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天之骄子拐走之后》水云令

63、大火

　　白石皓立即扔了储物袋，推开允青霜，用力在少年心口按压，又喊道：“你来，给他做人工呼吸。”

　　允青霜懵了：“什么？”

　　“人工呼吸，我以前跟你说过的，还记得吗，快点！”

　　允青霜反应过来，赶紧回忆白石皓说过的要点，一手捏住繁雅志的鼻子，深吸一口气，紧紧堵住少年的嘴巴，把气往里头送。

　　两人配合着做胸部按压和人工呼吸，半盏茶工夫过去，繁雅志终于恢复了心跳。

　　白石皓吁了口气：“总算没事了。”

　　父子俩都紧张得满头大汗，允青霜有些狼狈地瘫坐在椅子上，用袖子擦了擦脸。

　　…………

　　繁雅志的伤过了将近一年才痊愈。

　　他的灵根虽然基本废毁了，不能再修炼，但白石皓一样是凡人，繁雅志与他生活在一起，除了一开始因为不能随心所欲地使用灵力而有些不适应，后面也渐渐地恢复了以往的性情。

　　允青霜有时都觉得奇怪，这人怎么能这样没心没肺。

　　若是旁人遇上同样的事，不说从此一蹶不振，心中总有难平之意。

　　可少年没有。

　　他很少再提起凤凰宗，只是偶尔会流露出一丝怅惘。

　　这一年，繁雅志被逐出宗门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

　　事实上，在允青霜将他带回家几日后，他出门买药时，便已经能听到街上众人的蜚短流长。

　　流传的谣言却与真相大相径庭。

　　“喂，你们听说了吗，凤凰宗的少宗主跟人私奔了！”

　　“听说了，啧，我早说过，这繁小公子眼光恁差，看上谁不好，看上个五灵根……”
　　“真的私奔了？繁宗主就不管管？”

　　“你们难道不知晓吗？少宗主联合情郎盗取镇宗至宝凤尾剑，把繁宗主气得走火入魔了！”

　　“什么？凤尾剑已被盗走？”

　　“自然没有，凤凰宗诸位长老当场将人拿住了，不过……”

　　“后来如何了？那繁公子可是要被重罚了？”

　　“何止重罚，我听闻，繁宗主其时被气得热血上头，一怒之下，竟将少宗主的灵根斩断了。”

　　“嚯！！”

　　周围一片哗然。

　　允青霜面无表情地从旁边走过，身后的议论仍旧热火朝天。

　　“这繁宗主可真够狠心的，这样的骄骄儿说废就废！”

　　“这也难怪，这繁公子也太不晓事，镇宗之宝可是闹着玩的？那可是传承了几千的超品法宝！”

　　“唉，有这样的不肖子，也难怪繁宗主会被气得走火入魔……”

　　这些留言布散得如此之快，且将繁雅志灵根被废的缘由归咎于盗剑忤逆，繁于秋的狠辣完美被掩盖，若说无凤凰宗在背后推波助澜，方是奇事。

　　允青霜跟繁于秋的账又多了一笔，不过，眼下还是修炼最重要。

　　最近，允青霜灵气已经压缩到极致，筑基在即。

　　此时，凤凰城也迎来了一件盛事。

　　天午大陆有修仙玄门宗派无数，但实力最强的当属十大宗门，十大宗门分别是寸心门、幽明宫、炼兽宗、天工门、千秋门、凤凰宗、五味宗、葳蕤谷、合欢宗、经纬楼。

　　十大宗门之中，寸心门最强势，与各大门派关系尚可，但没有特别交好的；幽明宫最孤傲，遗世独立，与所有宗门都极少来往；炼兽宗与凤凰宗交好，天工门与合欢宗交好，千秋门与葳蕤谷、五味宗交好；合欢宗与经纬楼交好。

　　各门各派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但不管面上关系如何，暗地里龙争虎斗是免不了的，交好的门派之间还常互相派遣弟子往来交游，彼此切磋。

　　依照惯例，今年七月份，凤凰宗便和十大宗门中的炼兽宗、天工门等门派有一场弟子交换切磋的比斗。

　　为此事特意搭建的场地就在凤凰城中央，恰好靠近城中最热闹的市集。

　　已是七月尾，将近傍晚时分，天气还十分炎热，允青霜和白石皓摊位上的灵植出售了大半，切磋赛事将近，人流增多，生意少有地好。

　　顶上就是遮荫的木制屋顶，但吸收了一天的日光之后，连这硕大的屋棚都在散发着热意，允青霜是修士，自然不觉得如何，白石皓却热得浑身大汗，后背都湿透了，允青霜看着难受，便道：“阿爹，今日卖了这许多了，咱们不如早些回家吧。”

　　白石皓擦了擦额头的汗，道：“也行，今日我总有些心神不宁，怕有事要发生，也不知小志独自在家里怎么样了。”

　　允青霜听了也有些担心，不过他未显露出来，两人正收拾摊位，远处突然来了一队衣饰鲜明的修士，明显是哪个宗门的弟子结伴出游。

　　旁边有人道：“这便是炼兽宗来的弟子？看着倒气派。”

　　立即有修士接口：“那当然，炼兽宗可比凤凰宗排名靠前，论理，炼兽宗弟子也比凤凰宗弟子更强。”

　　又有人嗤笑道：“这可不一定，我听说炼兽宗弟子若是没有本命兽宠，实力便减了一半，单打独斗可打不过凤凰宗弟子。”

　　“三弟，你这就没见识了，这些炼兽宗弟子一看就没筑基，没筑基的弟子哪有什么本命兽宠，别说凤凰宗弟子，怕是连同级别的散修都打不过。”

　　“哈哈，二哥说的是，这些大宗门的弟子整日眼睛长在头顶上，真正交起手来，个顶个地废物。”

　　“嘘，快闭嘴，别惹事，得罪了这些大宗门弟子可不是好玩的。”

　　“大哥，你真是越活胆子越小，咱们兄弟说笑几句，离得那么远，怕个屁啊！”

　　修士五感灵敏，即使是炼气期，也可听见方圆几里内的声音，但身处闹市之中，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大多数人会自动隔绝太远的杂音。

　　然而，炼兽宗一个弟子突然看了过来，明显是听见了。

　　对这队炼兽宗弟子品头论足的应是几个结义兄弟，散修为了抱团取暖，通常选择会几个人结盟，这不足为奇，这几人却都有些面生，允青霜之前没见过，想来是新来的。

　　他心中微哂，初来乍到便如此轻率妄言，不是有恃无恐便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管是哪种，以后都要远着些。

　　白石皓大约也是这样觉得，他加快了动作，对允青霜道：“儿子，这天气热得邪门，你去五味斋买点儿冰梅露和冷琼羹吧，咱们晚上吃，对了，记得买几块茯苓糕，小志爱吃这个。”

　　允青霜点点头，看收拾得差不多了，拿了几块灵石转身便跑开了。

　　与那几个结义修士擦肩而过时，允青霜看见其中一人挑衅地朝远处的炼兽宗弟子做了个下流的手势，他微微皱眉，这是存心要挑事了，怕是一场打斗在所难免。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这个念头刚掠过，允青霜便听见后头传来了喧闹。

　　该叫阿爹离他们远点，他心想，刚转身想奔回去，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忽然从那边飞过来，在他眼前的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了下来。

　　那一刹那，允青霜其实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下意识地俯身，抱起了人头，呆呆地喊了一声：“阿爹。”

　　下一瞬，他恍惚感觉到有什么侵入了自己的身体，一个语调平板冷漠的声音回响在脑海。

　　“警告！警告！前任宿主白石皓死亡，前任宿主白石皓死亡，智脑能量下降至3%，依照宿主遗愿，智脑已自动转移至新宿主体内，转移成功！智脑霍普099999号附体新宿主允青霜！”

　　“宿主允青霜，你好，我是智脑霍普099999号，你养父白石皓已经确定死亡，请宿主节哀！”

　　“警告！警告！宿主允青霜精神波动过大，智脑能量快速流失中，请保持镇静，请保持镇静！”

　　“警告！警告！智脑能量下降至1%，请宿主快速补充精神力，否则智脑将因失能损毁……”

　　耳边嗡嗡作响，仿佛天际传来浩大的风声，很吵，实际上，他一个字都听不清。
　　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滴滴答答地掉落。

　　时光猛然放慢了十倍，允青霜缓慢地眨了眨眼，看见整个世界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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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泽旁的雾气愈加浓郁，轻白的水汽偶尔被微风吹动，水波一般徐徐摇摆，涌动，变跃，纠缠，如同帐篷中那两人昏沉的梦境，彼此交织缠裹，凝聚成网。

　　在允青霜因目睹白石皓被误杀而陷入疯狂之时，身处凤凰城郊外家中的繁雅志忽然一阵心悸。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仿佛听见了一阵凄厉的嚎叫，那声音允青霜的很像。

　　他本来正在喂小银龙吃果子，这是他自己去废弃的仙田里摘的野果，这是连散修都不屑一顾的东西，小银龙却来者不拒，吃得很欢。

　　此刻，银蛇却同时直起了三角形的脑袋。

　　“嘶嘶”、“嘶嘶”，银蛇猛然窜出了屋子。

　　天边有乌黑烟气冲天而起，城里不知何处着火了。

　　繁雅志心头骤然慌乱起来，他立即追着银蛇跑向白石皓和允青霜日常所在的市集。

　　他赶到时，市集附近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凤凰城维持秩序的甲士也开始出动灭火。

　　但木棚的火势太大，已经牵连了专为切磋搭建的场地，拥有水灵根的甲士也很少，他们凝出的些许水流根本无济于事，众人站在燃着熊熊大火的房屋前议论纷纷。

　　“这小子疯了吧？那可是炼兽宗的弟子，他怎么敢下手！”

　　“啧，这可是杀父之仇，什么炼兽宗不炼兽宗，就是归一神帝都得拼一把！”

　　“这些大宗门弟子欺人太甚！”

　　“那几个狗贼，惹了事就想跑，这回好了，要跟那五灵根的小子一起葬身火海了。”
　　“那白石皓也是可惜了——咦，哪来的蛇？这是谁的兽宠？”

　　听清楚众人议论的是什么人时，繁雅志如遭雷击，他猛地推开人群，冲进了熊熊燃烧的火海。

　　“喂，你不要命了——”

　　“他可是疯了？这样大的火……”

　　“谁知道，咱们可是好不容易趁着火小跑了出来，这傻子还往里头冲，怕是跟那帮人都出不来了——”

　　冲进大火之中的繁雅志却是没有一丝别的念头，他跑在燃烧的木棚之中大声喊叫：
　　“青霜，白叔叔——”

　　他叫了很多很多声，举目四望，处处是熊熊烈火，却没有他想找的人。

　　时不时有被烧塌的粱柱砸下来，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气，他的嗓子很快咳哑了，眼睛也被曛得流泪绯红，允青霜和白石皓却还是不见人影。

　　隐约的打斗声从火焰爆裂之音传来。

　　少年埋头便冲了过去。

　　火焰那边的允青霜状若癫狂，正红着眼瞳与三四人同时交手。

　　他地上已经躺了两三个炼兽宗弟子的尸身，不断有燃烧的木梁落在地下，那几人身上的衣物已经被点燃，冒起了零星的火焰。

　　正在打斗的允青霜等人亦是如此，然而没有人顾得上熄灭。

　　“师兄，他快不行了，咱们一起上！”

　　“杂种！你死定了！”

　　“去死吧！”

　　繁雅志看得清楚，允青霜已经是强弩之末，他只是炼气大圆满的修为，对面的几个修士却都已经是筑基修士，如今只凭着一股疯狂在坚持，很快便要被击倒。

　　少年心念电转，瞬息有了决定，他看准了修为最高的一人，如同离弦的箭一般撞了上去，将丹田内所有储存的灵力都倾泻而出。

　　“啊啊啊放开我——”

　　“快跑，这是自爆丹田之法……”

　　一阵混乱之中，允青霜生生掐死了另外一个炼兽宗弟子，还有两人趁乱逃脱。

　　他还要去追，被少年死死拉住。

　　“青霜，我们快走，火太大了！”

　　烟雾充塞天地，远处传来的风声呜咽，火海中落焰如雨，掩盖了两个奔逃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