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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入华第四 ...

  •   阿常完全不知道这“尸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虽然一时睡意全无,可她分明可以感觉到由身到脚无法抗拒的疲惫感,她看起来还未从惊愕中回过神:“尸毒?我怎么会中尸毒?”

      七晏便问:“你的肩,可有什么人碰过?”

      有什么人碰过?阿常仔细想着今天所遇到的人,回忆一番,心中忽然一紧,莫非是那红衣少年?

      可是再稍微想一想,又觉得并不对,她记得那红衣少年只是碰了自己的下巴,如果尸毒发作,应该是从下巴开始才对,现在却是从肩处,所以就不应该是那少年了。

      她回头再一想,今天可不只遇见了那红衣少年,还有那奇怪的买簪女!提到她,阿常立马恍然大悟,她道:“我想起来了,那买簪姑娘朝我递来簪子的时候,确实将手搭在我肩膀上了。那时候我觉得她甚是诡异,还将她的手褪下……”

      七晏的眉头揪在一处,笃定道:“那买簪的姑娘极有可能就是一具活尸!”

      阿常背后一凉,道:“那都是早上的事情了,为什么尸毒现在才发作?”

      七晏并不觉得奇怪,道:“因为是慢性尸毒,不会一时要人性命。”

      阿常又道:“可是和她接触过的人那么多,其他人不也会中毒吗?”

      七晏无奈道:“她自然是故意下给你的,若是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毒性,那她就枉做一具活尸了。”

      听完阿常心口一阵郁闷,心道:“这是什么世道,不买簪就给我下毒的?”

      七晏道,“你现在可还有力气走路?”

      “有的!”说着,阿常简单的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准备下榻,出乎意料的是她刚从榻上站起来,忽然腿脚一软,整个人像个漏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倒下去。幸好七晏迅速的用手将她扶住,否则可真的就得摔个狗啃屎了。

      “不要逞强。”七晏将她抚好。

      不过阿常真没打算逞强,只是她不知道这身体这么快就连丁点力气都没有了。七晏见她实在走不得路,便背朝向她,蹲下身,道:“上来”

      或许是借此恰好想到了上次她摔到脚时,七晏对她做的同样的动作,只是这样的动作,放在这里尤为迫切,阿常见这熟悉不过的举动,不由得有些紧张,所以她结结巴巴的说了句:“又又又又来啊?”

      此话一出,便显得她十分没出息了,仿佛是已经忘了自己还身重剧毒一般。

      七晏果真没理她,只义正言辞道:“事不宜迟。”

      阿常这才缓缓缩到他的背上去,她忽然间又闻到了那勾魂似的檀香,便恨不得将他的白袍都一并吸入鼻子去,也不知道这样的念想到底是该让她兴奋,还是该让她觉得无耻。七晏背好她,那起那辛恒便朝门外冲。

      阿常道:“这是去哪儿?”

      “找糯米。”七晏顿了顿,又道,“糯米可解尸毒。”

      阿常道:“可是现在亥时都过了,小贩都已经关门了,哪里……找糯米呢……”还未道完,阿常便已觉得有些不对劲,此刻她竟然连说话的力气都在逐渐减弱了。

      她微微展弄几下手脚,却发现手脚也已经麻木,她的头昏昏沉沉,更有些慌张,慌张让她没听清七晏说了什么,可是慌张无用,她只感到身上的力气好像正一点一点的在被人吸食一般。

      阿常却不知道,那乌青的脉网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覆盖住她近一整张的脸了。她的意识逐渐模糊,头缓缓的在七晏的肩头垂下,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声。

      七晏似乎感觉到了阿常的异样,尤为急切的加快脚步,他微微别过头,不停喘着气,不停喊道:“常灵,常灵!”

      “常灵!”

      在空无一人的街道,白衣少年背着一个小女孩飞快的穿过大街小巷。踏响脚下的每一块石板。这是他第一次叫阿常完完整整的名字,语调诚恳而迫切。

      阿常争气的听见了这几声“常灵”,身体微微一抖,猛然惊醒,不过她照样没有多余的力气,只是乖乖的趴在七晏的肩膀,好一会,两唇才一张一合,像是在纠正,更像是在口是心非,道:“喂,我还没承认……这个名字呢……”

      “不能睡。”七晏任她呼出的冰冷的气体在他颈项间缭绕,他喘着气,只是重复道:“不能睡。”

      阿常却轻轻笑出了声来:“你跑得这样快,抖得我……想睡都睡不着。”

      七晏不知如何回应她,只得喃道:“不睡就好。”

      阿常温顺的趴在他的背上,道:“放心吧,我命大得很,死不了。”

      单单一句,就足以令他陷入揪心的苦楚。她总是喜欢用安慰的口吻这样说,似乎就可以证明她真的是刀枪不入一样。可七晏反而是心如坚石的人,阿常说的话,他一句也不信。

      七晏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可是环顾四围人家,全都将门窗紧闭,无一例外。但这样的封闭,不禁让人很不舒服,甚至空气中都透露出一丝诡异的气息。天气不冷,为什么每户人家都将门窗闭得这样紧,像是在防备什么东西似的。

      可眼下情形也容不得他过多的思考,街上空空如也,更找不到小贩,只好叨扰一下平常人家,问问看有没有糯米了。于是他背好常灵,朝一户门前走去,伸出手敲了敲门,过了许久,也未见有人开门,便索性换了一家,同样敲门,可还是照样无人应声。他又一连换了好几家,一遍一遍的敲门,所也是同样的情况。

      奇了怪,虽然过了亥时,可寻常人也不至于睡得这样死,连敲门声都听不到。

      正诧异的时候,一阵风吹来,身后的阿常像是被什么惊了一惊,须臾,便轻轻在他耳根旁道:“七晏,好像下雪了。”

      七晏愣了愣,同时也感觉到天上有几粒东西落下来,不过他知道这不是雪,雪很轻,落在衣袖上没有声音,而这些东西,是有细微声音的。

      这时,恰好一颗落在他的臂膀,他捻起来一看——竟是糯米!

      他惊异的回头,恰好看见不远处,有一行队伍,从巷子深处冒出来,正幽幽的向七晏靠近。

      领头的是一个花姑子老头,穿着一身丧服,一只手伸进手中的麻布袋里,抓出一撮米来,朝远处挥洒,旁边还有撒着香灰纸钱的,他们一面走,一面洒,米挥在空中,混着香灰纸钱,淅淅沥沥,被风吹得四处飞去。

      不过他们还未靠近,七晏就已经发觉了那行队伍的非比寻常。他们一步一步,走得沉重又小心。领头的穿着丧服,身后一队人却身穿红色喜服,但虽说穿着喜服,人人头顶却带着一顶丧冠。

      这种红白喜事,七晏从未见过,可未见过,并不代表不知道,除非这行人是——冥婚队伍!

      心道此处,七晏不由得心中一提,冥婚队伍最好是不宜多打搅,红白喜事再如何都不怎吉利,所以这些人家都选择将大门紧闭,无非是怕夜晚会有冥婚队伍的人经过,搅了他们的安宁罢了,再者若是他打扰到新郎或新娘的在天之灵,就更加不妙了。

      想道这,他便不得不回避。可当他一想到阿常的尸毒,脚便突然顿住。此刻糯米已经无处再寻,那中年男子手中的一袋糯米可能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所以他便立即回身,泰然自若的向那行人走去。

      领头的老伯见忽然有个人向他走来,先是愣了一愣,或许是在诧异为何深更半夜会有人,也或许是在诧异有人会主动向他们靠近。他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人停下。

      七晏谨慎的走近了,拱手道:“老人家,晚辈多有打扰,不知可否向老人家借一些糯米,我……”

      “糯米?”闻言,那老伯脸色大变,还未等七晏道完,他便立刻摆手打断七晏道,“不借不借。”

      七晏眉头一皱,上前一步道:“可是……”

      那老伯叹了一声,脸上露出悲苦之色,摇头道:“年轻人,我看你年纪尚轻,还是避开些吧,想必你应该知道我们是什么队伍了。糯米辟邪,不是我们不借,是这糯米原本就不够,这到万家冢的路还远,拖着这么个死人,若是将米借给你,万一路上遇上什么邪祟,我们这一行人又如何自保?我们还得将这……新娘送到才行啊。”

      说着,他便回头朝后望了望,阿常这时悄悄探出头来,虚起眼睛,朝老头的视线望了去,才发现身后不远,果然有六个壮汉抬着一具棺材,棺材上带着红花,牵着红绳子,既喜庆又阴森,所见必然,那棺材里装的应该就是那鬼新娘了。

      她将眼神移一回来,目光又定在离他不远处骑一匹棕马的人身上,那人穿着一身婚衣,身形挺拔,是个男人,虽是男人,头上蒙却着一顶白盖头。

      男人蒙盖头的事还是阿常第一次见,不单单是白盖头,更为吃惊的是,这世上居然还真有敢娶死人为妻的人,到不知道这男人到底得了多少好处,或者和这女子生前是真心相爱?越想阿常越觉得稀奇,所以便多看了几眼。

      还未等七晏开口,那老年人这时一扭头便看见阿常脸上蔓延着的乌黑的脉纹,他立即退后两步,用手指着阿常,貌似吓得不轻:“这这这是什么妖物!”

      众人闻声,也都惊呼得退上两步。

      七晏无奈道:“不是妖物。是我的……一个朋友,实不相瞒,她中了毒,我借这糯米正是为了解毒。”

      七晏没有告诉他们阿常中的是什么毒,若是说中的“尸毒”,怕是一群人又要被吓得不知所措了。

      但这老年人竟将阿常看做是妖物,恼得她也想冒出来解释几句,怪得自己没力气,也就只能在心中抱怨几句,所以又乖乖的缩了回去。

      不过七晏方才称她为朋友,这到令她满心欢喜,原本以为在七晏心里至始至终还认为阿常是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呢。

      不多时,身旁走上前一位中年男子,他的一对浓眉紧紧的挤在一起,模样看起来有些不耐烦,又有些无可奈何,他道:“既然是中了毒,那就别处另寻法子,那样的话这姑娘的命索性还保得住。话说得冠冕一点是借,可说的直白就成给了。方才老伯也说了,这糯米原本就不够,此刻又是午夜,若是半路遇上不该遇上的,我们这一路几十号人出了什么闪失,你也担不了责任。”

      七晏面有难色,他看了看后头的新郎,又看了看队伍中的人,他们一个个面色惨白,目不转睛的瞪着他,似乎都在用责备的眼神告诉他,他挡住了冥婚队伍的去路。七晏眉间浮现出一抹失落,却仍然立在原地。

      中年男子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微微叹一口气,又道:“所以,就请你离开吧,我们要启程了,免得误了吉时。”

      七晏握紧拳头,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阿常却在这时抬起头,轻轻颤动着青紫色的嘴角,虚弱道:“七晏……我们还是走吧。我待在此处……不妥。”她嘴里沉积的冷气伴着声音呼出,虽只浮绕在七晏的劲间,却好似已令人感受到浸透全身的冰冷。

      七晏别过头,眼底满是心疼。

      举行冥婚之处历来阴气极重,所以才一路洒糯米辟邪,怕出什么岔子。阿常说的不妥无非是她原本招阴邪祟的体质,可是貌似她是忘了此刻还带着七晏送的司南佩,不会轻易招邪。

      不过米是当真是借不了,七晏也没了法子,只好不在这群人身上拖延时间,便准备动身让道,谁知刚走上一步,便突然有一个声音道:“等一等。”

      七晏顿住脚,朝那老伯身后望去。

      阿常闻声,也好奇的努力将眼皮睁起来看。

      声音是从那匹棕马上传来的,清朗而磁性,倒是十分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

      谁知这时那新郎不顾其余人的阻止,便一手掀起盖头来。对老伯道:“把米借给他们吧。”

      刹那间,一张笑魇如玉的脸从盖头下全露了出来,他眉眼弯弯,和众人不同,是脸上完全没有显现出“丧”字。那新郎,只不过是多出了墨色的头发,显得更加俊郎了些,不过,阿常认得他,化成灰都认得!

      那鬼新郎,居然是情正!不,不能叫情正,应该叫苏上景了!

      那老伯一见他掀了盖头,哪里有心思考虑借米的事,吓慌忙道:“使不得啊,这盖头岂是还未葬妻前能摘的!”

      苏上景却柔声道:“不妨不妨,形式而已。”

      七晏自然也第一时间认出了他,吃惊之间不经意的叫出声:“苏……上景?”

      上景的目光停在七晏身上,疑问道:“你们认得我?”

      何止是认得,阿常心道,抢你钱袋的时候你恨不得将我活剥了。

      不过许久之前的事,量他也忘得差不多了。

      七晏道:“你……还活着?”

      苏上景笑道:“难道我应该死了么?”

      阿常:“……”

      “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这时,队伍后突然传来一阵尖叫,引得众人齐刷刷的将目光移了过去。只见棺材旁的六个壮汉,脸色惊恐,踉跄的从地上爬起来,双手哆嗦的朝那棺材指去,慌乱中只听见一个人的声音颤抖道:

      “棺材……棺材它自己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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