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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从此山水不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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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有余,孟久良找了盆凉水将门口几人泼醒,斥责了几句,便叫他们护送着孟南国回了二王府。
“你们几人去了孟府可有什么异常。”秦暮云坐在书房听着那几侍卫回话。
“回王爷,有人将我们几人打晕了。”
秦暮云听到这话,眉头紧锁,手指摩挲着衣角。问道“王妃可有异常?”
“没有。”
秦暮云思虑半天,想不出个头绪,便叫侍卫退下了。
秦暮云只知道孟南国私下一定会想办法走,只是,该怎么留,怎么叫她心甘情愿的留,精于筹谋的秦暮云也怕失了手,那人便寻也寻不到了。
“主子,你为何要如此帮她,她哥哥的兵权已卸,她对我们便不重要了,你这般帮她,若是叫宁王那边知道,会大做文章的。”
箫意晨站在窗边,背对着子清,用着极低极低的声音说道“子清,有些事不是用利益去衡量的。”
“可”子清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箫意晨打断了。
“子清,我拿你做我心腹,我信任你,你是我在祁国中最信任的人,你不要叫我失望。”箫意晨转过身,看着子清说道。
子清瞳孔缩了缩,握紧了拳,盯着箫意晨看了良久,最后长长舒了一口气,道“子清明白,主子是可以永远信任子清的。”
箫意晨淡淡的笑着,微微颔首,示意子清可以退下了。
有些情,是要放进心里的,便是有一天日光照亮了世间的每一处黑暗,自己心里的那点私情,也是不敢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
孟南国自回了王府,便还是一如往常,喝茶看书发呆。
而秦暮云日日看着这样正常的孟南国,心下的不安越来越浓烈,直到一日清晨,边疆的探子送了封密报。
几个时辰后,秦暮云也被皇上叫进宫商讨事情,直到天黑了秦暮云才带着满身的疲惫和猩红的眼一脚踹开孟南国屋子的门。
“孟南国,你叫那个祁霄对你死了那份心,他就是在边境反了天,我也在这儿守着你。你不要妄想从我这儿离开。”秦暮云捏着孟南国的下巴道。
孟南国抬起头,对上秦暮云的眼,不冷不热的说道“王爷这话,我可听不懂。”
秦暮云甩开手,眯起眼狠厉的吼道“你不要装不懂,那日你回家见了什么人,不用我明明白白摆在你面前吧,不要说是打晕,他就是杀了那几个侍卫,我还是能猜到他。”
孟南国冷笑着,起了身,整理整理裙摆,站到秦暮云身侧,微微侧着脸说道“王爷既然能猜到,那我就直说了,你若是离开,我一定会走,你若是不离开,那边境平乱之功,便是那秦晟轩的了,王爷,你说,母亲是皇后,自己又立下如此战功,这太子之位离他远还是不远。”
“你,你就一定要如此逼我么。”秦暮云双手捏着孟南国的肩,看着孟南国的眼问道。
“逼?王爷,究竟是谁,在,逼谁?”孟南国挑起眼冷冷的问道。
看到这般神态的孟南国,秦暮云顿时卸了气,垂下双臂,低着眉眼,只是说了句“南儿,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第二天,孟南国就听到秦暮云已经起身去往边境的消息。
坐在屋内的正在洗漱的孟南国,在听到这消息时,嘴角泛起冷笑,呢喃着“终究,你选了皇位。”
孟南国看了看院里那颗相思树,拿起纸笔。
秦暮云赶到北境的消息刚在北境传开,北境蠢蠢欲动之势便安定下来。秦暮云不好马上离开,心中对孟南国又放心不下,只能叫冷冽在府内看着孟南国的一举一动。
直至那日,秦暮云在军帐之中收到一封信。
紧接着军帐内秦暮云的暴怒之声,响彻了军营,无人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是第二日即将攻打祁国的消息传遍了京都和祁国境内。
“南国你不能去,他是在引你出来。”孟久良拉住孟南国语重心长的说。
“是啊,你不能去。”孟询也应和道。
“爹,哥哥,我若不去,他是真的会和祁国开战,箫意晨本就是为我,如今若真的引起战火,我不单对不起他,这死于战火之中的百姓和战士又何其无辜。”孟南国安抚着孟询和孟久良。
“大人放心,我会随小姐去,定保她安然无恙。”孟辰拱手说道。
孟询思索半天,说道“我们一起吧。一家人就是要在一起的。”
“爹,不可啊,你在此处箫意晨的人可暗地护你们周全,若是进了边境的城中,他们的人可就进不去了。”孟南国急色道。
孟询欣慰的笑了笑“南国,我知道你担心我和你哥哥,可是我们也担心你啊,之前迫不得已将你推入这政事的尔虞我诈中,可现在我们好不容易脱出身来,怎还能再眼睁睁的看着你跳进去,不闻不问呢。”
“是啊,南国,我们一起去,我再不济,也是曾经戍守边关的将领,不至于护不了自己和父亲。”孟久良也应和着说道。
孟南国思虑半天,才妥协道“爹,哥哥,你们便随我去,不过到了边境你们直入祁国,箫意晨早就安排好咱们落脚之处,怜儿也在那里,只让孟辰随我去找秦暮云就好,我只能让步此处,不然,我偷偷跑了,你们也是寻不到我的。”
看着如此坚定的孟南国,孟询和孟久良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应了孟南国。
一行几人,终于到了和祁国的交界之处。
“好了,爹,哥哥,我们就此分开吧,孟辰跟着我,我们二人好脱身,不然人多眼杂。”孟南国恋恋不舍的说道。
孟询轻轻抚上孟南国的脸,不再清澈的眸子泛起泪光,缓缓开口道“南国,跟着爹受苦了,若不是爹和哥哥的身份,你也不用如此,下辈子,别投胎做官家子女了,做个平凡人,安安稳稳过一生。”
孟南国听到这话,顿时泪湿了面庞“爹,说什么胡话呢,有你们的疼爱,南国自然是幸福安稳的,待见了秦暮云,我就找机会和你们汇合,我们好好地过一辈子。”
“好,好,都好。”孟询抬起衣袖擦了擦眼,狠了狠心,便和孟久良离开了。
孟南国看着孟询和孟久良离开的方向,驻足了好久,直到见不到人影,才转过身离开。
可孟南国却不知,这一别,便是永别。
“孟辰,找处不起眼的客栈,你与我装作平常外出的夫妻,住下去。”孟南国低声对孟辰说道。
“好,不过,不现在去找他么。”
“再等等,你打听着,开战必定攻城,你一但听说秦暮云拔营了,我们便马上赶过去,不进城,只去两军阵前。”
孟辰因为惊讶而睁大了双眼,问道“两军交战,刀剑无眼,是会伤性命的。”
孟南国挽起孟辰的胳膊,笑脸盈盈的向前走着说道“自在些,现在我们是夫妇。”
孟辰定了定神情,默默享受着这偷来的时光。
“不会那么快打起来的,箫意晨本意便不是开战,这秦暮云也是一样,秦暮云是在逼我出现,所以他也是会等,我们就那时再出现就行。”
“为何不直接去。”,孟辰疑问道。
“既然他那么在乎这皇位,那我便圆了他的梦,顺便还箫意晨一个人情,最重要的是逼他休了我。”孟南国眼神闪了闪,一抹受伤的神色一闪而过,不过马上恢复了神情,淡淡的说道,
几日后,秦暮云久等孟南国,孟南国依然没有出现,于是准备拔营开战,最后逼她一逼,秦暮云相信,孟南国一定会出现。
秦暮云率领军马,直逼祁国城池之下。
箫意晨站在城门之上俯视着秦暮云。
双军对峙这,战事一触即发。
约莫过了几刻钟,秦暮云和箫意晨都看见不远处,一人牵着一匹马,向着这边走来,马上还坐着一位白衣女子。
待细看见那白衣女子的样貌,秦暮云长长舒了口气,满心的欢喜跃于脸上。
然而,箫意晨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脸色阴沉着,看着那个揪着自己心的女人。
孟南国和孟辰来到城下,被孟辰扶下了马,跪在秦暮云马下。
“开口道,王爷,是妾身的错,是妾身贪玩,不该到祁国来,让王爷兴师动众来寻臣妾,是臣妾错了。”孟南国声音不大,却轻轻脆脆的传到了阵前几位副将的耳中。
此话一出,秦暮云的脸色铁青,定定的看着马下跪着的女子。而此时此刻,军队之中议论之声四起。
秦暮云阴着脸,低声下令“带走王妃,回营。”
箫意晨听不到城下的对话,看不清几人的脸色,只是略微看到孟南国被秦暮云带走前,对着自己,展开了个大大的笑脸,摇了摇头,似乎是叫自己安下心来。
箫意晨碍于身份,什么也做不了,但他相信孟南国敢过来,就一定想好了退路,自己需要做的只是相信她,等着她就好。
“你们都给我守在外面,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你也是一样,给我等着。”秦暮云瞪了一眼孟辰,吼道。
孟辰眼中从来没有什么所谓的王爷,能给她下命令的只有一人。
“孟辰,放心,就在帐外等我。”孟南国拍了拍孟辰的胳膊,安抚着说道。
秦暮云看着两人亲昵的动作,心里本就憋着一股气,现在更是怒上心头,握着孟南国的手腕拽进营帐中。
“孟南国你好大的本事,学会和侍卫私奔了。”秦暮云咬着牙说道。
“王爷你既然已经休了我,那我和谁在一起,与你何干。”孟南国环顾营帐四周,最后找了处地方坐下,从怀里掏了封信递给了秦暮云。
秦暮云看完之后,直接扔到火盆里,一瞬间,便化为灰烬了。
孟南国微微勾了下嘴角,不缓不慢的说道“没事,王爷烧了也无碍,不出三日,你会休了我的,而且是光明正大,昭告天下的休弃我。”
秦暮云大步跨向前,捏着孟南国下巴,强迫她和自己对视“今天你是故意的。”
“是,我叫所有的将士都知道,今日你突然对祁国发难,置万千将士性命于不顾只是为了一女子,而且是罪臣之妹,你猜,现在那些副将在干什么,是不是在唾骂我,说我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孽,你说,大概是多久呢,多久后,他们会求你或是威胁你,休了我。”孟南国笑着说道
“你,你非得这么逼我么。”秦暮云暴怒的脸庞换上满脸的痛色。
“倒也不是逼你,你能选,你不是一直在想怎么敛去锋芒么,你可以选择休了我,今日之事,传到陛下耳中,陛下定然认为你贪图美色,又念及你知错就改,顶多禁足发或者罚你俸禄,总之会对你消去戒心,认为这兵权不是你要争的,从而对三王爷起了疑心,毕竟,现在在陛下看来,休掉我,你就失了我爹旧部的势,受益最多的是他三王爷。还有一条路,就是你不休我,至于不休我和失去军心的后果是什么,你比我清楚。”孟南国淡淡几句话,不单单道出了秦暮云现在的困境,也一句句戳中了秦暮云的心。
“南儿,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哥哥的事、你爹的事,你那么聪明,你怎会不懂我的苦衷,你怎么会不明白,这些都是早晚会发生的,只不过我只是借了个势”秦暮云弯下腰,抱住孟南国的肩,由衷的说道。
孟南国突然敛去脸上所有的笑意,甩掉肩上秦暮云的手,站起身来,拧着眉,满眼痛色的看着秦暮云说道“我明白,我自然都是懂得,我懂你对那个位置的渴望,可是啊,秦暮云,谁都能利用我,谁都能伤害我的家人,你不能,因为你是我第一次放在心上的人,你是我苦了那么久,第一次想要放心的把自己交给你的人。可是你呢,我明里暗里给了你那么多次机会,让你选,可你选的都不是我,哪怕只有一次呢,就一次,我也能继续骗自己。”
秦暮云有几次想要开口辩驳什么,最后却只是无力的张了张嘴。
这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将秦暮云钉在原地。
秦暮云心里明白,孟南国每一句话都是对的,自己不能,也无从辩驳。
只能听着孟南国句句诛心的话“你在这京都跟形形色色的人斡旋着,便应深知信任何其艰难和不易。我信了你多少次,我就被伤了多少次,如今我爹爹和哥哥性命攸关,时时刻刻都有人盯着他们想要他们的命,京都之中已经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他们多待一刻,我便一刻不得安生,我必须为他们谋划。我一生本就不图什么,图的就是家人相伴身边。所以,我求你,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以你的聪明才智,我给了你这次契机,借着它拔掉秦晟轩是早晚的事,就当是我还了你的救命之恩。”说完,孟南国跪在秦暮云脚下,抬着头,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进双鬓。
自秦暮云认识孟南国以来,孟南国一直是倔强,自傲的,秦暮云从未见过孟南国这般低三下四乞怜着谁。
秦暮云绝望的看着地上的跪着的孟南国,看了许久许久,突然秦暮云仰头大笑着,这笑里的苦涩,悲痛都堵在秦暮云的喉头,不上不下,最后嘶哑着声音,点点头“好,好,我成全你,我成全你,从今往后,你和我秦暮云,山水不相逢。你不再是我的二王妃,从此,婚嫁再与我无关,我愿你离我之后,事事,顺遂,我们,就此别过”
听到秦暮云的话,一时之间,悲、喜、失望、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像一道惊雷直直的劈向孟南国的心。
“多谢,王爷。”孟南国趴在地上,重重的向秦暮云行了个大礼。
秦暮云迷离着双眼,晃着身形,拖着千斤重的步子,缓缓走向帐外,嘴里一直念叨着,“前世诸缘至此尽,一别之后两地宽”
秦暮云走后没有多久,孟辰就听见军帐内传来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原来,那人竟已经在她心里扎下那么深的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