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拉》湘南音

2、拉开帷幕

　　程佐第一次遇到岑瑞拉，是在工作之余经常去躲清闲的一家书吧里，岑瑞拉是那里新请来的店员。

　　她给他的第一印象，只是一个很清秀的普通女孩，并无其他多余的感觉。

　　当时她系着店里特制的白色围裙，乌黑的头发很随意地束在脑后，表现却相当专业。她给身为VIP的他端来咖啡后，又拿出宣传册为他介绍当季的新书，语气舒缓，态度亦很得体。更有意思的是，她似乎和他有着同样的喜好，便是对东野圭吾作品的狂热追捧。这一点，从她翻到东野圭吾新书《圣女的救济》介绍页时所表现出来的兴奋眼神可以看出。

　　然而这一切，对于彼时的他来说都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他根本没料想过这一面会给他以后的人生带来多大的劫难。虽然，在她转过身去的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女孩子的背影异常熟悉，而他一时又想不起究竟是在哪里见过，但这都不足以令他对她产生浓厚的探究兴趣，直到——

　　那天，就在程佐正准备离开时，一脸愠色的岑瑞拉突然从后面的办公室冲了出来，拦在他身前蹙眉说道：“程先生，你是财力雄厚的程氏集团大少爷，也是这家书吧的超级贵宾，以我的地位，本不该跑来对你说这些，也没资格说这些，但现在就是因为你，我们经理居然说我在工作时间搔首弄姿，不知所谓，并要立刻解雇我！我是不在乎丢了这份工作，但我绝对无法忍受被人轻视和侮辱！所以，请你向她说明白再走！这是我应得的尊重！”

　　“岑瑞拉！”

　　不等程佐反应过来，书吧经理随即追了出来，怒气冲冲地一把拽开岑瑞拉，然后又迅速换脸，对程佐俯身哈腰道：“还请程总您多多见谅，这小丫头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所以……”

　　“所以你认为，我程佐是登徒浪子？”程佐眼角一挑，用余光扫了扫岑瑞拉，只见她额前的发丝已经有些凌乱，双眼却是直勾勾得瞪着自己，极幽深的黑瞳，写满了倔强。

　　书吧经理显然没料到程佐会这么说，一下子慌了神，又是否认，又是道歉，样子颇为滑稽。

　　“好了，其实只是误会。”程佐对书吧经理摆了摆手，“我不过觉得这位岑小姐清纯的形象很适合我们旗下公司新一季的产品，所以才和她多聊了会儿，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样复杂。”说着，他意味深长地冲岑瑞拉一笑，慢道：“就是不知道岑小姐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公司？”

　　岑瑞拉愣了愣神，脸色相较刚才已稍稍有所缓和，目光却依然强硬，“多谢美意，只怕我无法胜任，抱歉，给你添麻烦了。”说完，她也没再理会程佐，反看向书吧经理，冷冷地说道：“我现在进去拿了自己的东西就走，这两天就算是我给你们做慈善活动了，你多保重！”说着，她径直朝后面的工作间走去，头也不回。

　　程佐的目光尾随而去，他望向这依旧莫名熟悉的背影，若有所思的同时，嘴角亦不自觉微微上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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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程佐意想不到的是，他再一次遇见岑瑞拉，居然是在他未婚妻胡氏集团千金胡琳的生日聚会上，也就是在那时，他才知道原来岑瑞拉竟是前任某部要职的高官岑朝同的女儿，不禁恍然感悟，世界真小。

　　有关岑朝同因贪污伏法，后又畏罪自尽的事情，他倒是略有所闻。而后更是听说，在岑朝同死后，其夫人也于家中自杀身亡。

　　因为多年前他父亲程云生和岑朝同还有过一些来往，所以在丧礼当日，他还曾代表他父亲前往悼念，然而当时岑瑞拉一身素缟，又始终低垂着头，他才没能在书吧那次认出她来，却是不想，她竟然与胡琳还是高中同学。

　　那次聚会，除了听胡琳和另外几个名媛八卦了一番岑瑞拉的身世和她身上那条过季的长裙，程佐几乎没和她打过一个照面，因为自始至终，她都只留给他一个神秘的侧影。就是胡琳向大家介绍他时，她也都是一个人握着酒杯躲在角落里，不发一言。

　　一直到聚会即将结束时，她才慢悠悠地踱步过来，摇摇晃晃的，微醺着向胡琳告别。

　　“瑞拉，你我的交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胡琳拉住岑瑞拉的手，缓缓说道。她的态度很明显，只不过是基于礼貌。

　　早已熟悉自己这位名义上的未婚妻“扎实”的社交手段，程佐对胡琳如此见怪不怪，他只是好奇，岑瑞拉既然那么不愿意与聚会上的人接触，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这时，岑瑞拉捋了捋脸旁的刘海，歪着头诡异地笑了笑，眼神却肆无忌惮地落在她身旁的程佐脸上，“不管我需要什么，你都会帮我？”

　　胡琳见状不禁皱了皱眉，却碍于程佐在，不得不继续优雅，“当然，我一定帮忙。”

　　“那就把你未婚夫借我一晚好了，反正你们也只是商业联姻，并没有真情实感，不是吗？”

　　岑瑞拉声音不小，周围的人几乎都很清晰地听到了这句话，不由得纷纷噤声把头转向一脸尴尬的胡琳，充满兴趣地等待着后续发展，却是不想这时候程佐突然出声道：“岑小姐怕是醉了。”说着，他回头看了身后不远处的助手盖奇一眼，又道：“麻烦你帮忙送岑小姐回家。”

　　岑瑞拉心下了然，镇定自若地看住程佐，呵呵干笑了两声，也不再多说什么，由盖奇扶着走出了人群，只是她很笃定，就在她一步一步远离这里的时候，身后不仅仅会有八卦和鄙视的目光，还会有一道目光，是她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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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不其然，在盖奇奉命送岑瑞拉回家的一礼拜后的一天午后，程佐悄然按响了她家门铃。

　　自从她从原来的家搬出来后，就一直住在这套租来的小单间里，房子虽小，却也足够她一人住，然而当身材高大的程佐一踏进来，就略显拥挤了。

　　“你就一直住在这里？”甫一坐下，程佐粗略地看了看周围，家电都很老旧，却布置得很温馨，看得出主人是用了心的。房子的一角摆放着一张小单人床，床头墙上挂着一幅全家福，大约是岑瑞拉中学时照的，当时的她，脸上还挂着很灿烂的笑容。

　　“程总今天来莫非是要帮你未婚妻兑现她的承诺？”置若罔闻般，岑瑞拉轻笑了笑，顺手给程佐倒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的小茶几上，毫不避讳地直视他，“不过是玩笑话，别介意。”

　　她的态度令他自觉有些意外，程佐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看着一身家居服打扮的岑瑞拉，说道：“看你这身装扮，应该是还没有出去工作吧？”

　　岑瑞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随即无所谓地撇了撇嘴，“程总你是大忙人，来我这里想必不是一时兴起，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倒没有什么要紧事，我是受家父所托，看看能不能帮帮……”

　　“不需要。”岑瑞拉很是干脆地打断他的话，微睨着眼生硬地说道：“我知道如今我的境况叫很多人同情，不过我不需要。当然，还是要多谢程董事长有这份心，虽然我并不想让自己变成靠别人救济的寄生虫。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我岑瑞拉再也不是你和胡大小姐那般有福气的人。”

　　听出她话中有话，程佐脸色一暗，顿了顿，说道：“如果我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你谅解，终究你父亲和我父亲也是老相识了。”

　　虽然今天来见她，确实有父亲嘱咐的因素在，但他心里清楚，自己并不排斥见到她，否则，他也不会那么在乎她的态度。她和他一直以来遇到的女人，实在有太多太多不同。

　　岑瑞拉心一揪，勉强笑了笑，才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们的第三次见面，说过的话也不会超过十句，应该与陌生人无异。而且你父亲与我父亲之间究竟有多深的交情，我不清楚，所以与我无关。”停了半秒，她眼波一转，又道：“除非程总把我上次的醉话当真了。呵，程总你应该也很清楚，醉话都是不清醒的假话吧？！”

　　程佐怔忡片刻，也不着急答话，径直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呷了一小口，才道：“不瞒你，其实今日我亲自前来拜访，最主要的是我父亲让我问你的意见，如果我们给你高于我们公司高级行政人员的薪水，你来我们公司任总经理助理，并兼任产品代言人，怎么样？”

　　“为什么？”

　　“嗯？”

　　“我有自知之明，一来我没有工作经验，二来我虽然留过洋，却也是个读了一半就放弃的伪海归，还是个已故贪官的女儿，这么多不足点，在商界数一数二的程氏集团凭什么聘用我？！而且，还是由总经理亲自邀请。”

　　“我说过，因为你的形象很适合我们旗下……”

　　“对不起，我没办法让自己过与我目前能力不符的生活，现在在我的生活中，闲言碎语已经够多了。”岑瑞拉轻轻地拂过自己的额际的碎发，淡淡地扫了程佐一眼，说道：“而且，我已经找到新工作了，明天就要去上班，只是希望程总不要再害我丢工作。”

　　程佐莫名地感到胸口有些憋闷，不过他掩藏得很好，并没有表露于色。他想了想，才缓缓站起身来，从西服口袋掏出一张名片放在茶几上，轻声道：“既然如此，那今天我就先告辞了，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你可以随时打我的电话。”

　　“也许哪天真的用得着也不一定。”岑瑞拉看着名片轻声说着，颇有深意地笑了笑，才亲自走到门边打开门，对程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程总慢走，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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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上门后，岑瑞拉长舒一口气，走到床前，静静地注视着墙上照片里父母亲的脸庞，良久良久。

　　一切，正式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