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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林璇玑(黛玉)1 ...

  •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

      倚靠在红漆剥落的雕花木窗上,林璇玑半眯着一双朦胧的眸子,凝视不远处院落中花叶茂盛的紫藤花,一串串状若蝶形,紫色中透着蓝色的花穗子迎风摇曳,金灿灿的阳光照在上头,恍若云霞。

      伴着“吱呀”一声,穿着一身靛青色褂子,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的余婆婆笑眯眯地端着药碗走进屋子里,随着她脚步的移动,年代久远的木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嘎声.

      她把手中的药碗放在屋子中间的小圆桌上,拿起放在书画屏风上的鸭卵青外衣,走上去披在林璇玑的肩头,劝告道:“林丫头,你身子刚好点,不要站在窗口吹风了。”

      她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绝代风华的眉眼间闪过一丝愁色,自小收养的四个女孩儿近来都不晓得发生什么事了?除了莫名其妙昏睡了一个多月的璇玑丫头,其他三个俱不见踪影。

      默丫头一个月前去参加单位里组织的黄河水利考察,但到现在连个平安信也没回来,跑去她单位里问问,一个个都摇头说不清楚.

      心丫头跑去香港出差,走之前说的好好的,到了就打电话回家报平安,半个月过去了,电话没半个不说,连人都弄丢了.

      然丫头是四个丫头中间最为乖巧听话的,不同于林丫头的心思细腻,默丫头的冷若冰霜,心丫头的火爆脾气.原以为在镇子上开家小店的她总不会出现奇怪的事了。

      没想到,自打她前几天无意得到了一只玉雕的小狐狸,人就变得恍恍惚惚,前天落大雨,突然说有东西掉在店里了,非得赶回去拿,否则夜里睡不安稳。

      这一去,不晓得到啥时光才会回来。

      余婆婆心里一酸,想到大小拉拔大的四个小丫头,如今只剩下一个林丫头,她就忍不住想掉泪,虽说她都是黄土没到颈子的老太婆了,但四个小丫头一日没过到好日子,她是一日不会瞑目的。

      林璇玑回过头,捕捉到余婆婆眼底偶然间闪过的哀伤,不由一阵惭愧。她们几个俱是成年人了,然遇到事情,却依然比不上一个老太太来得硬挺,欢喜沉溺在虚幻的故事中,不能自拔.

      想到这些,她眸色一柔,缓缓说道:“婆婆,待会我去可然的店里,帮她看会店。”

      “你出去散散心也好。只是,有一个条件你要答应婆婆。就是不许同上趟一样,玩古古怪怪的游戏,或是收别人送的稀奇玩意,不管是值不值钱,都不许你收,再来,也不要同陌生人随随便便讲话,你的单位里,婆婆已经去帮你辞职了。往后,你就和然丫头守着小店过日子。不要再出去工作了。婆婆年岁大了,宁可你们四个丫头安安分分的待在跟前,也不情愿你们出去赚什么大钱。”

      余婆婆一番语重心长,发至肺腑的话语,令林璇玑当场垂下头,眸色瞬间黯淡。

      从今生走到前世,再由前生回到今世,奢华富贵的日子也好,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也罢,她都一一过过来了。婆婆的话没错,像她们这般的人家,不求富贵,不求奢靡,只求平淡安然一辈子。

      思及此,林璇玑嘴角扯出一丝清清浅浅却又从容的笑意,淡声说道:“一切都依婆婆说的去办。我先把药喝了,然后换身衣服去店里。”

      说着,她伸手拢拢披在肩头的鸭卵青薄棉布,仿明朝交领窄袖的绣花袄子,移步坐到有些年代的黄杨花梨木圆桌旁的圆墩子上,端起温热的药碗,一口口的喝完。

      余婆婆见林璇玑甚是听话,并不反对她的做法,心里边十分欢喜,忙拿起一旁角落里的暖壶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递给她说:“清清嘴里边的药味。”

      “谢谢婆婆。”林璇玑微微一笑,伸手接过喝了几口,冲淡了嘴里苦涩的药味,却冲不走心底里蔓延出来丝丝缕缕的寂寞。

      小时听婆婆讲黄粱一梦的故事,甚是觉着可笑。然现今自个儿经历了,方知其中滋味唯有经历过的人,方能感同身受。可心,可然,默言她们三个也许和她一般,去了不知名的地方。但愿她们会比她过得好些。

      “你先换件衣裳,待会让默语送你去店里。你身子刚好些,我不大放心。”

      余婆婆收起桌上的药碗,交待了几句,转身出门,临到门口,她回过脸来嘱咐道:“林丫头,听前头的王阿婆说,那个香港富商木家又派人过来了,这会子派的是他们家独苗的金孙,说不定今儿会到店里去寻你商谈房子的事。你自个儿当心点。”说完,她带上房门出去。

      来自香港的富商木家很多年前一眼看中余家的房子,前后派了家族中的很多人来缠着余婆婆,出天价要买她们现今住的老宅子。但余婆婆说啥也不同意。想不到,那木家到现在还不死心,仍然奢望着买下她们五个女子在这世上唯一的家。

      林璇玑轻叹一口气,带着几分忧伤的眸子看向窗外墙角边种的一丛夹竹桃,粉色白色的花朵成团成簇地挂在碧绿色的枝叶上,清风拂过,印在青石地上的花影随风飘摇,煞是好看。

      她起身转到攒花海棠的楠木架子床的后头,打开同样款式的金丝楠木衣柜,取出一身丁香色的仿明朝对襟袄裙换上,尔后坐到梳妆台前,从妆奁里取了根桃木如意簪子,将一头过腰的青丝随意挽在脑后。

      准备停当,她拎起布包,关上雕花木窗子,环顾屋子一周,见没什么遗漏的地方,方拉上门,踏下台阶,沿着红漆斑驳的长廊走向前面的院子。

      她前脚刚踏出院门,一个穿着简单灰色唐装的年轻男孩子,推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手中抱着一大叠书籍迎过来,正经的说道:“璇玑姐姐,婆婆命我护送你去店里。”
      陈默语是四个丫头中陈默言同父异母弟弟,失业后,暂时住在余家的客房。后来虽然寻到工作了,然他说什么也不愿意搬走,在余婆婆的默许下,他成了余家大院里唯一的一个男生。

      “默语,你现在的工作如何?”林璇玑许久没见到陈默语,有些担心这心情耿直的男孩子会同上次一般,看不惯老板黑良心的行为,同老板吵了一架后,什么都不要,直接两袖清风的走人。

      陈默语与自家亲姐姐不大亲近,与林璇玑倒是话多得不得了,他笑了笑,说道:“璇玑姐姐,你放心好了。我傻只会傻一次,不会再同上趟一样,白白便宜了公司老板的。”

      秉着吃一堑,长一智的因果关系,陈默语现今变得油滑多了,见到了是非,一律暗暗记下来,事后统一清算,决计不会依仗着性子,冲动行事了。

      “那就好。”林璇玑不是个多话的人,她见陈默语自有打算,笑了笑,心思转到其他上头去。
      俩人沿着镇子里青石板路走向位于镇子中心地带,余可然开的手工艺品店。里面经营的俱是余家老少亲手做的一些绣活和各色的布料针线。平日里,镇子上的年轻媳妇和大姑娘都欢喜来店里交流下,喝杯花草茶,讲几句闲话。

      一路上,俩人遇见不少人热情问候余家的事,镇子比较小,大家又都是熟门熟路的隔壁邻居,看到余家出了这么大的事,难免会关心几句。林璇玑面带微笑,耐着性子与碰上的热情街坊答话。

      陈默语从旁瞧见了,心里暗道:璇玑姐姐的性子比起昏迷前要有人情味多了。要是换作以前,她淡淡然然的一笑,便能压得镇子里的三姑六婆噤声不语,不敢多问半句。

      耽搁了半个多小时,俩人到了店里,林璇玑取了钥匙打开店门,手刚推开玻璃门,一股子清淡的香味迎面扑来,她抬头,瞅瞅店里的布置,和她昏迷前并无大变化。

      陈默语很知趣地放下手中的书籍,到店后台的厨房间里取了打扫专用的拖把抹布,开始打扫。林璇玑则取了一旁的货品册,打开来,清点店里的物品。俩人分工合作,忙了一个小时,总算把事情全都整理完了。

      见事情忙完了,林璇玑看一眼今儿出力最多,白皙的脸颊泛出一层红晕的陈默语,笑道:“默语,你先歇着吧。我去后头泡壶茶来。”说完,她拿起货架上新春刚炒的茶叶和一套紫砂茶具,转到厨房间里去烧水泡茶了。

      见她款款离开,陈默语放下手中的抹布,怔怔的看着通向厨房间的那扇磨砂玻璃门,发了半天的呆,他藏在黑框眼镜后面,清澈有神的眸子里似乎带着几分憧憬。

      这时,挂在大门上的铃铛响了起来。玻璃门被人拉开,一缕和暖的春风伴随一道清爽的人影儿走进店里。与此同时,林璇玑微笑着端起茶托盘走出来,俩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互相停留一秒钟,各自错过去。

      “您好,我是木辰。请问你是林璇玑小姐吗?”那人迟疑了片刻,随即温和有礼的欠身问候。

      听到他的自我介绍,林璇玑怔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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