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天之骄子拐走之后》水云令

98、围困

　　两个时辰之后。

　　允青霜领着众人进入海边生长的大片碧桐树林边缘。

　　天阴雨湿，桐树林内昏雾茫茫，众人立在几株高大的桐木前，面色惊悚不定。

　　七具尸体整整齐齐地被木刺钉在树干上，人人双目圆睁，咧嘴龇牙，仿佛喜极大笑一般。

　　冷雨溟濛中，这七张死时尤带笑意的面孔显得极其诡异。

　　允青霜走近其中一具尸体，查看片刻后得出结论：“毒气攻心而死，应是误食了枫树菌。”

　　那玉面修士质疑道：“你确定？无缘无故的，他们为何要食枫树菌？”

　　“大约是废话太多，腹中饥饿吧。”青年讽道。

　　他懒得理会此人，吩咐各寸心门弟子散开，分头搜寻。

　　看到七位弟子的惨状之后，众人无形中都对他信服了许多，当下便分开几队人，一些人上前收敛亡故的弟子尸首，一部分深入碧桐木林查看，还有几个上前把玉面修士拉开，让他无暇与允青霜斗气。

　　“允道友，你快来看看！”

　　不久之后，在远处搜查的弟子大声叫唤青年，似乎有了什么发现。

　　“此物好生怪异！”

　　“真吓人，这到底是何物？”

　　“不要靠近，小心有古怪！”

　　“允道友来了，让他瞧瞧。”

　　允青霜在众人的簇拥中走近一株碧桐木，只见那原本光滑的树干上长了许多赘疣，疣上有口有眼有鼻，仿佛人脸，看着既恶心又怪异。

　　青年神色如常，在诸人悚然的目光中伸出手摩挲那粗糙的人面片刻，运转功法凝出一把冰刃，随意在那赘疣上割了几刀，便有汩汩鲜血从裂口流出，众人耳边同时响起一声细小尖锐的嚎叫。

　　靠得最近的几人不禁后退了几步，神情惊惶。

　　“无需惧怕，此乃枫子鬼。”青年镇定地道，“枫老有瘿，自生灵异。此木曾被晓霜红叶元灵附身，因此生出枫木才有的人面瘿瘤。真正的晓霜红叶已经脱离此木了，不过残留些许至尊之力。”

　　众人唯唯，一弟子忧虑地道：“这桐木林这么大，晓霜红叶又如此狡猾，咱们要如何才能找到它？”

　　所有人都看向允青霜。

　　“简单。如今它必定就在周围潜伏窥视，它伤未痊愈，只能附身于其他树木潜行，只需顺着这枫子鬼的痕迹搜寻，就能判断它的转移路线。”

　　“可此处桐木何止万万计，它又转移得如此迅速，便是找到了，咱们也捉不住它。”

　　“不急，诸位先行搜寻，待邵道友过来，我自有办法。”

　　于是所有人复又散开，三五成群地在各处搜寻，果然又发现了许多枫子鬼，允青霜由此慢慢锁定了晓霜红叶的踪迹。

　　时值黄昏，雨势停歇，越过浓密的冠盖能隐约窥见空中火红的霞云，允青霜悄然打了个手势，指挥众人将方圆十丈内的桐木包围。

　　他闭目凝神，一步步顺着自己察觉的线索靠近目标，众人随他挪动，将包围圈慢慢收缩。

　　十丈，九丈，八丈，七丈……

　　就在此时，忽听一阵怪异的大笑，声如雷吼，响彻林间。

　　众修士喊叫喧哗，允青霜睁开眼睛，见几个弟子正绕着几株大树胡乱蹦跳，狂笑不止，仿似遇到了什么大喜事一般。

　　“李师弟，李师弟，你在做什么，快停下！”

　　“王师兄，你怎么了？”

　　“快快，拉住他们！”

　　“拉不住——哎哟！”

　　近旁的几个修士想要阻止同门的狂乱举止，却被手舞足蹈的弟子胡乱打中，那几个弟子虽然陷入疯狂，力气却奇大无比，被误伤的修士即刻便被击倒了。

　　“先不要动他们！”允青霜沉声喝道，他指令众人拉开一段距离，“他们也中毒了。”

　　“允道友说的是枫树菌毒？怎么可能，我方才一直与他们在一处，他们并未食用什么枫树菌。”

　　“就是，明知这里如此诡异，咱们都万分小心，哪有莫名其妙去吃什么枫树菌的道理。”

　　“枫树菌别名笑菌，食之令人笑不止，不能自控，直至于死，”允青霜指着那几个仍在狂喜大笑的修士道，“枫树菌毒发时便如此状一般，我万万不会看错。至于为何会无故中毒，还需留神查看。”

　　那玉面修士出声道：“既然你说是中了枫树菌的毒，可有解法？”

　　允青霜未理会他，先让众人分别小心地将那几个中毒修士绑住手脚，用绳索缚于树干上，又指派几个弟子就地挖坑，掘出一个三尺深的坑洞。

　　“可以了。”

　　挖坑的修士停手，看着青年转运灵力凝出清水，泄入坑洞之中，又折了一根碧桐木枝，放在泥坑内搅动，直至把清水与泥土混成昏浊不堪的黄泥水。

　　“取盏来，一人喂半盏此水。”

　　众弟子大惊，问道：“允道友这是何意？”

　　允青霜丢了木棍，道：“此乃地浆，能解枫树菌毒，快些，再耽搁下去，就来不及了。”

　　寸心门修士将信将疑，但终究不敢延误，按着青年的吩咐，取了黄泥水，捏着那几个弟子的鼻子强行将之灌了下去。

　　半炷香后，那几位被绑住手脚仍狂笑不止的弟子次第安静了下来。

　　“果真好了？”

　　“这法子竟真有效！”

　　“快快，把他们放下来。”

　　被松开绳索的弟子虚弱地瘫坐于地，允青霜快步走到几人身边，俯身仔细查看几人情况。

　　那几个弟子面上犹有余悸，他们方才虽不能自控，心内却是清明的，也知青年救了自己的性命，对他万分感激，因此分外配合。

　　其余众人也屏息凝神，注视着青年的举动。片刻后，允青霜果然有了发现。

　　他伸手指着其中一个中毒修士肩上的浅碧色水渍道：“这是什么时候染上的？”

　　那修士茫然地摇头：“我不知，我以为这是碧华桐花瓣被雨水打落留下的汁液，未曾留意。”

　　众人去看另几人的衣物，果然也发现了上面染有浅浅的碧绿色，与林中大片不起眼的碧华桐花瓣颜色极其相似，任谁来看，都以为是无意间染上的花汁。

　　“不一样。”允青霜道，“碧华桐花汁虽也是碧绿色，却并无香味，这汁水含有一股浅淡的香味，似有若无，难以察觉，这应是枫脂香。”

　　“枫脂香？我闻闻。”

　　“果真有一股极其浅淡的香气！”

　　“奇了，方才怎么咱们就没发现！”

　　青年起身，环顾四周：“枫脂入土，一年为菌，十年为苓，百年为琥珀。

　　晓霜红叶是灵植至尊，此时、此地均大利于它，不必将枫脂化诸形体，只需将些许枫脂渗入雨雾，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枫树菌染上人身，毒素由此进入体内。”

　　“遭了，这晓霜红叶竟如此阴毒狡诈，”众弟子更觉慌乱，“如此说来，咱们岂不是都不安全？”

　　诸人互相查看，果真又在不少弟子身上发现了浅碧色的水渍，纷纷陷入恐慌，争先恐后地去舀泥坑里的黄泥水喝。

　　一同折腾下来，本已被围住的晓霜红叶早逃之夭夭，允青霜再让人搜寻，却再也没有新的枫子鬼出现，也就无从得知晓霜红叶元灵的踪迹。

　　霞云隐去，夜色深黑，林中搜查更显困难，加之阴雨溟溟，白雾昏昏，一夜过去，几乎所有人都一身污泥浊水，狼狈不堪，晓霜红叶的踪迹却时隐时现，难以确认。

　　天亮的时候，玉面修士耐不住性子，暴躁出声：“这要找到什么时候？横竖仇已结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放火把这桐木林也烧了，我就不信它不出来！”

　　许多弟子都附和道：“于师兄说的是，它再有能耐也是一株灵植，等火烧将起来，它插翅难飞。”

　　允青霜冷笑道：“你们若有本事生得起火，便尽管去放。”

　　算上昨夜，大风大雨已经持续了四五日，满林都被湿气浸透，众人呼吸间都觉着水雾淋漓，如此情形，那火怎么能烧得起来？

　　不得已，众人只得暂且把火烧桐林之计放下。

　　陡起一阵大风，吹得满林桐树叶沙沙声响，叶上水珠簌簌滴落，众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惧井绳，都对这水珠避之不及。

　　允青霜眼中精芒暴起，指着前方几丈处的一株桐木叫道：“在那里，围住它！”

　　虽有些疑惧这晓霜红叶的狡诈，众弟子究竟都是邵绿麾下精锐，允青霜一声令下，哗啦啦便将那株桐木围住了。

　　却听噗嗤嗤一通破空的声响，从那株桐木上飞出无数圆溜溜刺剌剌的黑球来，打在众修士身上，激起一片嚎叫痛呼之声。

　　青年急喝：“不要怕，这是枫实，无毒，退开些，不要超出三丈之外。”

　　寸心门弟子依言而行，包围圈内的数株桐木树干渐次现出人面赘疣，显然是晓霜红叶元灵潜行在内，左冲右突，却被众人牢牢困在圈内逃脱不得。

　　有几个弟子拿着禁生瓶近前去，顶着黑球的袭击想要捕捉至尊元灵，晓霜红叶却飞速在几株桐木内轮换，其速如云行电逝，那几人根本无法动手。

　　“没用的，需得等邵道友带着器具来。”允青霜道。

　　恰在此时，远处忽传来一阵人声，却是与允青霜分头行事的邵绿领着几个寸心门弟子赶来了。

　　“允道友！”少女清音如铃，转瞬来到跟前，她微带喘息，将一大束五彩锦带递给青年：“不负所托，经纬楼的琳琅带，我给你拿来了。”

　　“来得正好。”允青霜脸色微喜，他接过琳琅带，进入包围圈之中，把圈内数株桐木逐棵系上五彩锦带，顷刻，一株最大的桐木内骤然传出尖锐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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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南中有枫子鬼，枫木之老者，为人形。亦呼为灵枫。 《岭表录异记》曰：枫人岭，多枫树，树老则有瘤瘿。忽一夜遇暴雷骤雨，其树赘则暗长三数尺。南中谓之枫人。越巫云：“取之雕刻神鬼，易致灵验。”
《玄中记》曰：枫脂沦入地中，千秋为琥珀。 《博物志》曰：松脂沦入地中，千年化为茯苓，茯苓千年化为琥珀。
——《太平御览》
查枫木资料的时候看到了一些古籍里关于枫子鬼，枫人，枫脂香的传说，特别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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