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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 5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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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沈常云随时可能回到忘忧候,丘牧白不敢留太久。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连回霄剑都觉得心虚了。少年在心里默默的捂脸泪。
“沈师叔要求的?”张秋行也有些疑虑,他看着丘牧白仍旧缠着绷带的颈部和手腕,很快却也了然似的垂下了目光。“也是,你身上的伤应当还未好。或许沈师叔自有打算。”
丘牧白也记起张秋行身上还有当日在景仁府后山受的伤。立刻紧张起来。
“你呢,身体如何?”
张秋行轻轻点头。“无碍。不必忧心。”
那边的公孙景见他俩依依惜别完,赶紧凑上来。“喂,我说。”他伸出手戳戳丘牧白的肩膀,声音别有深意。“你知不知道那个忘忧候是个什么地方?你就老实跟着去?沈师叔真是深藏不露。”
丘牧白眨眨眼,不明所以。
“是个,很漂亮的酒楼?”
公孙景看了眼远处和曲无月正聊得开心的柔甲,见她们无暇顾及这头,才手背遮掩嘴道:“那地方全是大佬。像你这样的,一般……”
大约是碰到了不太好出口的词汇,公孙景猛地卡住,皱眉思索了半响,顿了顿,才又低头道。
“一般是陪衬进去的。”
他已经说得很委婉了。
张秋行和丘牧白也就没听懂。
欧阳可是行家了,听懂后脸色一变,赶紧上去拽住了公孙景要堵住他嘴。“好了好了你们啥都没听见……”
公孙景扒拉他没扒拉开,怒的炸毛,转手就要去拔剑。
丘牧白大呼冷静,眼疾手快去拦。
一时间三个乱成一团,剩下站在边上的张秋行沉默观看。
半响,他似乎是有意让这几个停下一般,语不惊人死不休道:
“忘忧候,也是都城的第一青楼”
这下,不止丘牧白原地呆住了,公孙景也呆了一下。
“我去。”欧阳眼睛发直。“秋行兄,你怎么这么清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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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忧候很大,南楼住宾,北楼迎客,东廊把酒,西桥赏月。
可谓是,能赚的钱都赚了,能揽的客都揽了。
“奸商。”欧阳东流总结。
“值得学习。”公孙景跟着点头。
“治安是关键。”欧阳继续补充,手打不知何处摸出来的算盘,面容严肃。
公孙景难得和他有了共鸣。“装修要得体,体积要够大,不然反而互相影响。”
俩人犹自交流,一会对视一下,一会比对数值。
旁边的丘牧白看着,已经不想说话。
张秋行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沉默,轻轻拍了下少年的肩膀。
“你别介意。虽然如此,忘忧候仍是都城数一数二的安全,因各派大能聚集,绝无魔道敢染指。沈师叔想必是为此考虑。”
丘牧白尴尬扯起笑脸。“嗯嗯,小师叔定然是有他的打算。”
虽然但是,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走到快北面的廊道时候,对面总会传来一阵让人不能细闻的声音了!他还以为是有猫叫春。
甚至当初还在沈常云回来的时候,丘牧白一脸茫然的问过:忘忧候的猫总是天天叫吗?
怪不得小师叔当时沉默良久的看着他,甚至挑眉的饶有兴致问:你要去看看?
只怪他当时啥也不懂,觉得为了看一只猫太费周折,还愣了吧唧的傻笑着认真摇头:不了,谢谢小师叔。
少年原地站着,只是猛地脸色窜红,像是冒烟了。
谢谢啥啊!太尴尬了!!
啊!他笑什么!啊!
吾命休矣。
张秋行看着突然捂住脸升温的某人,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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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似乎比来的时候快,丘牧白忽然问起背着他的侍女。
“柔甲,你小的时候,一直住在那个后院里吗?”
他们在都城的屋檐上穿梭,松鼠小啾此时从悄无声息的从丘牧白肩膀上探出一个脑袋。丘牧白背上还背着那个装着坤灵的小小木盒,箱子因为有些大,暂时放在霄剑几人那里保管。
周遭的景物飞快挪移,少女的鬓发在空中轻轻飞舞,像是调皮一般蹭着她的额头脸颊。
“也不全是啦。”她轻快的回答。“有时候,我要帮老爷管理不听话的下人们。”
“其实我也是下人,但是,我是和小姐一样,是会说话的。”
“老爷说,我是唯一成功的下人。”
呼呼的风声和飞扬的竹叶里,柔甲清澈的声音平静,仿佛述说的是旁人一般。
她似乎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只是面对丘牧白时,难得的多了一些说话的由头。
“那个时候我每天都可脏了,那股味道怎么都洗不干净。可是如果不听老爷话,老爷会罚小姐。”
“只要我是最厉害的,老爷就会高兴。”
“老爷希望自己能一直活着,他的孩子也要一直活着。”
“我不想当老爷的孩子。也不想和老爷有孩子。”
“小姐不想我成为第二个小姐。我不想我的孩子变成第三个小姐。”
丘牧白已经猜测到了她所说的笼统话语下,那些血淋淋而黑暗的过往。他为那些可怖的真相心脏震颤。更为那其中的肮脏而浑身发凉。
少年轻轻垂了眼睫,像是想开口说什么,最后没能说出口,只是轻轻握紧了伏在侍女肩上的掌心。
“丘小公子不要忧心。”像是直觉灵敏的小动物一样,柔甲立刻嗅到身后的人低落的气息。她嘿嘿傻笑了一下,杏眼亮晶晶的。“沈仙师帮了我哦,还带我来忘忧候,让我有地方住,有地方吃饭。”
她这句话说的俏皮,语调七拐八弯的,却格外古灵精怪。
“我现在可开心啦。丘小公子不要把别人的错怪在自己身上。”
忘忧候的高大轮廓逐渐靠近,长廊与灯盏交错,在繁华的都城里如同一座悬空而起的花城,熠熠生辉。
“而且,今天是最开心的一天。”
少女摇头晃脑,杏眼弯弯。
她干净的像是阳光里不染纤尘的孩童,似乎口中所说的一切,都是故事书里遥远的笔墨。
与少女洁白的灵魂毫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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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从窗户翻进去时,屋里的一切都还保持着原样。
柔甲带着松鼠和木盒告别,丘牧白送她到门口,挥手后,直到目光尽头侍女的身影不见,他还有些愣愣的没回神。
“呀,小公子。”
忽然一道娇媚的女声响起。
“伤还没好吗?”
丘牧白猛回头,看见是一袭长裙的妩媚女子。
对方身量纤细却高挑,露出的两肩如雪玉,披挂在手肘的轻纱薄如蝉翼,泛起丝缕缭绕的金色纹路。
此时那张艳丽风情到有些侵略性的脸,带着饶有兴致的笑容,衬的眼尾锋利上扬的红胭脂更为醒目。
丘牧白仓皇眨眨眼,对应付这样一个气势鲜明的人感到无所适从。他只觉得眼前站着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而是一条化为人形的美女蛇。
“还没……多谢您……关心。”
少年明显紧张的脸色,和磕磕巴巴的语气并不让人意外。
那双圆而黑的瞳孔像是茫然的小犬,不含多余杂质,看人时湿漉而小心。
她心情更愉悦,鲜艳指甲的纤细玉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自己昂贵的衣袖。
“骨架这么小,怎么就跑去霄剑那个土山头练剑了呢。”女人垂眼,从小至上的细细打量了一番面前少年人的身段,语气里满是遗憾和不甘心。
“虽然脸不如何出彩。”她略有些烦忧似的颦眉。“不过。”
“你这身子,来我合欢宗,才是最适合的呀。”
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就握了一把丘牧白细窄的腰,脸上笑颜如花。
丘牧白的脸‘腾’的转红了。
堪称闹剧的初遇,直到那个跟在后面的少女出面打断,才终于止歇。
“宗主。”少女五官稚嫩,可嗓音却低沉稳重。“不可冲动行事。”
被称为宗主的女人并无半分大宗门领头者的气魄,此时被不咸不淡的提醒了一句,才面露委屈似的不情不愿撒开了摸在丘牧白腰上的手。
她像个娇惯多年的少夫人一般,瞪了眼周遭还在偷看的无关人士一眼。
“看什么看,看什么?一群粗人,不懂礼貌!”
顿时原本驻足廊道的路人都退避,似是早有阴影,不愿多得罪这位艳丽的合欢宗宗主,自发的尴尬离开。
“小公子。我可没有恶意,也就随口一说~”女子一转头,看向丘牧白时又飞速换了表情,眼里温情如水波涟漪一般。“你叫什么?谁家的呀?怎么入得剑门呢?”
丘牧白此时仍是脸颊红红,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他自然也听到了那个少女先前的一声‘宗主’,女子所说的合欢宗他也早有耳闻,那是八大门派里少有的中立派系,且功法门规都与普通不同,有句话是‘宁惹小人,不招合欢。’
丘牧白不敢得罪她,先前那个太子已经给小师叔带来麻烦了,如果再加上个合欢宗。
他岂不是真成了小师叔的拖油瓶……
少年垂下头,老实乖巧的回答。
“弟子丘牧白,霄剑新晋剑门,城中丘家庶子,通过初试故而入门。”
字句清晰,有问则答,可谓是十成十的听话。
花寒苏勾起艳红的唇。盯着眼前少年人毛茸茸的发顶,和耳尖上淡淡的粉色。她实际上对那些所谓的丘家,霄剑都不如何在意,只是故意问的细致,惹得眼前少年郎慌乱罢了。
“真乖,丘牧白,名字真好听。”
花寒苏慢条斯理的用指尖勾勒了下自己弧度漂亮的下颚,又抚了下自己柔软的水袖,再递到丘牧白面前时,女子的掌心里赫然躺着一个小小的红瓷瓶。
“你这伤,寻常东西应当难治,但若是吃了这个,便不是问题。”
她暧昧的目光像是烫人,一如那个红的艳丽的药瓶,让丘牧白生出一种莫名脸热的错觉来。
仿佛那个小小的瓶子里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只需要一晚上,和一个修为顶尖的大能。不说你这区区经脉,就是身中剧毒,也能完好如初……我合欢虽不能使人修为一跃大成,但区区借力攀养,还是足够的……”
女子俯下身,红唇贴在少年的耳边,压低后的嗓音微哑却更为蛊惑。
“就看沈常云,他愿不愿意了。”
丘牧白哪里敢接,他忙不迭抬起头就要推辞,可再抬眼,哪里还有艳丽女子的身影?
“丘小公子,有缘再会~”
遥遥传来对方娇软嗓音,丘牧白一转头,却看见那道长裙薄纱的身影不知何时都走到了廊道尽头,只留下个风情多姿的背影。
唯独原地的少年,还捧着手里那个烫手山芋般的红瓷瓶,愣愣的站在房间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