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天之骄子拐走之后》水云令

66、醒来

　　日落西山，鸟雀归巢，林中兽鸣四起，正是林中热闹之时，繁雅志带着随身佩剑，本想打些野兔野禽，可他费尽精力尝试许久，连一根鸟羽都未打到。

　　他忘了，他已经不是金丹修士了，此处妖兽虽然不少，修为也十分低微，却不是如今的他可以匹敌的，便是捕捉普通的野兽，他也没有像样的技术。

　　西天升起上弦月，高大林木在地上投下凄凄树影，繁雅志立在茫茫夜色中，眼泪忽然落了下来。

　　在凤凰宗时，他从小就未独自出过远门，少数几次离宗历练，斩杀妖兽，与人切磋，身边都有护卫陪同，便是被繁于秋废了灵根，也有白石皓一家收留他。

　　如今日这般需要他全权做主的境况，他还是第一次经历。

　　草丛中忽然窜过一只蜥蜴，发出的声响把哭泣的少年吓了一跳，想起允青霜还在山洞中等他，少年抹了抹眼泪，捡了一大堆枯枝回去了。

　　回到山洞时，银蛇乖乖地蜷在主人手腕上，听见繁雅志的动静，它从主人身上爬了下来，昂起上半身，歪着头看他。

　　“乖。”繁雅志放下柴火，摸了摸它三角的脑袋。

　　他往篝火中添了几根枯柴，又去看允青霜的情况。

　　青年仍是毫无清醒的迹象。

　　肚子忽然“咕咕“地响了起来，繁雅志翻出最后一个已经硬成石头的面饼，费力地用剑分成两半，一半放到银蛇面前，一半给自己。

　　银蛇只是嗅了一嗅，便嫌弃地爬开了。

　　少年低落地道歉：“小银龙对不起，我太没用了……没有找到吃的，现在只有这个了。”

　　他用力啃了一口自己的那份面饼，牙都险些被崩掉。

　　“忘了装些水回来了。”

　　他拿着饼呆呆地坐了片刻，最终还是一口一口慢慢地吃完了。

　　本想守着允青霜先挺过这一夜，然而他方才为了打猎折腾了许久，累极了，丹田开始隐隐作痛，他没坚持多久便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地上的篝火已经熄灭了，只剩下几块绯红的碳散发着热度。

　　允青霜的情况似乎有了变化，银蛇正不安地在昏迷的主人身边爬来爬去。

　　繁雅志连忙去查看他的状况，发觉青年的脸色苍白了许多，胸膛也在快速起伏，脉搏紊乱。

　　这是体内灵力冲突的迹象。

　　繁雅志心头升起一阵绝望：“怎么办，青霜需要归元丹化解灵力，但我们没有丹药了。”

　　仿佛也察觉了情况危急，银蛇焦躁地在绕着两人转动。

　　“青霜，求求你，挺过去。”他跪在青年身边，抓住了他的手。

　　这一日他寸步未离允青霜片刻，直到几个时辰之后，青年急促凌乱的呼吸恢复了正常。

　　他几乎喜极而泣。

　　他跑出山洞，扯了一大张芭蕉叶，想要装点水回去。

　　来在小溪边后，他突然在平静的水面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额头上的膏药已经掉了大半，露出黑褐色的小片疤痕。

　　繁雅志愣了一愣。

　　他蹲到水边，将额头上的药膏全部洗去。

　　完整而丑陋的疤痕彻底显露出来。

　　他试探地摸了一摸，水面上晃荡的面容，指下粗糙的触感都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是他现在的脸。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青霜不许他洗掉膏药。

　　连繁景都知道他的脸坏了。

　　“变丑了。”

　　半晌之后，少年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若无其事地起身，重新寻了个干净的地点，将芭蕉叶子卷成筒状，装了满满一筒水回山洞。

　　他给允青霜喂了一些，剩下的给了小银龙。

　　接下来几日，允青霜的情况时常反复。

　　繁雅志的心也随之备受煎熬。

　　他一边担忧着青年的状况，一边费力地照顾着自己。

　　胡乱尝试了许多口味各异的野果之后，繁雅志终于学会了捕猎。

　　到底曾是凤凰宗曾经最有潜力的剑修，如今没了灵力，练过的招式也还在，况且他从未放弃练剑。

　　只是如同富人乍穷，独自练习时看不出来，真正用于对阵妖兽时他才发现，曾经使得得心应手的招式如今用得别别扭扭，奇奇怪怪，大部分时候不等他接近，他看中的目标已经跑掉了。

　　摸索许久，他最擅长的，还是捉鱼。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走到水中，静静地站立，待鱼儿习惯了他的存在，在周围游动之时，便把长剑高高举起，屏息狠狠地扎下去。

　　通常收获丰富，捉一次能供他饱餐一日。

　　少年就这样守着允青霜在山洞里住了下来，每日出去捕鱼，也在附近找到了几种他认识的对人体有益的灵草，带回来丢到竹子做的大筒里，煮水给允青霜喝。

　　他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怕自己认错，他每次都将煮出来的药水自己先喝一点，没几天，他时常隐隐作痛的丹田倒是好了许多，偶尔的咳嗽也止住了。

　　只是允青霜的情况还是时好时坏。

　　大约过了半月，有一日，繁雅志如常前往溪边抓鱼，在快要接近小溪时他察觉到周围有不寻常的动静。

　　少年立即钻进旁边一丛半人高的蒿草里隐藏身形，片刻后果见两个修士边打边飞了过来，沿着小溪一路争斗。

　　激烈的真元灵力碰撞声惊起水边野鸟，“哗啦啦”飞了一片。

　　繁雅志把身体伏得更低，整个人趴到了地上。

　　他如今弱成这样，不论那两个修士是什么来历，是良善还是邪恶，此时被发现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耀眼的剑光和修士的呼喝渐渐平息，他又等了许久，猜测那两人应该离去了，才悄悄探起头来，望向溪边，谁知这一看，他便被看到的画面惊住了。

　　那两位修士竟然还没走，只是方才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此时坐在溪边一块大石前，亲密地抱在了一处，鸳鸯交颈一般吻在一起，边吻边互相扯着彼此身上的衣物，将之扔得四处都是，力道之激烈，甚至有一件外袍被远远丢到了少年附近的草丛前。

　　随着外袍被丢过来的还有个储物袋，仿佛天意一般，那储物袋不知为何竟然没有禁制，一瓶丹药“咕噜噜”从中滚了出来，就落在繁雅志前方伸手可及的地方，白色玉瓶上写着三个字。

　　“归元丹”！

　　繁雅志瞬间屛住了呼吸。

　　这是修补灵体损伤，平复灵力岔乱最有效的丹药之一，价值不菲。

　　无论受了何种伤害，只要不是针对性的诅咒，归元丹都能温养灵根，补益道体，疏通经络。

　　这正是允青霜如今最需要的丹药！

　　繁雅志胸口翻腾起来，他心如擂鼓，视线被定住般牢牢锁住了那瓶丹药。

　　他用生平最谨慎的动作伸出手去，迅如闪电地把玉瓶收进了怀里，随即无声无息地匍匐着往后倒退离去。

　　远远地离开了小溪，少年才敢站起身来，转身疯狂地朝林子里奔去。

　　他不敢立即回山洞，否则若是那两人顺着他留下的痕迹追过来，岂不是把青霜也连累了。

　　他在林子里藏了一日，揣着那瓶冒险偷来的丹药等到了天色黑透。

　　夜晚的密林里危机重重，开了灵智的妖兽也有一些，普通的更是比比皆是，无论是哪一种，他都打不过，再藏下去，归元丹还到不了青霜嘴里，他就先葬身兽腹了。

　　他小心翼翼地躲过沿途的猛兽，一路迂斜绕回了山洞里。

　　刚进去，银蛇便朝他扑了过来，繁雅志捉着它的脑袋摸了摸：“我回来晚了。”随即激动起来，高兴道：“青霜有救了，我……我得到了一瓶归元丹！”

　　他把丹药到手心，那丹丸莹润鲜红，如鲜果一般诱人，散发着甜腻的芳香。

　　允青霜仍旧昏睡着，好在归元丹入口即化，无需吞咽，怕他伤势重，繁雅志一下子给他喂了半瓶进去，宁可浪费不敢节省。

　　一刻钟过去了，允青霜毫无声息。

　　半个时辰后，满怀希望守着他的少年眸光黯淡下来，银蛇趴在主人胸口，尾巴也不甩了。

　　时间在煎熬中不知不觉逝去，提心吊胆了一天，繁雅志终归支撑不住，抓着青年的手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中，他察觉不远处的篝火被洞口涌进来的夜风吹得摇摇曳曳，洞里光线忽明忽昧，银蛇甩着尾巴在躺着的二人身边巡游着，窸窸窣窣的声响慢慢低下去。

　　等他第二日醒过来时，身上盖着一件外衣，山洞中却空无一人。

　　“青霜，青霜？”他猛爬起来，惊慌地呼唤。

　　“我在这里。”

　　从洞口外传来的声音嘶哑而阴郁，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才短短一夜过去，青年便如脱胎换骨一般，不仅气色极好，连气度都超脱许多，肉眼可见，这是修为提升了。

　　繁雅志既惊且喜，他先前听钟子年说允青霜正在引气重铸经络，却不解其中原因。

　　要知道，每一个修士在第一次成功引气之后，引入的灵气在体内经行的路线便固定了，时间越是长久，这些经络越是坚韧宽阔，若要更换路线，便会极大地影响灵气吸收的效果。

　　若不是迫不得已，极少有人会重新引气。

　　“青霜，这是怎么回事？”少年眼睛红红地问道，“你说要闭关，就是为了重新引气吗？”

　　允青霜看了他一眼，眼神幽深：“不错。”

　　“哦……”少年咬了咬唇，看着他欲言又止。

　　允青霜知道他还有疑惑，却没有详细解释的意思，只是略带阴郁地说了一句：“此乃阿爹所留遗泽。”

　　过去的一个月时间，大约是允青霜一生中最漫长的日子。

　　白石皓的死突如其来，他在猝不及防间骤然接收了他留下的智脑。

　　也是此时，他才明白阿爹为何如此笃定五灵根才是最好的灵根。

　　他早已经知晓白石皓是来自异世之人，却到如今才真正感受到那个世界有多么神奇，仅是一个损坏了大半功能的智脑，就有如此作用。

　　智脑霍普09999号在随主人意外进入了这个光怪陆离的修真世界，便几乎搜集尽此方世界的基础信息，这些庞杂繁浩的信息经过分析之后，它甚至得知了此方世界构成的秘密。

　　天午大陆早有传说，天地初生之时，各处皆是一片混沌，万物死寂，直到某一日，混沌之中生出了第一个人类，盘古。

　　盘古用板斧劈开混沌，以自身血肉为基，孕育天道之力。

　　此后日月始升，五行初成，世间万物出现生机，千百万年后，人族大兴，为求长生，有人族始祖创出修仙之法，吸收天地灵气炼神合道，待到超凡入圣之时，便是飞升成神之日。

　　然而古往今来，修仙之人何止万万亿，能飞升的却没有几个，近千年来，更是一个都无。

　　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因千年前一场大劫，致使天午大陆玄门几乎全部覆灭，大能们纷纷坐化，许多传承下来的修炼功法失散，后人无法遵循前人的道路，只能重新摸索。

　　当今世道以单灵根为贵，却不知道在智脑分析出的结论中，唯有五灵根才是修行正道，百万年前的古修，便是仿效盘古之法。

　　以五灵根为基，以金乌之鸟为日，以启神水为源，结合能生万物的息壤，合生体内世界，待到体内世界自成循环，自行孕育生物之时，修士就能脱去凡胎□□，得道升仙。

　　白石皓在初来此间世界时，亦想过追寻长生，怎奈他并无灵根，身体还经过改造，不但不能修炼，就是此间凡人服用后能延年益寿的丹药，对他都没有作用。

　　收养允青霜后，他也让想养子用智脑辅助修炼，然而智脑的制造材料极其特殊，与人体融合后必须宿主死亡才能离体，所以即使后来白石皓想将智脑转移至允青霜身上帮助他修炼，也无法成行。

　　直到他突然死去。

　　这一个月的闭关时间，允青霜除了全盘接收智脑收集的各色资料之外，也开始正式使用智脑为他设计的方法修炼。

　　这修炼方式比之普通的法子复杂了不知几百倍，再加上之前拼命时身体和神魂都受到了损害，允青霜不知尝试了多少回，又失败了多少回，几次九死一生，若不是繁雅志喂他吃了归元丹，他还不知道要煎熬多久方能成功。

　　他醒来时，山洞中一片安静。

　　旁边的篝火熄灭了大半，几缕细瘦的火焰散发出些许温暖和光亮。

　　少年蜷着身子缩在他旁边，紧紧抓着他的手，脸上犹有干掉的泪痕。

　　小银龙十分警醒，察觉他有了动静，飞快地爬到了主人身上，尾巴紧紧缠住了他的手指。

　　允青霜轻轻甩开银蛇，脱下外衣，轻轻地盖到少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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