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天之骄子拐走之后》水云令

46、红牙藿

　　育植园内峰所在之地与剑斋相隔不远。

　　允青霜带着少年，驾鹤枭两刻钟便到了。

　　与外门的大片仙田不同，育植园内门坐落在一个巨大的山谷中。鹤枭停在一条围绕着山谷的溪流旁，繁雅志还是第一次来育植园内峰，刚跳下鹤枭，便忍不住惊叹：“好美呀！”

　　确是十分美丽。山下已是隆冬，此处却温暖如春，繁花似锦，芳草芊绵。轻风乍起，带来远处空灵的莺啼。

　　座座屋宇掩映在绿树碧竹之间，院落青墙上点缀着苔痕，萦纡的小径落了红红白白的残花，让人不舍踏足。

　　“青霜，你要住在哪里？”繁雅志惦记着青年的居处，贪看了片刻风景，便赶紧问道。

　　允青霜环顾四周，随口道：“无所谓，寻个无人居住的空屋便可。”

　　“那也太随意了，这可跟在外门不同，以后不会再换了呢。”繁雅志认为，长久居住的地方还是要好好挑选的，他在藤萝峰的洞府虽说是师尊替他选的，这三年还未有空闲去打理，但等日后有了时间，他还是要好好修缮一番。

　　允青霜没理会少年的话，他的目光被溪流边一畦朱红色的灵植吸引了。

　　那畦小小的灵植被用一圈竹篱围了起来，栽种得整整齐齐，土地黑亮湿润，灵植叶子上还沾着水珠，显见被主人十分用心地照料着，然而大部分植株都根茎瘦弱，叶片发黄，生长得并不好。

　　少年没得到回应，沿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解道：“青霜，怎么了？这灵植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允青霜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些许泥土查看了一会儿，道：“这是红牙霍，是炼制澄心丹的一味主药，除了珍贵些，倒没什么特殊的，我只替这些红牙霍有些不值，这样坚韧的植株，却被主人折腾得半死不活——”

　　他话未说完，便被一个愤怒的声音打断了：“好一个信口开河的说嘴郎中，装蒜装到我罗伏香头上了，你替这红牙霍不值？

　　你倒是说说，这内门里头，还有哪个育植园弟子能比我更擅长种植红牙霍，难不成是你？”

　　两人同时转头，看见一个黄衣女子满面怒容地走来，她手中提着水壶，因为太过忿怒，水壶里的水洒出了许多，她懊恼地剁了跺脚，狠狠地瞪向两人，尤其是允青霜。

　　允青霜并未生气，他起身平静地道：“内门最擅长种植红牙霍的是不是我，尚不可证实，但肯定比师姐强些，至少不会种了三个月，还不足一尺高。”

　　罗伏香气笑了：“大言不惭！你可是刚考进内门的？报上名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新进弟子敢这样嚣张”！

　　“后进弟子允青霜，敢问师姐有何指教？”

　　“哦？原来是你，千秋门唯一的五灵根修士。”女子惊讶了一瞬，她打量允青霜片刻，挑眉道，“你莫不是在外门被吹捧惯了，真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了？

　　你可知道，能进育植园内门的弟子个个都是过关斩将升上来的，没有一个境界在结丹期以下。

　　你这等修为在外门或还算出类拔萃，在内门可是泯然众人矣，师姐劝你踏踏实实，静心平气，好生修习技艺，别眼高手低，胡吹乱嗙，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繁雅志中途几次想反驳她，都被允青霜阻止了，他心平气和地听罗伏香说完，回道：“空口无凭，师姐不信也是自然。”

　　他指指那畦在微风中羸弱地摇曳的红牙霍：“师姐可知，这些红牙霍有八成都已经烂了根，若再不抢救，只怕再过十天半月，活下来的不足十指之数，到时恐怕悔之晚矣。”

　　罗伏香柳眉倒竖，正想开口，忽听一男声抢先道：“胡说八道！红牙霍最喜水，罗师姐特意把这几十株红牙霍种在溪边，就是为了迎合红牙霍的习性，怎么可能会烂根，你是怎么学的种植知识！”

　　“没错，宗门下发的《天午大陆药用灵植图谱》中记载红牙霍喜水喜阳，在野外时只生长在开阔的溪河边，罗师姐是精心按照红牙霍喜爱的环境来布置的，其他明心期以下的师兄师姐都难以种活这红牙霍，只有罗师姐成功了！”

　　“知小言大，罗师姐莫要理他！”

　　有五六个抱瓮荷锄的育植园修士结群而来，正好听见允青霜的话，纷纷不满地替罗伏香打抱不平。

　　繁雅志最见不得有人说允青霜哪里不好，他大声辩驳：“是你们有眼不识金镶玉，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你们怎知那图谱说的就一定是对的？！”

　　“噗！”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灵植图谱》比不过一个新进内峰的结丹修士，这可真是牛皮吹上天了！”

　　“师弟，这你就不懂了吧，俗语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俩人都是一路货色，夸起海口来自然是半斤八两了！”

　　罗伏香冷笑一声，似是懒得再理会两人，她弯下腰，开始小心地用水壶给红牙霍浇水。

　　忽听那群修士中有人沉声道：“师妹，且慢！”

　　“黎师兄？”罗伏香疑惑地直起身，“什么事呀？”

　　“我听闻，允师弟在外门时便以博识多通著称，没有他认不得、种不好的灵植，何况，允师弟年纪轻轻，修为尚有大可进益之处，却已经融合了本命灵植，这等本领，着实让人叹服。

　　我想，允师弟不会无的放矢，罗师妹还是检查一下这红牙霍的根须为好。”

　　这黎姓修士的话让在场众人都大吃一惊。

　　“什么？他已经融合了本命灵植？！”

　　“绝不可能，区区结丹期，如何能熔炼五级以上、开了灵智的植物元灵，这是何等异想天开之事！”

　　“黎师兄，你这话从何说起，你怎知他已经融合了本命灵植？”

　　几个育植园弟子都难以置信，纷纷质疑黎姓修士的判断。

　　那黎姓修士不慌不忙地走到允青霜二人跟前，施了一礼：“在下黎锦生，忝为育植园执事，负责帮大家解决些生活琐事，二位莫要介意，我这几个师弟妹鲁莽惯了，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他说得诚恳，繁雅志的怒气消退了些，至于允青霜，除了在黎锦生说出他已经融合了本命灵植时惊讶了一瞬，暗道内门弟子果然不可小觑之外，就没变过脸色，只平静地回了一礼。

　　罗伏香呆了一下，半信半疑地问：“黎师兄，你说的是真的？他……”

　　“罗师妹，不必多问了，是真是假，一看便知。”黎锦生弯下腰，不等罗伏香阻拦，便拔了一棵红牙霍出来，周围立时响起一阵惊呼。

　　竟如允青霜所说，那株红牙霍的根部已经腐烂了，沾着泥土的根须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黑色的浊液。

　　埋在土里时不觉，这红牙霍一经拔出，一股难闻的腐臭味便弥散开来，先前离得稍近的几个弟子都忍不住捂着鼻子后退几步。

　　“这……这……真的烂了啊！”

　　“好臭，看来已经烂了有一阵日子了。”

　　“熏得我都要吐了……”

　　“这下可遭了，罗师姐，快想想办法，这红牙霍的生死，可关系到你今年的评比。”

　　众人又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番，罗伏香怔怔地看着那株腐烂的红牙霍，突然扔了水壶，慌手慌脚地拔了许多株红牙霍出来，无一例外，每一株都根部腐朽，臭不可闻。

　　黎锦生见她神色仓皇，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由轻声安慰：“罗师妹不要过于担心。”

　　他看了一眼允青霜，继续道：“允师弟既然比大家都更早看出这红牙霍出了问题，想来也知道解决之法，你方才多有冒犯，快给人家赔个不是。”

　　罗伏香是水木双灵根，于种育灵植一道多有天赋，一般人培育不好的灵植，她多半能找着法子种出来，故此颇得内门长老看重，也习惯了师弟妹们的崇拜尊敬，平时十分高傲，如今当众被允青霜指出了错误，心内羞恼交加。

　　不过，她也是能屈能伸的性子。

　　深吸一口气，她重重弯下腰，郑重地对允青霜道：“允师弟，方才是我有眼无珠，不识好歹，误会了师弟，还请允师弟大人有大量，莫要将那些粗鄙之言放在心上。”

　　说罢，复又拜了三拜。

　　其余几个弟子见她如此，也推推搡搡，老老实实地冲允青霜低了头，赔了不是。

　　允青霜倒有些敬佩她这敢作敢当的脾气，他也懒得计较些许冒犯：“小事罢了。”

　　倒是繁雅志还显得有些不乐意，他小声地道：“哼，现在有事相求就认错了，方才可瞧不起人呢。”

　　在场之人都是修士，耳聪目明，便是几丈外的蚊子哼哼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何况繁雅志摆明了是故意把这话说给他们听的，几人只得眼观鼻，鼻观心，假装失聪了。

　　允青霜瞥了少年一眼，后者轻轻昂着下巴，很不平的样子，他心里软了几分，摸摸少年的发顶：“不要胡说，此事已经揭过。”

　　听到这句话，罗伏香总算松了口气，她看出允青霜十分看重那少年，想起传闻，心中有了主意，开口询问：“这位便是咱们千秋门新进的天生剑种吧？”

　　千秋门全门皆知三年前凤凰宗的前任宗子进了剑斋，但繁雅志进内门三年都待在剑林，除剑斋弟子外，其他峰头的同门都没见过他，是以在场众人只惊讶于此人容貌如此出色，却都不认得他。

　　“是又怎样。”繁雅志还生着气，不想给她好脸色。

　　罗伏香道：“繁师弟，师姐刚刚做错了事，还请繁师弟大人不记小人过。”

　　她从袖子里取出一本巴掌大小的典籍，道：“我早年在外历练，机缘巧合下救了一位散修姐姐，这位姐姐的父亲是凝魄期的大能，陨落前给她留下过一份剑诀，她将这剑诀给了我。

　　繁师弟，今日这剑诀转赠与你，便当是我这个做师姐的给你赔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