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天之骄子拐走之后》水云令

111、发寒

　　“青霜……”身旁的繁雅志神色惊疑，抓着允青霜的胳膊问道，“这是……卖的灵根吗？”

　　“你猜到了？”允青霜点点头，“不错，卖的是那人体内的单水灵根。”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繁雅志不但没有安心，反而整个人都缩进允青霜怀中，语气都有些颤抖：“为何……灵根不是不能夺取的吗？”

　　三千年前世间那一场毁天灭地的大劫过后，修真界传承断绝，后续兴起的修士们各自摸索修行之路，曾有过一段野蛮生长的时期，杀人炼魂、迷心夺志以奴役人傀等邪门道术大行其道，剥取他人灵根以为己用，也是许多邪修奉行的方法，不知在修真界中造成多少腥风血雨。

　　不过，这些邪门歪道最终都被证实或是后患无穷，或是利大于弊，尤其是这换取灵根之法，施行后几乎十死无生，总落得个同归于尽的下场。加之十大宗门兴起，联手规整了天武大陆修真界，此等邪术逐渐消失。

　　没想到，今日在这鳌口夺珠会上，这些在明面上总被玄门正道深恶痛绝的恶术邪行，都出现了。

　　同为常被他觊觎嫉恨的单灵根修士，繁雅志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背脊发寒。

　　“非也。”允青霜揽住少年，手掌轻抚他的后背，缓缓道，“寻常情况下，灵根自然是不能被夺取的，但凡事总有例外，若是灵根被取者心甘情愿，于此人将死未死，元灵即离，灵体欲枯之时，便可用秘法剥下灵根。

　　只是替换灵根之人也得冒同样的风险，若是不成功，便是玉石俱焚，不到万不得已，无人愿赌。但若是有了万年枫脂香，就有了六七成的可能成功。”

　　此前他还有些疑惑，枫脂香虽然珍贵，但效用主要是在人体元气大伤之时补气生血，回复阳元，用更常见的人参、灵芝也可替代，为何邵绿不惜作出免价送一样物品的代价也要得到这万年枫脂香呢？

　　也是到此时，他才明白了。

　　替换灵根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人体必须处于半生半死，阳气随回随绝的活死人状态，令灵根彻底适应人体，才可慢慢让身体痊愈。这状态十分不好把握，好得快了，灵根适应不了，迟早反弹；好得慢了，灵体长期元气不足，会留下极大后患。

　　万年枫脂乃是半阴半阳之物，又内蕴极其醇厚的灵气，是替换灵根时最佳的辅助之药，有了它，替换灵根便有大半的可能成功。

　　这夺珠会如此体贴，连万年枫脂都备好了，怎能不令在场之人欣喜若狂？

　　“原来是这样……”繁雅志看着高台上面孔雪白如纸的轮椅少年，“他快要死了，不知逍遥楼用了什么方法，让他自愿献出自己的灵根。”

　　允青霜摇摇头，望向四周此起彼伏的举牌竞价的修士，这灵根起始价是一百五十万上品灵石，才盏茶工夫过去，已经升到八百万，还有近三成人都未放弃。

　　单灵根是多么难得，整个天武大陆，单灵根的修士五根手指都数得出来，便是自己用不上，也可为子侄、亲友、师门争得造出一个绝世天才的机会，这诱惑实在太大了，只要灵石还够，没有人愿意放弃。

　　允青霜注意到，繁于秋对这次竞价十分狂热，他站了起来，那张伪装过后十分平凡的面孔青筋爆出，甚至能看到他额头上渗出的汗滴，以及眼中的血丝。

　　看来，失去了繁雅志这个单灵根宗子之后，他十分想要再为凤凰宗制造另一个天之骄子。

　　在心中冷笑了一下，允青霜决定，若是最后没有人再跟繁于秋抢夺，他就出手，有邵绿的承诺在，繁于秋不会有机会得偿所愿。

　　不过，无需他出手，繁于秋就在另一个出价阔绰的修士手中败下阵来，这轮椅少年的单水灵根以一千二百五十万的天价成交。

　　接下来逍遥楼推出竟卖的物品与前两样相比，其诡谲、珍贵之处有过之而无不及，自然，其犯忌之处也更甚。

　　尤其是最后的几样东西，若是消息泄漏出去，恐怕参与这生意的宗门都要声名扫地，掀起一阵阵腥风血雨。

　　终于到了尾声，硕大的广庭之上，突兀出现了一座灌满海水的池子，池面波涛汹涌，明显是有什么生物在底下起伏、游弋，池边立着一个手提木桶的修士。

　　那修士从桶里拿出了一条银鱼，猛然抛到池子上方。

　　哗啦！

　　池面骤然升起一阵巨大的水花，水花中央出现了一张清纯柔婉的面庞，顺着她雪白纤细的脖颈看下去，便是被细小晶亮的鳞片覆盖住的胸脯。

　　这还不算什么，真正引人注目的，是她有身后居然有一条五彩斑斓，绚烂如锦的鱼尾，这惊起场上众修士的阵阵轰然。

　　“是鲛人！”

　　“居然是鲛人，还是雌性，这逍遥楼，竟有如此能耐！”

　　“今日老夫没来错，古籍记载，鲛人乃是生活在万里之外深海中半人半兽的妖物，每一个雌性鲛人都是天生的元阴之体，若能与之结合，哪还用日日辛苦修炼，随便双修一次，便能抵得上十年苦修。”

　　“当真？这雌性鲛人可是人身鱼尾，如何能与人修结合？”

　　“哼，这有什么，忍一忍罢了，更别说元阴之体产下的后裔都会有灵根，有那般大的好处，别说是人身鱼尾了，便是全然的兽身，也算不得难事！”

　　允青霜听得此话，禁不住露出了冷笑。

　　一些能化成人形的妖兽或是灵植，因其天性，是不会与人类结合的。便是出现了极其的罕见的例外，有妖兽或是灵植克服了天性与人类相恋，结合之时也要以原形来。

　　而这也是人修万万不能接受、或是做到的——试问若是与一株灵植相恋，情动之时那株灵植化出原形来，要如何结合？

　　一些兽身或许能勉强和人类结合，其过程也十分惊悚，双方都会十分排斥。

　　这便是天道所做的限制，天生种族不同，有违伦理和天性，便不该结合。

　　如今这些修士，为了这巨大的好处，什么都顾不得了。

　　“好恶心！”繁雅志作出一个欲要呕吐的动作，传音对他道，“这些人，怎么跟畜生一样。”

　　不远处，一直没有动静的封飞雁突然直起身，出声道：“鲛人虽是这世间唯一能与人修生下后裔的异族，但她们一生不能离水，生下的后代也会有各种问题，我劝诸位不要白费工夫，害人害己了。”

　　有不少修士当即嗤笑反驳：

　　“呵，你又没有跟鲛人生过后代，你怎知会有问题，古籍上可没有过这样的记载。”

　　“莫要白费口舌了，你无非是想要压下价格，减少与你争夺的对手罢了，此处都是人精子，谁会上你的当。”

　　“便是生下一个有问题的后裔，也好过生一百个身无灵根的废物！”

　　“不错！”

　　池边那修士也笑道：“这位贵客不知从哪儿听到的谣言，我逍遥楼最注重信誉，若是这鲛人生下的后代真会有问题，我们绝不会隐瞒不报，还请诸位放心。”

　　封飞雁冷冷地道：“你们不信，日后定会后悔的。”

　　“后不后悔，关你甚么事！”

　　“我可不想跟一个鲛人生下后裔，但元阴之体万万不能错过。”

　　“如此言之凿凿，好似你真见过人鲛后代一般，若真有鲛人生下了人修后裔，怎么从没人听到过消息？”

　　“少搭理这人，快点报价吧，这鲛人究竟多少灵石？”

　　在众人的催促之下，庭上修士举起了价牌：一千万！

　　这是全场最高的竞买起始价，一次加价最少二百五十万，允青霜留心观察，除了一部分在此前已经花费了大部分灵石，或是没带够钱财的修士扼腕不已，其余所有修士都在参与竞价，包括他们认识的萧十方、繁于秋、封飞雁。

　　“萧仙王他、他怎么……”繁雅志惊讶又气愤，眼中还露出了几分厌恶，“他怎么也这样。”

　　“也许是你想岔了。”允青霜道，“萧仙王并非是觊觎这鲛人。”

　　“那他举牌做什么？”少年还有些不相信。

　　允青霜道：“想来萧仙王有他的道理。”

　　繁雅志皱皱鼻子，盯着不远处石亭内的萧十方看了一会儿，勉勉强强地道：“好吧，就当他另有用意。”

　　两人冷眼旁观，争夺鲛人的竞争越来越激烈，允青霜明显察觉到场中急流汹涌，许多修士的戾气被激了出来，发指眦裂，凿齿磨牙，照这样下去，恐怕最后无论是谁抢得这鲛人，都会引起恶斗。

　　他四下一瞧，发觉一些明显是逍遥楼伙计的修士脚踩飞剑，无声移动于各处岛屿之间，给一些怒形于色的修士奉上茶水，点上香炉，安抚他们的情绪。

　　不过，这举动并非全部奏效，有些反而带来了反效果，允青霜就看到繁于秋狠狠揣开了一更伙计，狂热地继续与剩下三个对手竞买鲛人。

　　那三个对手分别是萧十方、封飞雁，和一个即使是用了易形符，看不出本来面目，却丝毫没有掩盖住自身鲜明煞气的修士。

　　允青霜心中一惊，方才他竟没有注意到场中还有这样一个人。此人身上煞气冲天，甚至连所在石亭都蒙上了一股阴翳的灰气，绝不是善类。
　　他有种感觉，这人并不是天武大陆修士。

　　这修士身上的煞气，令允青霜想起了正在千秋门做客的小童岳拙，但此人的症状比岳拙严重了何止十倍，看起来仍比岳拙冷静许多。

　　与他竞争的几人都已经或多或少地陷入紧张之中，只有他仍旧沉着，举牌时不慌不忙，神色从容。

　　“九千万！”

　　“十七号客人出价九千万！还有更高的吗？”

　　“哎，九千二百五十万，这是三十号客人的报价，还有客人要加价吗？”

　　“哟，九千五百万！十三号客人出价最高！”

　　“天哪，一、一亿一千万！！二十四号客人出一亿一千万！！”池边那修士明显被震撼了，他高声叫道，“还有客人加价吗？”

　　所有人都被这价格镇住了，他连续叫了三次，都无人再应声，会中一片寂静，只听一声朗笑，那满身煞气的修士站起身，向四周拱手道：“多谢诸位承让，这鲛人，归我了。”

　　场上许多修士缓缓转过身，眼神或是不甘，或是愤怒，或是情绪莫测地看向他。

　　空气中看不见的火焰即将一触而发，允青霜和繁雅志同时站起身，青年语气紧绷，嘱咐道：“记得牢牢跟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