
“那可能是雪山还要冷一些吧。”池生摸着下巴一琢磨:“我为何睡个觉还好死不死梦到的是你?当真奇怪。”
岁星似乎是不想在听废话了,站起来几步走到门口,外面的花草上都沾着雨水还没有干,整个空气都带着雨后的清新。他手摸到一朵花蕊上,问:“你可知你为何没有朋友?”
池生颠颠的凑到他身后疑惑地说:“为何啊?”
“话多。”
池生深知自己为何没朋友,压根不接他这茬懒懒道:“我若是因为话多没有朋友,那你话少难道就有了吗?说来我从未见你提起你在“妖界”的同伴,莫非你跟我一样?那如今岂不是正好,我话多你话少,既不会觉得无聊,也不会觉得吵闹,天造地设啊!”
“你这个胡乱用词的毛病何时可以改改?”岁星忍不住道,这人总是用些奇奇怪怪的词,听起来十分不对劲。
“你对我话越来越多了啊岁星!”池生完全没有理会那句话,反而眼睛亮亮的说:“你居然一次说了十六个字!天啊,你平时都是几个字的蹦,我还当你的字比金子还贵呢!”
他又“嘶”了一声道:“这么说来你今日好像每一句都回我了,哎!有进步有进步,继续保持。”
他思及此处甚是满意的拍了拍岁星的肩膀,被拍的人波澜不惊地说:“作甚?”
池生道:“想鼓励鼓励你,我师父总拍我肩膀这样,我觉得很慈爱,所以也想让你感受下,如何?”
“......”并不如何。
见岁星不说话,他又腆着脸凑过去自说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