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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托我何事 ...

  •   “听说你和萧筠昇前几日闹起来了,满城皆知,可别动了胎气,伤身”。
      “说起来就是气,皇上命萧筠昇查办前日的案子,照理说,他是兵部,轮不到他去办,但是刑部的张大人竟拉着他一起,美其名曰是查案,一查就查到了城东的妓院中,当日我气不过,就带着绿灼一气之下找到了那里,才把他拽了回来,要不然他早就留在那儿了”。
      凌轩笑着,虽然这萧筠昇是浪荡公子,但是毕竟是正人君子,不会乱来的:“放宽心,其实这京城中消息最多,最密集的地方就是妓院,去那里的大多是富禄高官,和女子言谈之间,酒来酒往,就会神志不清地说漏了嘴,萧公子不会乱来的,更何况令尊萧大人家教甚严,也不会如此放纵他,自然也明白是为了公事”。
      “你说的倒也是,搁在平时,他的朋友都要老爷一一审视,那日老爷竟然没管,该是心里有数吧”。
      “这就对了,你要相信他”。
      说说笑笑就是半日的时光。
      秋日的气温所说凉爽了不少,却也残留着夏日的燥热。
      凌轩渐渐呼吸有些加重,只觉呼吸困难,闷得喘不上气来,心跳越来越快,凌轩捂在心口的手用力扣在那里。不知何时害了心绞痛的毛病,现在这具身体又弱,怕是连日常的运动都撑不住,这段时间更是如此。
      “只怕是那药开始起作用了”。
      “什么药?你平日里喝的什么药,怎么以前没这个毛病?”
      “毒…药,她们…她们给我下的…毒药,起效了…额啊…”。
      “什么?凌轩!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林玉瑶挺着大肚子急了眼,“快!快去叫葛大夫!快!凌轩!凌轩,你挺住啊!大夫马上就到!”
      “不~不急,呵,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凌轩痛苦中还留着一丝笑,没有半分的惜命,“玉瑶~你别急!我没事,只是…只是有些难受,并无大碍”。
      萧府因为林玉瑶怀着孩子,萧家也格外重视,特意找了大夫常住家中,林玉瑶身体底子弱,一日三时地请脉,只为了保住孩子。
      寒螀把凌轩扶到椅子上,凌轩根本坐不直,扣趴在桌上,一手紧握着桌沿,一手摁在心口上,尽量均匀地呼吸,放慢频率。
      葛大夫匆匆赶来。
      拿着垫枕放在桌上,凌轩配合地放上去,大夫号着脉,眉头越皱越紧。
      凌轩道:“大夫,我知道…我中毒已深,烦请…大夫开些药,让我不这么难受就好”。
      大夫道:“确如所言,中毒已深,是慢性毒药,至少服用了月余,此毒之前我并没有医治过,也无良药,但有一法可缓解心绞痛,只是治标不治本,揉按手臂内侧肘三尺的穴位即可”。
      “谢过大夫”。
      寒螀见凌轩根本没办法自己动手,便上手揉按着,凌轩渐渐也好了很多。
      林玉瑶在一旁看着,着实揪心,“你怎么中的毒?而且明知中毒怎么还不治?你在宫里有人为难你?”
      凌轩笑着:“别大惊小怪,我从在宫里醒过来之后,就知道自己被很多人盯着,后宫的女人如同笼中的的鸟,都是疯的,有人下毒也不足为奇”。
      “你知道下毒,还不去查?若是饭菜里,那就自己宫里开灶做饭,若是熏香之类的,那就别再放了…”
      “玉瑶,不用查的,因为,我,已经活够本了”,凌轩笑着,笑得那么自然,“我在进宫之前本就应该死了,只是为了保住这孩子,才留了一命,可这明知道,自己不该这么苟延残喘地活着,又越来越怕死,我…自杀,下不去手”。
      玉瑶皱着眉头道:“所以,你就任由她们给你下毒?”
      凌轩微笑着:“哈哈,你先别急,不用担心,这都是小事儿,不至于动气伤身,就算没有这毒药,也会有其他的手段,其他的方法,我,一个嫁过人的女的,被当今的皇上养在宫里,太不像话,有背伦理纲常,就算后宫嫔妃不下毒,太后也会以其他的名义杀了我,况且,我本身受了重伤,加上难产,底子也被掏空了,身体状况更不似从前,我自己知道无论吃什么补品都补不过来,现在的体质虚寒至极,药石无效,无力回天了,所以就算没有人下毒,我也没有多少光阴,你明白吗?”
      林玉瑶含着眼泪,她明白,又怎能不明白呢,笑道:“你啊!向来都最有主见,而且想办的事,谁也拦不住你”。
      凌轩有气无力道:“其实,这麽多年,唯有现在的我,心是最自由的,没有需要担心的人,所牵挂之人都有归处,都有家庭,都有自己的幸福生活,我也再没了担心和挂念,只需要随心而活,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毫无顾忌,这才是真正的我,独立自由的我”。
      身旁的寒螀贴心地帮凌轩顺气,按摩穴位缓解疼痛,看着这般的凌轩也是着实心疼。
      凌轩看着外边风和日丽的天,仿佛世间还是那般美好,并未因这些肮脏而阴郁:
      “回想几个月前,慕辰跟我说要避世隐居,去过普通百姓的生活,当时我想着,慕辰有母亲和姐姐,若是为了他们着想,净身出户,我在京城这么多年的积蓄,也够养我们俩一辈子的,
      就算不够,我们也可以等孩子出生后,一起做点儿小生意维持生计,总比在京城每天殚精竭虑,或是在前线战场提心吊胆地要好,总之平平淡淡,安安心心地过小日子,哪怕他打猎,我替人浆洗都可以,却未成想,连这种小日子对于我们,也成了奢望。”

      休息片刻过后,寒螀看着天色也不早了,“夫人,该回宫了”。
      凌轩看看道:“好”,起身整了整衣袖。
      林玉瑶也起身,寒螀看四下无,知道这京城中只有林玉瑶能信得过,私下道:“在下可否托萧夫人一件事?”
      林玉瑶疑惑:“托我何事?”
      “择日,等夫人来时,萧夫人可否提前将南街的第五家中的那个妇人和孩子接来与夫人相聚?”
      “南街第五家?”
      “是”,林玉瑶还是如一往的信任,根本无需知道原因,就会去办。
      凌轩看看寒螀,她是为了让自己能见到孩子才会这样。
      玉瑶拉住凌轩:“现如今已是八月初了,你们何时再来?”
      凌轩想想道:“我八月初十再来”。
      “好,到时我定平安将他们好好地接来”。

      凌轩寒螀二人骑上马,回了宫。
      回去的路上,眼线少了许多。
      凌轩道:“谢谢你,能为我考虑这么多”。
      “夫人客气,我如今的身份也并非夫人看到的这样,若是夫人愿意,我愿将夫人平安带回北盛”。
      “北盛?”
      “夫人可知道我是北盛将军之后?”
      “我知道”。
      “我是北盛鲜卑族人,我母亲是北盛王府的郡主,我与北盛皇帝更是自小玩伴,这次来到东楚,是为打探东楚消息,但我终是要回去,若是夫人愿意,中秋之际,我可带夫人一同归国”。
      凌轩笑着看着寒螀,“你跟我说这些,不怕我揭发你吗?”
      “在下深知夫人不会?”
      我确实不会,而且永远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
      凌轩道:“我可否托你件事?”
      “请讲”。
      “既然你终将回到北盛,初十那日我见到孩子之后,待你回北盛之际也将他带走,从今之后交由你抚养,我如今只盼着孩子能平安”。
      “那你呢?不和我一起吗?”
      “我不会和你一起走,我在这里还有事情没做完,若是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就将信放在独孤私宅,辰轩阁三楼的暗格中便可”。
      “那夫人要留在宫里?还是去哪儿?是否能平安?”
      “不用担心我,我会平安的”,凌轩笑着,如今的寒螀虽没有那司宇的痞气和洒脱,但却多了许多柔情和体贴。

      当日回去,本晴朗的天,傍晚就下起了大雨。
      “人道是,一场秋雨一场寒,却不知,这最寒的莫过人心”,凌轩觉得有些难受,拿起酒杯灌了下去,一阵痛饮,酒劲上了头,身体的病痛少了几分,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这酒果然是个好东西,当年关公刮骨疗伤,不就是因为喝了酒嘛,哈哈哈”,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起来。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而门外哗哗的大雨不知砸弯了多少荷花,更是将屋舍台阶冲刷得泛着亮光。
      寒螀看着凌轩这般破釜沉舟的模样,问道:“你可还有什么愿望?”
      凌轩笑起来,想想道:“有,人生若只如初见,如果可以,我愿用我的生命作为交换,哪怕一天也行”。
      “人生若只如初见?”寒螀疑惑道,可转念一想,也确实有理。
      凌轩道:“我愿父母如初时健在,愿山河太平,我愿……他还在,可以和我一起看着孩子环绕膝下”,说着凌轩拿起酒杯又喝了起来。
      身旁的宫女收拾着桌子道:“自从夫人的伤好后,总是喝酒,一天能醉个两三回,活脱脱像个江湖上的逍遥派弟子。”
      寒螀看着凌轩如今这般状况也是束手无策,治不好,救不了。

      “从一无所有,到遇见慕辰,还和他还有了孩子,再到失去一切,如今甚至连自由也被剥夺”,凌轩越喝越多,胡乱的心绪渐渐泛起。
      在这里连最后的留恋都没有了,这段日子里,我不敢去想,不想面对,甚至不愿听任何人提起,不想见任何人,好像只有这个有着司宇外表,叫寒螀的人,才能抚平一些自己的情绪,让自己暂时忘掉那些痛苦。

      凌轩冲着寒螀踉踉跄跄地走过去,抱着她哭成了泪人,像个想要极力挽回悲剧的孩子,嘴里喊着,“司宇,我求求你,带我走吧,求求你,我不想呆在这了,一点儿都不想,这肯定都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司宇,司宇带我走吧,司宇……”
      寒螀更是不知该如何劝导,只能看着她紧皱着眉头。
      “司宇,我不想呆在这里,不想呆在这个世界里,我想走,你告诉我,司宇,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对吗?这些人这些事,只不过是个故事,而且是别人的故事,不是我的,跟我无关,我们本来不认识的,都不认识的,他们也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们……”
      寒螀搂着凌轩瘫坐在地上,心疼地看着,她渐渐哭累了,窝在自己怀里,寒螀将衣服裹在凌轩身上,抱进了屋里,将屋内所有的门窗都关了个严实,还帮她擦拭了手和脸,盖严了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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