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懿皇太后》韶华过客

182、赏心乐事谁家院落

　　永嘉虽然很容易被气哭，多少有点小家子气，但在待人接物之事上却并不小气，见嘉善很喜欢这里，也不会藏着掖着不准她玩，大大方方地随她在奇石圃散步参观。
　　嘉善走了几遍，大致摸清了道路，原来奇石圃中间别有洞天，最中央最高的几块太湖石中心镂空，凿成几间石室，里面设有床榻书案，伴随着香花香草的冷冽香气，是个纳凉的绝佳去处。如今秋意渐浓，此地渐渐被冷落，但可以想见夏日在此盘桓是何等惬意。
　　嘉善望着那张铺着褥袱的山水拔步凉床，蓦地邪念一动，心道，不如将殷郎请来，我与他在此地偷欢一场，让兰风在外面把风，一来试试隔音效果，二来也算是对永嘉的一场羞辱。
　　计划的推敲显然还需要实践，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奇石圃这一处隔音效果如何、巡逻的仆妇可多、岔路都通往什么地方，都要一一摸清楚。
　　嘉善与殷宜好结交数月，兰风蕙露两个早就沦为同谋。二人素来胆小怕事，情知此事暴露自己绝对不能独善其身，嘉善又是掌握她们身家性命的主子，唯有帮着遮掩，祈祷不要东窗事发，才能保得平安。
　　嘉善本就道德感薄弱，将一颗芳心交付与殷宜好之后，还要忍着恶心敷衍文楚砚，内心愈发扭曲，行此卑劣之事非但不觉得羞耻，还想着追求刺激。因为文楚砚与方氏被各自的枕边人骗得团团转，两人相会的环境实在安全不过，嘉善甚至觉得有些无聊。如今见奇石圃中别有洞天，想着自己的公主府可没这么有趣的所在，内心便蠢蠢欲动起来。
　　想把殷宜好弄到永嘉的府上也不难，毕竟殷宜好是永嘉的正经表舅，本就是亲戚，嘉善只消得将方氏引荐给永嘉，告诉她自己与这位小表舅母甚是相得，永嘉本就是古板的皇后的亲生女儿，与方氏这种古板的女人很有共同语言，很快两个人就成了挚友，永嘉的小宴上也有了方氏的一席之地。
　　这一日天时地利人和，嘉善与殷宜好相聚于永嘉府邸，嘉善饮了几杯素酒，只觉得身上微微发热，便示意蕙露假借给文楚砚送东西为名，到前厅把殷宜好引过来。过了片刻，嘉善估摸着他来了，便借口更衣离席，果见殷宜好等候在垂花门。嘉善见四下无人，便嫣然一笑，亲昵地挽着殷宜好的胳膊，口中说着“来来来我给你看个宝贝”，将他往奇石圃引。
　　殷宜好早就见识过嘉善热情主动的一面，如何不知道她有什么图谋。可他和嘉善不一样，在“胆量”这一项上不似母亲姚氏吃了熊心豹子胆，太后头上也敢动一动土，而是随了他父亲殷萓沅，胆小怕事。嘉善让蕙露来请他的时候，他心里已经捏一把汗了，心想这可是别人家，怀着身孕的方氏还在这里，万一被她们看出端倪，那自己可就完了。
　　因此甫一见嘉善巧笑倩兮地解开衣带，他就唬得双腿一软，连忙替她拢住了，压着嗓子道：“姑奶奶，使不得！”嘉善嘤咛一声，不依，还伸手去挑他衣襟，殷宜好都快给她跪下了，百般央告，就是不肯在此处做一对露水夫妻。嘉善没了兴致，“哧”了一声，意兴阑珊地负手走了出去。
　　殷宜好陪着笑脸，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口中哄道：“好雅婵，乖雅婵，这里实在使不得，天寒地冻的，要是在此处宽衣，非得冻着不可。等回了你府上，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嘉善这才转怒为喜，指头在他额上一点，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有了这么一出插曲，嘉善暂时将注意力从“如何在永嘉府上搞事情让永嘉难堪”转到“如何玩点刺激的追求快乐”之上。可巧文楚砚日日被他的朋友们请客吃饭心中过意不去，也想回请他们一番，又被纨绔们起哄说“若嘉善公主真如你说的那般对你百依百顺柔情款款，你就该让她在公主府治宴请我们见识一番”。
　　文楚砚与激将法的关系，就譬如孙猴子与五指山，那是决计逃不脱，心中虽然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得寸进尺，也不知道妻子的底线究竟在哪里，会不会哪一日对自己忍无可忍了就要和离，让自己失去一切变回泥腿子，但酒一下肚就上头，觉得妻子那么爱慕自己，说不定就肯了呢。
　　文楚砚把在自家府邸设宴宴请他的狐朋狗友的想法同嘉善说了，嘉善心中自然生气，可转念一想，这似乎是个绝妙的场合，又能让自己追求刺激，又相对安全，能让殷宜好安心，简直两全其美，于是竟也笑吟吟地答应下来。
　　是日嘉善果真调派人手，在自己的公主府治了一场饮馔精美、招待周到的筵席，给足了文楚砚的面子，让他在自己的朋友们面前大大风光了一回。酒过三巡，嘉善听伺候丈夫的小厮说，丈夫已经喝得面红耳赤，眼看就要趴下，便觉得时机到了，命人把殷宜好引到后院，要与他成就好事。
　　殷宜好其实还是不太敢，但碍于先前在永嘉府邸哄过嘉善，说好了等回了嘉善的府邸任她予取予求，也不好食言而肥。心想那帮纨绔虽然喜欢胡闹，到底畏惧嘉善的公主身份，想必不敢擅闯她的闺房，文楚砚又是个三杯倒，都喝傻了，也不可能回房查看，便点头依了。
　　且说前厅的宴息处，纨绔们见嘉善用来招待他们的都是上好的玉露琼浆，心中高兴，喝得尽兴了，便开始寻乐子。嘉善不可能允许文楚砚在公主府邸蓄养姬妾，没有美人作伴，他们只好行酒令赌骰子玩，不多时场面就一片混乱，充斥着“五花马啊千金裘”、“两只小蜜蜂呀飞到花丛中”的酒令声。
　　文楚砚被汪杜灌了两杯秋露白，又被他提溜起来要他猜拳赌酒，被这么一晃立刻难受得要吐。宴息处外头就是观鱼涧，文楚砚趴在栏杆上吐得昏天黑地，衣摆都被溅污了。被冷风一吹，瞬间清醒了，只觉得头重脚轻，浑身难受。小厮替他提着弄脏的衣摆，文楚砚见自己衣衫狼藉，便不急着回宴息处，向小厮道：“替我去拿件干净的衣裳。”小厮答应一声正要走，一阵寒风吹过，文楚砚冷得受不住，心道站在观鱼涧等待也不是个办法，干脆又道：“罢了，我随你同去。”
　　若小厮一个人去，不便进入卧房，自会站在外头请嘉善的侍女帮着取干净衣物，届时殷宜好虽然被堵在屋中，却也有时间应对，还能躲一躲不会被发现。也是合该出事，文楚砚因为怕冷，竟亲自回来取衣。他自然不必在外面等着，只叫小厮候着，自己便直奔卧室要取衣物。却见自家灵鹊踏枝的红木床上那一顶淡绿色的床帐晃得仿佛抽了风，里面还隐隐传出他最熟悉的、属于妻子的婉转低吟。
　　如今的文楚砚也算是玉照坊的常客了，对这样的场景再熟悉不过，登时大怒，虎吼一声将床帐一掀，便见嘉善仰面朝天躺着，原本媚眼如丝的半饧杏眼在与他对上的瞬间梭然瞪大，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然后她上方那个皮肤雪白骨肉均停的人也发现了他的存在，哆嗦一下，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胡乱抱起床边的衣物，不遮身体反遮头，趁他还没反应过来，便一溜烟地跑了。
　　文楚砚吐完之后本就醒了，遇到这样的事情更是将那残存的两分酒意都逼了出去，电光火石间看清那人的衣物是一套玉色的锦袍，可巧今日筵席开始之前汪杜曾指着身着玉色锦袍的殷宜好，嘲笑他本就面如冠玉还穿成这样，活脱脱一个小白脸，比子高馆的兔儿爷还更俊些。登时明白了轻薄他妻子的不是别个，正是他最亲近最信赖的好兄弟殷宜好。
　　文楚砚最要面子，又十分大男子主义，在他看来妻子乃是他的私有物，如今私有物被人亵玩，这口恶气如何了得。他还在生气，却见床上的嘉善已经淡去了最初的惊慌，还在慢条斯理地穿衣服。文楚砚险些一口气上不来，一把拎起她的领子，醋钵大的拳头就要往她脸上招呼。拳风未至，便见嘉善将脸主动凑过来，口中道：“你打啊，等你打完了，我就顶着脸上的印子在京中走一圈，看别人问起缘故的时候，你怎么解释。”
　　怎么解释？难不成说这女子不守妇道与人私通被我打了？那不是自揭其短让天下人耻笑自己头顶和这顶床帐一个颜色吗？
　　文楚砚宛如被捏住七寸的蛇，登时偃旗息鼓，虽然气得脸红脖子粗，拳头却怎么也打不出去了。
　　嘉善虽然可恶，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聪明人，单看她小小年纪算计继母为自己和兄长谋取更好的待遇，以及在文华殿时上大课成绩不输给几位皇子就能看出来。她被文楚砚捉个正着，虽然慌张，很快就想到了对策，拿捏住文楚砚要面子的弱点，知道他既怕丑事传出去糟人耻笑，又怕离开自己后失去了富贵的生活，根本不敢拿自己怎样，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嘉善心想这样闹开了也好，迫得文楚砚自己把这顶绿头巾扶好，往后再和殷宜好相会就没了顾忌。
　　文楚砚沉声道：“什么时候的事？”嘉善认定他不敢做任何不利于自己的举动，便有恃无恐地嗤笑一声：“好几个月了。”
　　最初的愤怒与无可奈何的郁闷过去之后，文楚砚又沉浸在伤心之中，在他心里十分仰慕自己的妻子原来根本不爱自己，这个认知让他十分震撼，不由沉痛地问道：“为什么？我有哪里比不上殷宜好那个小白脸的？”
　　在文楚砚看来自己乃是身高八尺顶天立地的昂藏男儿，而殷宜好容颜娟秀如同女子，东窗事发了只知道跑路，没有半点男儿气概，实在理解不了嘉善怎么会不爱自己而去爱殷宜好。
　　嘉善发觉文楚砚认出了殷宜好，也是吃了一惊，但转念一想，文楚砚也不敢去殷府吵闹，便无所畏惧，当即冷笑一声，将文楚砚如何一无是处、殷宜好如何十全十美说了个酣畅淋漓。
　　嘉善说得唾沫横飞，自认为大大出了一口恶气，纾解了自己两年多忍着恶心强装温柔恭顺的郁闷，却没有注意到文楚砚的表情从伤心失望逐渐转变为愤怒与怨毒。
　　在文楚砚的自尊心被嘉善鞭挞得伤痕累累体无完肤逐渐零落成泥的时候，一只有力的大手掐住了嘉善纤细的脖颈，阻止了她的喋喋不休。文楚砚狞笑一声：“你知道在我的老家，像你这样不安于室的下贱妇人，都是怎么处置的吗？”
　　嘉善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遑论答话，两只手挣扎着去掐他的虎口，想要迫使他松手。文楚砚虽然浸淫于酒池肉林，可八尺男儿的力气又如何是嘉善一个纤细妇人可敌的，只能被文楚砚掐着脖子拎下床，又被拖着头发拖到院子里。
　　正院里卧房外面是一个莲花池。深秋时节荷叶凋零，嘉善也没有“留得残荷听雨声”的兴致，早叫人拔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池秋水。
　　文楚砚将嘉善拖到莲花池边，狞笑一声，自己回答了嘉善未及回答的问题：“浸猪笼！”
　　嘉善终于意识到文楚砚要做什么，恐惧攫住了她的大脑，她深吸一口气正欲呼救，便已经被文楚砚狞笑着把头摁到了水里。
　　自打嘉善与殷宜好有私，正院里除了兰风蕙露，寻常下人不得召唤不准进入，故而人烟稀少，安静冷清。兰风蕙露在殷宜好跑出去的时候就知道东窗事发，早就跑出正院瑟瑟发抖。而那个等在正院外头的可怜小厮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门外傻傻等候。
　　文楚砚看着莲花池中冒出一串泡泡，妻子的黑发在自己手底下飘荡如同水藻，觉得心中的怒火奇异地被这冰冷的池水抚慰，畅快了不少。
　　在嘉善快要被呛死的时候，文楚砚手劲一松，又将她提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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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韩子高是陈文帝的男皇后，所以作者杜撰的这个子高馆就是XX馆，而“兔儿爷”也是古代对“纯爱”关系者的称呼，大家好奇的可以自行百度。
大家情人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