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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受罚 ...

  •   窗间梅熟落蒂,墙下笋成出林。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范成大《喜晴》

      正值季夏,鸟语蝉鸣。

      溪霖县,顺心街,虽名为顺心街,却一点儿都不顺心,这不,一群人正围在一起看着热闹。

      “唉哟,疼,我的腿!”老翁跌坐在地上捂着腿。

      “阿翁,您怎么样?腿还可以活动吗?”一名身着桃粉色长衫,身形瘦弱,长相俊美的公子上前欲将老翁扶起。

      “别动!好疼啊!”老翁紧紧拽着小公子衣服的一角,悄悄地在手中揉上一揉,而后忽然提高了嗓音,“你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能对我这个老头子下此狠手啊!我要报官!”

      “我没有啊!我只是想将您扶起来,送您去医馆!”小公子收回双手,愣在原地。

      老翁见小公子衣着华丽,心地善良,这便坐在马路中央大声哭闹起来,“唉哟,大家快来评评理啊,光天化日之下,就对我这把老骨头下如此重手,还有没有王法了,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没有良心啊!”

      老翁这一嚷嚷,引得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我真的没有!”小公子不停地摇着双手,满脸委屈,“我就是见阿翁跌倒在地上,想将他扶起来,带他去医馆疗伤。真的不是像他说的那个样子!”

      “阿翁的腿伤怕不是这位公子所致吧!”人群中,温润的声音打破了局面。

      顺着声音的源头望去,那是位身着一袭玄衣的俏公子,头上用小冠束着发,手中握着一把白色折扇,只是耳朵却与普通男子颇为不同,多了两个耳洞。

      男子彬彬有礼地从众人之中挪步到前排,走入案发地点,细细一看,巧了不是,涉事的小公子竟也是女扮男装!

      男子冲着她微微一笑,而后看向老翁的伤,“阿翁的腿伤怕是三日前所致,与此公子并无关系。”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瞎说什么!刚刚就是在这里他推了我,我才受的伤!”老翁见被人识破,有些恼羞成怒。

      “大家请看。”男子示意众人看向老翁的腿,有理有据、从容不迫地细细道来,“阿翁的腿伤呈紫黑色,乃是因为伤口血运不顺以及回流不畅导致的,倘若真如阿翁所言,是刚刚在此处受的新伤,那么伤口则应该呈现红色,且有些微微肿起,而不是立刻呈现紫黑色。”

      老翁一时之间哑口无言,急忙将伤口盖起。

      众人见老翁的伤口确是紫黑色,便对男子所说表示赞同,纷纷指责起老翁。

      男子掏出一些碎银子交到老翁的手中,“阿翁,见您的伤口也有些时日了,想必如若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出此下策,您拿着这些银两先去治伤,以后莫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事情终是有了定论,围观群众纷纷离去,涉事的小公子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还未来得及感谢,见义勇为的男子就被人揪起了后脖领子。

      “男子”一激灵,而后唯唯诺诺地转过头,咧着嘴,尴尬地笑着,“爹,您怎么来了?”

      话音尤未落,只见一只喜鹊忽然从空中飞过,在该“男子”的头顶上留下了些许白白的,略有些黏稠的物体。

      而她似乎早已经习惯了如此这般的突发事件,十分淡定地用衣袖擦着头顶,只是还未擦完,就被人给拽走了……

      此女名唤喻清婉,溪霖县县令之女,年方二八,自打出生起就与旁人有所不同。

      大多数人过桥,走便走了,她不一样,只要她走,必定权贵出行,难以过桥。

      除此以外,她若是带了纸伞,那日必晴风万里。

      若是忘了带,便是风雨交加。

      长此以往。

      也因此不受同龄人的待见。

      她平日里接触最多的,除了爹娘,就只有县衙中人,在他们的耳濡目染之下,便对破案兴趣颇深。

      而揪她回去的,正是她的父亲,溪霖县县令——喻金。

      ******

      溪霖县,平安街,喻府。

      “好啊你。”喻金一只手指着喻清婉,一只手拿着鞭子,“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喻清婉乖乖站在原地,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你看看你这穿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喻金扯着喻清婉的衣服,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哪里是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还不是因为只要我一穿女装出门,大家就都躲着我,那我还怎么破案子?”喻清婉委屈巴巴地嘀咕着。

      喻金手中的鞭子重重地抽在地上,发出啪~啪~啪~清脆的响声。

      喻清婉不禁吓得一怔。

      “破案,破案,就知道破案!你这脑袋瓜子里就只有这一件事情吗?你有这功夫,就不能好好向人家谭县丞家的谭晴学学?”一提到破案,喻金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有什么好的?成天就想着怎样才能攀附上高官家的贵公子,我才不要与她为伍!喻清婉嘟着嘴。

      “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该有的样子,不要成天想着学那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喻金深叹一口气,“你说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就你这个样子,以后谁愿意……”

      话音未落,喻金手中的鞭子突然间掉落在地上。

      好嘛,原来是被他的夫人王芙揪住了耳朵!

      “夫人。”喻金讪然一笑。

      王芙松开揪着耳朵的手,白了喻金一眼,“婉儿想学什么,想穿什么,皆是她的自由!你说说,天底下哪有你这样当爹的?”

      “娘!”喻清婉笑靥如花。

      “婉儿,你爹没有为难你吧?”王芙瞥了一眼喻金。

      “没有。”喻清婉摇了摇头,“爹那么疼我,他才舍不得为难我呢!”

      喻金无奈地摆着头。

      此时的喻清婉已至及笄,她对于自己的事情已然看得十分开了。

      不过是倒霉了些,不就是路过必被他人冲突波及,不就是外出游玩必遭遇劫匪,不就是走在街上必被人失手砸到……

      她淡然拂开额上的一片天降菜叶,宽慰着自己,只是有一点不走运罢了。

      瞧着女儿面对天降菜叶时的那份淡然,喻金与王芙夫妇二人心里面着实有些心疼,不禁担心起她的未来。

      要问喻府最大的心病是什么,那定非大小姐喻清婉的婚事莫属!

      而这一切也皆因她倒霉了十六年。

      到底有多倒霉呢?

      这十六年来,发生在她身上的意外从未间断。

      譬如:鸟屎陡然落在身上;走路蓦地掉进水坑里;坐在门口好好的,匾额遽然啪唧掉落砸到头;画画画到一半,毛笔头咔嚓倏地断掉;喝杯水,突然呛到;出门逛街,忽然被马车撞到……

      对于旁人而言,这已然十分不走运了,然而对于喻清婉而言,还有更为离谱的。

      比如,有一天她上街,明明是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结果她一出现,瞬间乌云密布,走到哪里暴雨就下到哪里。

      如果说这是偶然事件,那么还有更加夸张的。

      可曾听说过霉运会传染?

      很不幸,喻清婉便是那个传染的源头。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她的霉运并不会实时传染,也不会传染给自己的爹娘与县衙中人。

      但若是传染起来,那除了爹娘与县衙中人,似乎没有一位可以侥幸逃脱……

      有一次,成衣店老板见孩提时的她十分可爱,便一把将她抱入怀中,结果这家店整整三天没有卖出去一件衣服……

      很快,喻家小姐霉运缠身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溪霖县。

      正是因为如此,喻清婉的童年是孤独的,她没有朋友,也没有同龄人愿意靠近她,与她一同玩耍。

      也正是因为如此,喻府至今都没有人上门提亲……

      望着喻清婉天真无邪的面容,再一想到自己女儿不幸的遭遇,明明是如花似玉的姑娘,却到现在也没有人前来提亲,王芙的心里面就瞬间酸酸的,便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你说我们家婉儿长得这么标致,她怎么就是嫁不出去呢?”

      “老爷,夫人,小姐,外面来了一大队官兵,说是传旨官!”喻府的家丁气喘吁吁地禀报着。

      “传旨官?”一家三口面面相觑。

      “快!快去开正门,正厅迎传旨官!”喻金反应过来,当即吩咐着家丁。

      说着,喻金迅速跑回卧房换上了一身绣着五蟒四爪的官服,戴上素金顶戴。

      “圣旨到,溪霖县县令接旨!” 传旨官大喊一声。

      “臣喻金接旨!”喻金先用右手拍打拍打左衣袖,再用左手拍打拍打右衣袖,最后将两只衣袖抖上一抖,便跪在地上。

      见状,喻府上下便纷纷跟随着喻金跪在地上。

      人群中唯一站着的,是一名穿着十分华丽的传旨官,手执一道圣旨。

      传旨官清了清嗓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瑞王卫艾,人品贵重,足智多谋,高风亮节。今有溪霖县县令喻金之嫡女——喻清婉,值及笄之年,知书识礼,聪慧敏捷,贤良淑德。此二人乃天造地设,天赐良缘。故朕顺应天意,命二人喜结连理,特钦定喻清婉为瑞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操办,于六月初九,即三日后完婚。钦此。”

      读罢,传旨官合上圣旨,走上前,“喻大人,请接旨吧!”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喻金跪在地上铿锵有力地喊着。

      随后,喻金起身,正了正衣襟,伸出双手毕恭毕敬地接过圣旨。

      传旨官向站在门口的官兵挥一挥手。

      只见官兵将一箱又一箱系着红色绸缎扎花的聘礼,以及皇家赏赐的嫁妆通通抬进了喻府。

      在“恭喜喻大人”的声音中,终是送走了传旨官及一行官兵,喻府的气氛也一瞬间跌至谷底,变得凝重起来。

      圣上送来的这道圣旨就宛若晴天霹雳一般,令人一时半会儿都缓不过神来。

      望着满地的聘礼与嫁妆,喻金呆呆地站在原地,捧着圣旨的双手不停地在颤抖,仿佛捧着千斤鼎。

      “老爷,你说咱们闺女的命,她怎么就这么苦啊!” 喻清婉的母亲王芙用手帕擦着泪,“虽说咱们都希望婉儿的亲事能够早日定下来,可是她嫁给谁不好,为什么要嫁的偏偏就是那位王爷?”

      “夫人,哎哟,你这……这怎么又哭起来了?”喻金抱着王芙,替她擦着眼泪。

      王芙靠在喻金的肩膀上,哭得更加伤心了,“那瑞王卫艾自打出生起便是个体弱多病的倒霉蛋,听闻近日病入膏肓,已然是命不久矣,婉儿若是嫁过去,那……”

      没过多久,喻金也跟着抹起了眼泪,“咱闺女真是太苦了,这辈子什么倒霉事都让她给摊上了,实在不行,为了婉儿的终身幸福,咱们大不了就抗旨!”

      正堂前,喻清婉刚刚从地上爬了起来,轻轻拍打着裙摆上的尘土。

      她不经意间抬起头,恰好望见爹娘正抱在一起担心着自己的婚事,口中还说出“抗旨”二字。

      还未等喻金继续说下去,她便若有所思地来到父母身边,轻拍着他们叠在一起的手腕,“爹,娘,好啦,好啦,没事儿的,那传旨官大人不是说了,‘瑞王卫艾,人品贵重,足智多谋,高风亮节。’,说不定他也没有那么差呢!还有这抗旨的事可切记不许再提!”

      此时此刻的她,心里清楚地知道,圣命难违,如若抗旨,定将满门抄斩。

      而此事对于她来说,也只不过是平生再多添一件倒霉的事情罢了,无妨,不就是嫁人吗?嫁就是了。

      既然如此,莫不如就开开心心地接受,以免令爹娘忧心。

      夫妻二人听着女儿说的这番话,再看看她那天真烂漫的模样,心里面实在不是滋味。

      喻夫人推开怀中的喻金,声音止不住颤抖,愤愤不平地说着:“傻孩子,那当今圣上可是在为自己的独子赐婚,此事关乎于皇室的颜面,又怎么可能不捡好的说?”

      喻金闻此立即环顾四周,轻咳一声,暗示隔墙有耳,不可再说出如此不敬的话。

      ******

      京城,瑞王府。

      寝殿内,一张紫檀木甬式全围屏拔步床上躺着一名男子,他身着一袭黑色锦袍,面色惨白,纹丝不动。

      拔步床上的男子正是卫国皇上唯一的儿子——瑞王卫艾。

      半月前,他因掌握了“贩卖私盐”案件的关键性证据,回京途中惨遭暗杀,被从水中救起后便一直高烧不退,神志不清,昏迷不醒……

      而床边坐着的正是卫国的一国之君——卫珉,与一国之母——宸瑾皇后。

      “艾儿!”宸瑾皇后看着高热反复,昏迷不醒的瑞王卫艾不禁湿润了眼眶。

      “皇后无须如此忧心,艾儿会好起来的,龙兴寺得道高僧慧云法师不是说过,艾儿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吗?”皇上轻拍着宸瑾皇后的手。

      宸瑾皇后微微颔首,“希望慧云大师所说的法子能够起作用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新故事,希望小天使们可以喜欢呀~~
    隔壁美食文《捕快来啦,快跑!》,现言救赎向小甜饼《雨晴》求收藏,啾咪~~
    【注】文中关于圣旨的内容与格式,参考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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