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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

  •   沈常云哪会不知道那瓷瓶里装的是什么。
      他不过是故意的。

      故意要看面前的人脸色白了又红,局促里带点慌张,磕磕巴巴半响,才目光飘忽的向他全盘托出。

      “就,就是这样……所以,这个不能吃的……小师叔。”
      丘牧白说到最后,不知为何还口干舌燥,明明话并不长,却嗓子发干,让他尾音都带起一点沙哑。

      少年老实低着头,手握拳放在膝盖上,发丝柔软在耳侧脸颊垂落着。

      宛如等候苛刻官爷发落的小苦差。

      沈常云被脑子里冒出来的那句比喻弄的莫名其妙。什么小苦差,他怎么就把自己当坏人去了。
      剑修单手侧撑着太阳穴,很快从那一秒的走神里回来,眼里带出点兴味。

      “她倒不曾说谎。这药是能医你的伤。”

      除却慢慢温养,攀他人之力未尝不是另一条路。合欢秘药江湖难寻,若不是宗主亲自给予,怕是没有人能拿到手这看似小小的一只瓷瓶。

      合欢宗宗主傲气,更不屑以简单下三滥手段害人。

      “不过。”

      沈常云懒散的半抬着眼,语调顿了顿。

      “她却没说,这药一旦用了,每月末,你都必须找到一个修为大能者相合,直到六月期满。反之,则经脉寸断,再沦废身。”

      丘牧白低着的脑袋微微一颤,眼睛已是睁大了。
      每月?六月期满?这,这都什么可怖的字眼,这是正常人炼出的药吗?虽然合欢宗本就不走寻常路,但这也太,太夸张了……

      少年呆愣愣的直起腰,黑亮的眼睛里都是震惊与不可思议。
      这哪是救命的药,这分明是要命的毒啊!!

      不不不。

      丘牧白手一哆嗦,差点把红瓷瓶直接掉地上摔个稀碎。

      沈常云被他逗的嘴角一弯。
      忽然语调轻松起来。

      “我倒是不介意。”

      丘牧白喉咙一紧,僵在原地。身体动也不敢动,唯独脑袋艰难的往沈常云方向转去。
      小师叔,说什么了?
      不介意什么,不介意他收了,还是……

      少年一双剔透黑眼睛睁的大大,瞳仁似乎都在微不可察的轻颤。

      是不是喝多了,小师叔喝完了回来的?
      难道歹人伤他的刀有毒,这一定是中毒了。
      南瓜种一般多久发芽?
      柿子不能和螃蟹橙子酸菜甘蔗鸡蛋白酒等同食……恐引起腹痛腹泻呕吐……

      少年猛地闭眼,强制把自己乱七八糟的脑中念想掐断。

      等等,什么情况,他在瞎想什么!!什么螃蟹鸡蛋的!

      眼见丘牧白表情从愣到醒,脸色又从白变红。
      最后端端正正坐回了凳子,两手再度握着拳老实放在膝盖上,只是这一回脊背挺的不那么直,脸也埋下去,盯着自己脚尖不知在看什么。

      沈常云也不催他,就那么悠哉支着头等他缓下来。

      终于,静默许久后,丘牧白细如蚊吟的声音才响起。

      “小师叔……是认真的吗?”

      他问的小心翼翼,甚至可以说是惶恐。字都带着自己不察觉的颤,像是怕别人听见。

      诚然,丘牧白是想恢复的。
      他是霄剑弟子,剑门一入,自此身魂归霄山。
      但他心里的人,就在面前。
      而如果要为此利用在乎的人,是令人不齿的。

      可心底最深处,藏匿着的那一点点情愫又在翻涌。裹挟酸疼,丝线般拉扯着心房。
      倘若,不是如此情况。
      他一辈子,都不该与对方有更深的牵绊。

      少年抿唇,忽然眼眶热起来。
      他在做什么?
      他竟然想借此接近小师叔……

      剑修支在太阳穴的手放了下来。
      没人回答。

      丘牧白此时已经悔不当初,顿时心底空了一下,掌心攥紧,本能立刻想挽回什么,欲抬头解释或打着哈哈把方才的胡言乱语揭过,然而他刚把脸抬高,入目而来的就是一片阴影。

      鼻尖碰上了一堵有些硬的人墙,隔着衣衫,淡淡寒香,熟悉又惊心动魄。
      丘牧白吓得吸了一大口气,险些把沈常云布料吞到嘴里。

      好香。

      心里情不自禁的同时,狠狠唾弃了一下自己流氓的发言。

      脑后勺覆盖了一只手,大概是发觉他一直埋着脑袋没抬头的意思,转而又拍了拍他的脑袋瓜。
      丘牧白这才敢蹭着对方腰腹缓缓抬眼。

      他是不知道自己此时模样的。
      软绵发丝松散,不知是没扎好还是乱了,碎发贴在白皙的脸侧,紧张下带了红晕的皮肤,一双黑亮的眼睛怯怯望来,几乎一眼入底。

      合欢宗那个花寒苏沈常云再了解不过。
      必然是入了她的眼,才会有这瓶秘药的出现。不然以那个女人怪异的性格,再能耐的也不一定能得其赏脸。

      这么个傻了吧唧的却得了。
      是怎么回事儿呢。

      沈常云垂着眼睫,就这么安静的看着他。
      落在丘牧白发顶的手却不作声的摸到了少年脸蛋上,捏了捏。

      “嗯。认真的。”

      ---

      只是丘牧白紧张的半天也没下决心真去吃那药。
      甚至于沈常云已经帮他打开瓷瓶,药丸咕噜噜的滚进少年掌心,只差一步就要入口。

      “不,不行。”
      丘牧白额头冒汗,猛地拉开自己的手。

      他他他他好紧张。
      而且万一一吃下去就立刻生效。

      他今天去了景仁府还钻了水牢,那怪鱼味道难闻,说不定自己身上也沾了不好的气味,兴许还出过汗……

      小师叔明明也是在外面忙一天回来的,怎么衣服上半点异味没有呢!

      哦对。
      小师叔什么修为,他什么修为,寻常东西也近不了小师叔身。

      少年捂住脸,试图遮住自己羞愧的面色。

      主要是,他真的没做好准备!
      一切都太突然了,太奇怪了。

      沈常云默然看着他。

      “小师叔。”丘牧白手指张开一点缝,眼睛藏在后面小心的看着对方。“这药,会立刻……见效吗?”

      沈常云懒散抬眼。
      “可能。”

      合欢宗的东西,他哪来多了解。
      哦,也不是。原著里似乎提到过相似的情毒,发作时的描述他倒还是知道的。

      不过单是打量丘牧白的动作,沈常云就猜到对方心里纠结的是什么。
      于是年轻剑修戏谑的勾起笑意。
      “想洗澡?”

      丘牧白顿时羞耻的人都要蒸发了。
      为什么他的腹诽总是那么容易被猜到。

      但还是埋下头去,轻轻点点头。

      总归再拖延点时间,也是好的。

      于是柔甲和其余三个侍女很快带着浴盆和用具上了楼。
      屏风一展,雾气升腾,整个卧室似乎陡然变了模样,模糊水汽半遮半掩着屏画上点缀的金枝花簇,白与浅金交叠融合。

      见到丘牧白,柔甲悄悄朝他展颜一笑,坐在桌边的丘牧白也心有灵犀的朝她点头。
      二人在沈常云未归的日子里,熟络的很快。

      快的不像是正常该达到的程度。

      沈常云漫不经心看着,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了敲。

      侍女们离去后,屋内只剩下浅浅的水波荡漾响。

      只是。

      为什么只有一个盆。

      丘牧白呆滞的看着眼前巨大的浴盆,目光久久停在其中水波荡漾的纹路,仿佛在看什么深不见底的吞人江河。

      “又不是没洗过。”
      沈常云对此并无意外。
      显然是他这么吩咐下去的。

      丘牧白不敢明面上情绪波动,只能在心底哀鸣。
      ‘这不一样啊小师叔!!!之前后山那是温泉!!这可只是个浴盆啊!!!’

      沈常云熟视无睹他的暗自焦虑,自然地扯开了外袍的衣襟。
      方才露出一点胸膛,想起什么,眼一转看向了不远处的丘牧白。

      “小炮灰。”

      丘牧白立刻回神,就看见青年带着胸口白的刺眼的肌肤朝他靠近。

      少年因身高差距不得不抬起头,咽喉却本能紧张的动了动。

      沈常云上下扫了他一眼,伸手握住了对方纤细的手腕,目光却若有似指的停留在少年薄薄衣衫的领口。
      那里因为旧伤未愈,颈部还缠着几圈洁白的绷带。应当是今天忘了换新药,底下的清苦味道已经显得有些淡。对比丘牧白略显单薄的身量,愈发衬出一种病弱可怜。

      沈常云又抬起他的腕部,在掌心转着打量。他看的仔细,像是连少年的指缝都分开观摩了一遍。

      只是,就在丘牧白还紧张的不知所以然时。
      青年一挑眉,低沉嗓音裹挟暴风雨前的宁静响起。

      “你这一天,都去了哪里?”

      剑修凤眼低垂,长睫半遮了目光。
      丘牧白被他抓在手里,只觉得毛都立起来了。

      完了。

      少年睁着眼,表情呆滞。心底冰凉。

      要被发现了。

      ---

      丘牧白不是一个擅长撒谎的人,更别论是站在沈常云面前,几乎不用对方刻意敲打,稍微一点施压都能让少年马上把秘密抖的一点不剩。

      像是遇到天敌似的。

      而就在这一刻,却有不合时宜的声响打断了紧张的沉默。

      ‘啪嗒’的一点轻响,像是碎玉又类似水滴。沈常云的眉眼却立刻随之变了情绪,转而从腰侧拿起了一枚靛蓝色的玉佩。
      与其说是玉佩,大概更像是门派通讯用的玉符。因为上头的几个字此时已经泛起了暗光,像是传讯什么消息。

      丘牧白一只手还被他握着,心里陡然松了口气。只觉得是老天爷心有善良,在此时放他一马。

      啊。
      少年眨眨眼。意料之外的看见了某个熟悉的颜色。

      在青年随身玉佩的下面,还有另一枚与之相差极大的粗糙小物,并不起眼。布料上红色的小苹果圆圆润润,顶上的叶子针脚生疏,却缝的细密认真。

      那是丘牧白送的平安符。

      小师叔居然真的带着。

      少年有瞬间的呆滞。心脏忘了半拍。

      “天元山出事了。”沈常云嗓音平静,不知为何开口向他解释了情况。
      少年在温热雾气中睁着一双懵懂茫然的眼睛望来,似乎一时间没能明白那句话的含义。

      “要去看看吗?”
      剑修面上又恢复了原本的漫不经心,甚至带起闲散笑意。

      丘牧白被那笑晃了一下神。

      于是之后,他就没有任何拒绝余地的被沈常云带着出了门。
      这一次走的不是窗户,而是正路。

      忘忧候的晚上更热闹喧嚷,长廊下面的庭堂点了花灯,歌女和琴师在中央如鲤鱼群般散开,满地的花瓣被无形的力度吹拂。
      “都让让,沈仙师要过路。”

      压低了嗓音的水袖女子低眉顺目,恭敬的朝身后的剑修行礼。

      丘牧白跟在后面,只觉得周遭景象似乎都被灯火映照的不真实,他先前并未如此近距离的看过忘忧候里舞女的表演,更不论就这样直截了当的从众人之间穿过。

      直到出了大门,那些辉煌光景与缭绕曲调都被抛在身后,迎面吹来的夜风凉意袭人,才终于将丘牧白的心神吹的清醒不少。

      “会轻功吗。”
      沈常云转过头。

      丘牧白摇摇脑袋。

      然后他就被带飞了。

      字面意义的带飞。

      双脚离地的感觉不太美妙,丘牧白觉得自己有点头重脚轻。
      少年被提溜着衣领子老老实实的像个鹌鹑,眼睛盯了一会底下飞速变换的街巷,最后颤巍巍的闭上了。

      倒不是恐高,只是晚上的风实在太凉,丘牧白被吹得快要掉眼泪。

      不知道他沉不沉,小师叔带着他会不会累。
      少年不敢动也不敢吱声,脸颊的碎发软绵绵的飘动着。紧闭的眼睫一颤一颤,鼻尖被冻得微微发红。

      沈常云闲暇时一垂眼,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于是下一秒,丘牧白身子换了方位,一头闷到了一个怀抱里。他鼻尖被磕的酸了一下,泪花顿时冒出来,睁开眼却是黑蒙蒙的一片。

      “小,小师叔?”
      呼呼风声里自己的声音似乎模糊的听不见,头顶上却还是有淡淡一声‘嗯’回应了过来。

      凉风被罩在身上的外袍挡住了大半,丘牧白呼吸里闻到的是沈常云身上熟悉的寒香。松木,混杂着草叶。又有点像霄山上常年云雾缭绕的气息。

      “抱紧。掉下去我可不捞你。”头顶的人嗓音平淡。

      少年在看不见的地方暗自蒸腾了脸颊,却是立即听话的赶紧抱紧了面前人的腰。

      沈常云腰细,但皮肉紧实,触手便能摸到衣衫下面勾勒鲜明的肌肉。
      丘牧白脸贴着青年胸腹,只觉得恍惚间听到了对方蓬勃的心跳。

      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那是他自己身体发出的紧张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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