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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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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很大,卷着细碎的沙石扑在车窗上,天空乌云密布,黑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有偌大的雨滴从天上泼下来。
秦屿想在下雨前赶回家里,微微提高了车速。
车行驶的速度赶不上老天爷黑脸的速度。走到半路,就下起了大雨。
每到暴雨时,秦屿总会特别心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如此悲怆的雨了。
雨滴砸在车窗上铺开,再滑落,秦屿打开雨刷,扫去模糊的水迹。
坐在副驾驶的余归池已经很长时间没发出动静了,秦屿定睛一看,他已经睡着了。
没有研究说人鱼是一种随时随地都能睡的动物。但自从搬到海边来,余归池除了每天醒得特别早可以伪装他是一条勤奋的小鱼外,没事做的时候基本上都在睡觉。
虽然让他给自己打下手,其实秦屿很少给他布置工作,依现在他的智商和能力,不把事情搞砸就好了。
想到这些,秦屿既心疼又无奈。
夏天的暴雨来得快走得也利索,刚才还瓢泼滂沱,现在已经没了那气势,软绵绵地从天中飘下来。
老天爷终于赏了一次脸。
余归池在睡觉一时半会醒不了,于是秦屿加快了车速。车轱辘轧过路边的积水,一路前行的水迹指向归处。
把一条睡着的鱼搬回鱼缸着实费劲,秦屿把他放在了沙发上,在他鱼尾上喷了一遍保湿喷雾,贴心地给他盖上了小毯子。
布诺找着了个舒服地方,钻进余归池的怀里和他一起睡觉。布谷没有那么小巧,干巴巴地望着,黑溜溜的眼珠里都是羡慕。
布诺睁开眼在布谷直勾勾的眼神下翻了个身,用头蹭着余归池的下巴。
“哼嘤~”布谷伤心地离开了。
“你太肥了。”秦屿有着安慰的心,没长着安慰的嘴,“瘦了也不行,你个头太大了,他抱不动你。”
布谷缩到墙根里,用心灰意冷且宽厚的背影对着让他失望的人和猫。
兴许是昨晚心事压得太重的缘故,余归池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上八点。
他茫然地抬起眼皮子,一觉醒来,恍如隔世,他像个古代人穿越到现在,飘忽不定的眼神好半天才聚拢在语气。
他记得自己做了几个乱七八糟的梦,没什么主要内容,却连贯得离谱。
从一开始的他点进一本人鱼小说,到被心怡的大学录取,进了最感兴趣的海洋生物学专业,再到他竟然成为了发现人鱼的第一人,荣获人鱼外交大使的称号,被无数人鱼仰慕。那些人鱼争先恐后的给他送珍珠,然后这些珍珠被某个人扔回了海里。
人鱼们在得知自己的心意被扔了后绑架了余归池并把他带回海里,后来有个人鱼勇士前来救他,但这个勇士长着和秦屿一模一样的脸。
醒来后的余归池回忆这个梦,心里就一句话——就你妈离谱。
以至于现在他都不想看到秦屿的脸。
“还没到冬天就睡这么长时间,到了冬天你岂不是要整天不醒?”秦屿没察觉出他眼神里的异样,继续调侃,“小美人鱼和睡美人的故事弄混了吧,小懒鱼。”
余归池的眼神略带鄙夷,打了个哈欠。被哈欠带出来的水雾蒙在眼睛上,映着旖旎的灯光。
布谷哼哼着凑上前,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秦屿早就识破了他的伎俩,余归池却心疼地给它呼噜毛。
秦屿的嘴角微微抽搐:“下午的时候布诺和你一起睡觉,它也想跟着凑热闹,我说了它几句就记到了现在。”
余归池一听,顿时觉得布谷更可怜了,让它蹦上沙发,更加细心地给他它顺毛。
秦屿和布诺:“……”
秦屿跑去厨房把提前做好的饭热了一遍。余归池望着热气腾腾地菜并没有什么食欲,可能他的胃还没有跟着醒过来。
见他蔫巴成这样,秦屿贴心地说:“今晚不让你去游泳了,歇一天。”
才一天!抠门的男人!
余归池有怨说不出,吃了个半哑巴的亏。
秦屿去刷碗了,余归池在客厅里咯嘣咯嘣地嚼着小零食。他的手机放在沙发上,传来了微信新消息提醒的声音。
余归池好奇地凑过去看,是岑司懿发来的微信。
岑司懿:秦老师我今天表演得怎么样?doge.jpg
紧接着他又发来了几条。
岑司懿:改天你得好好请请我。
岑司懿:小灿今天可把我打得不轻。
岑司懿:大哭.jpg
余归池伸手去掏零食的动作顿住,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凝固。
从岑司懿的语句里不难推断出他和秦屿早就认识,但秦屿亲口和他说并没有和岑司懿正式碰过面。
受人之托的意思在他发来的几行字里十分明显。
余归池越想越奇怪,结合饭局上其他人怪异的表现,难道他进了秦屿设计的局?
秦屿这个男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秦屿刷完碗,面带笑容坐在他身边。换作往常,余归池会用玩笑地眼神顶撞他几下,但现在他只觉得秦屿是个深藏不露的笑面虎,他甚至感觉自己和秦屿从未认识过。
他们之间又划开了一条陌生的长河,把以往的种种全部冲进无底海里。
秦屿正在纳闷余归池为什么又不开心了,手机突然响起了提示音。
他打开手机,看见了岑司懿法发来的微信。
岑司懿:为了配合你我脸肿了,赔我一千块钱医药费,不然告诉余归池。
秦屿勾唇嘲笑他,手往上滑,看见了前几条消息。
他看手机的时候这有这一条新消息提醒,上面的消息根本没出现。
他疑惑地皱起眉,正想要回他的消息,却被“扑腾”的声音打断。
余归池憋屈地缩在沙发和茶几的空隙里,无处安放的鱼尾被迫翘起来。
他本来是想蹦到轮椅上的,没把控好受力点,一屁I股坐在了地上。
“哎呀我的小祖宗,为什么不叫我一声。”秦屿忙不迭地去扶他。
余归池眼神倔强地甩开了他的手。
“怎……怎么了?”秦屿大概摸清楚了余归池的情绪为何如此剧烈,“你看见岑司懿给我发的微信了?”
余归池不理他,不过从他微微泛红的眼角秦屿确定了这个想法。
他语序紊乱地解释:“那个啥他,喝多了有点,他耍酒疯呢。”
也许是意识到了这个理由太荒唐,他没继续说下去。
余归池用胳膊肘撑起身子,匍匐着往前挪。
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看见秦屿,就算是爬他也要爬得离他远一点。
又不是没爬过,余归池这样想着安慰自己。
上一次是他爬着去给秦屿道歉,现在是爬着离他远点。
截然不同的因果,如出一辙的丑态。
秦屿眼底暗了暗,一把把他捞起来,紧紧锁在怀里,一声不吭地把他放到鱼缸里。
一接触到水,余归池立马缩进了贝壳床里,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秦屿看着他的动作,失神已久。他不知道该怎么和余归池解释,不合时宜的话还不如不说出口。
他想说我是为了你好,可扪心自问,他还是为了自己。
他也想和余归池坦白,告诉他忘了好多事。
把我忘了,把布谷布诺也忘了,把什么都忘了。
这些话被囚在心里,封上了无数层枷锁,是不能诉诸于口的。
他的鱼池其实很脆弱,脆弱到不敢面对现实跑回了大海里,在海里受了欺负也不回来。
白天睡了太多觉,晚上余归池睡不着了。他满脑子里都是岑司懿发来的那几句话,像揪着骨肉吸血的蜱虫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
秦屿这个人就像是挡住光的白纸,他有时候贴心温柔到能让你百分百相信他就是这样一个温柔的男人,就像纯白的纸没有一丝瑕疵,可这张白纸终究是挡住了照进来的光,让你臣服于他打造的阴翳中。
余归池有些痛苦地闭上眼,他不知道除了这里还能否有他的容身之地。
在海里的日子太痛苦,如果继续在这里待着,他恐怕会一直被恐慌包围,每一天都提心吊胆不能心安。
除了这些,他想到了一个勉强可以称得上去处的地方——研究所。
研究所是正规的人鱼保护基地,里面的人鱼,譬如阿紫过得都还不错。
虽然有那些血腥恐怖的描写,可这些早在在他来的那一刻就发生了变化。
真的只能这样吗?
他想离开,心里却对这里依依不舍,挣扎片刻后,他把自己的不舍归根于对布谷和布诺的喜爱上。
自欺欺人罢了。
鱼缸里的水流拍打着他的心脏,余归池捂住了脸,企图蒙骗自己。
秦屿明天应该会把事情说清楚吧,余归池心想。
既然到了这个份上,他也没有隐藏的必要了,坦然面对吧。
他是个人,能独立行走的人,不是靠鱼尾游来游去的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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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屿第二天早早地就来到鱼缸前,余归池还在贝壳里。
他用手敲了敲鱼缸,余归池闻声探出头,见他来了,掀开贝壳游出来。
“我和岑司懿确实认识。”秦屿不拖泥带水,直接开门见山,“饭局上另外两个人我不认识,他们是岑司懿的好友。我和他故意装作不熟就是为了骗你。”
余归池:“???”
这么直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