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子除妖法则》鹭起

46、05

　　【005】

　　谷嘉男忍不住又看了看她，巷子里灯光黯淡，只能靠前头矗立的路灯，她那双眼黑白分明，眼底却汹涌着危险神色。

　　果然，下一刻，她欺身上来，从他手里抢后过那只装画笔的包。

　　拉链拉开，里头画笔样的东西是一把带了胶套的长刀，刀开过刃，只需向下轻微一用力，胶套就裂开一道线。

　　谷嘉男愣住，他听到，她低声说了句“谢了”，然后就挥刀向前，这刀轻而易举就劈开宋时远手里利刃的尖刺，她脸上漾着笑，越砍越兴奋，刀尖儿从人面上经过，却没继续向下，只是擦脸而过的威胁，她手上不像她嘴里那么没分寸。

　　她身手很好，虽然瘦，力度不够，但身形敏捷，旋、跳、躲、跃，哪一样都干脆利落，且预判的很到位，她很了解那俩人的套路，最后只听到“咔嚓”一声，方明手里的特质武器脱手，落在地上的瞬间，被她一刀劈碎。

　　战斗结束。

　　见前头两个人气喘吁吁，她把刀尖儿戳在地上，略微喘粗气，但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开心，她吹开散在额前的发，对那两人抬抬下巴说：“服吗？”

　　当然是不服。

　　宋时远抿着唇，恶狠狠瞪着她。

　　她说：“又没抓着我，功亏一篑，不过……你们又不是第一次，既然要继续接蒋川的单子，就得习惯。”

　　谷嘉男还在怔怔望着她的背影，他看到，她抬脚一踢拄在地上的刀尖儿，她是左手持刀的，刀飞起，在她手里旋了个花，而后横过来，被她双手捧在胸前。

　　她低下头一边打量，一边感叹：“好东西就是好东西，过了这么多年，还这么经打。”

　　方明“呸“了声。

　　她没在意，俯身去捡刚才仍在地上的书包，刚才那条裂成两半的胶套还在，她凑合用它裹住刀刃，然后一起塞回书包，拉上拉链后，她把书包单肩背在自己身后。

　　抬脚时，突然回过头，朝他努努嘴：“走，喝一杯。”

　　谷嘉男怔愣地跟上她的脚步，和她并肩走出这条巷子。

　　到巷口，往右一拐，谷嘉男看墙遮住里头的俩人，立即停住脚步：“抱歉，今天暂时喝不了。”

　　小妖精：“为什么？”

　　“听你刚才的话，我家情况你应该挺清楚的，我妈病重那段时间，我上学的钱是宋老板掏的，他对我不错，我现在不能抛下他。”

　　“哦，明白。”
　　吴染染灿然一笑，“那就改天，反正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

　　那会儿的吴染染性格彪悍，只这一面，还不到动心的程度，最多只是欣赏，还有对她手上功夫有些好奇。
　　她使用的招式，谷嘉男觉得有点眼熟。

　　那天和小妖精分别，他破天荒的回了趟家，他家是虽然在市中心，却是市中心自成一景的贫民窟，贫民窟由无数座待拆的平房组成，周围都是近十年来新建成的高档小区。
　　当初发展太快，城市规划没跟上，就会造成这种局面。

　　不过，他母亲住的那间平房算里头好的，至少下雨不漏雨，有带锁的窗户和门，墙皮也没掉完。

　　凭着记忆走到家门口，他从兜里摸出钥匙，犹豫一下，打开门锁。

　　算起来，从他毕业到现在，一次都没再回来过。

　　推开门后，他愣住了——他明白了小妖精那句“反正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吴染染正坐在自家厅堂里的小板凳上，屈起的腿上放着个盆，盆里有些豆角，脑海里浮出母亲择豆角的模样。

　　在谷嘉男震惊的目光中，吴染染缓缓抬起头，脸上挂一副看戏样的笑容。

　　谷嘉男久久回不过神：“你……”

　　“嘿，没想到吧。”她说，“正好你回来了，你妈就不用为难我了，我连火柴人都画不好，非让我给她画个墙面。”

　　谷嘉男：“啊？”

　　吴染染：“听不明白么，她把我当成你，对你的思念都已经喷涌而出了。”

　　谷嘉男赶紧打住她：“走走走，跟我进屋谈谈。”

　　平房是个筒子形状，一通到低，隔开不同的屋子，谷嘉男的屋子在最里头。

　　“砰”关了门，他问：“你跟我妈什么关系？”

　　吴染染老实答：“师徒。”

　　“我不信。”

　　吴染染问：“你知道赏金猎人吗？”

　　——古时有赏金猎人，收赏金，灭妖邪。

　　赏金猎人汇聚三教九流，从尊到末，都不乏藏龙卧虎的人才，他们平日潜藏在人群之中，和普通人无异，等天有异象，或妖祸横生时，才会现出形迹。

　　赏金猎人并非只凭正义做事，英雄也要吃饭喝水。

　　所以，他们收买主钱财，替买主消灾——收钱后替人猎杀成精的妖物或是作恶的魔头。他们身手好，肝胆热，有时也会行侠仗义，能流传至今，源于他们极高的成功率，换句话说，他们很少失手。
　　这组织最终因为其低调不张扬，而得以代代相传，一直到如今都还保留对口人才。

　　建国后，世上虽然再无精怪，但赏金猎人却没消亡，他们变成普通人，隐于人群中，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本来岁月静好，一切安然。

　　可今年却天有异变。

　　吴染染说：“陆家，就江城首付的那个陆家，仗着家大业大有钱有势，踏足了一个新领域，他们造不了兵器，却想有点自己的力量，于是提出了一个构想，建造生物武器。”

　　谷嘉男：“生物武器？”

　　“嗯，普通人的力量太薄弱，生物武器才拥有那种能威慑人的力量。”吴染染说，“他们很聪明，找了个借口，基因改造，他们借这层幌子招募大量科研人才，想暗地里实现这个生物改造的计划。”

　　这跨度太大，谷嘉男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随后反应过来，问：“蒋川老师是不是就是……”

　　吴染染说：“是，蒋川就是陆家招募到的一份子，本来以他的才能，坐到这项目的一把手没问题，可好巧不巧，他们陆家自己也出了个人才。”

　　谷嘉男：“哪个？”

　　“陆家千金。”

　　谷嘉男：“后来呢？”

　　“拔尖的人才意见不合，不相融，可陆家是从商的，哪边利益大就选哪边，哪怕有自家人，也不一定就会偏心。”

　　谷嘉男说：“所以陆家选了蒋川这头？”

　　吴染染点点头：“这就是宋时远能被蒋川联系上的原因。”

　　谷嘉男觉得有意思，示意她继续。

　　吴染染说：“刚才说了，赏金猎人，收赏金，灭妖邪，你母亲和宋时远，还有刚才跟在他身边的那个……”

　　谷嘉男：“方明。”

　　“对，方明。”吴染染拍拍脑壳，“他们都是过去传到现在的赏金猎人。”

　　怪不得看她的招式眼熟。
　　她用自己那把长刀时，一招一式，都和母亲曾经练过的功夫很相像。

　　吴染染说：“蒋川背靠陆家，手脚很能放得开，基因改造是个极其危险的项目，且还是陆家私自展开的，一旦成功，那改造出来的东西就是现代的‘妖物’。”

　　她感叹：“现代妖精很厉害，且有自己的思维，不一定唯陆家马首是瞻。”
　　“所以陆家既要保护自己，也要为这个构想负责。”

　　谷嘉男有点明白了：“他们想雇赏金猎人？”

　　“不止。”吴染染说，“陆家财力雄厚，不会只停留在雇佣的层面，他们想收编江城所有的赏金猎人。”

　　谷嘉男：“……”

　　“陆家最早接触的那批赏金猎人里有你母亲，陆家很欣赏你母亲，想选她当组织的领头人，但你妈没答应，于是他们才找了你那位宋老板，结果你猜怎么着？”

　　谷嘉男：“……”

　　吴染染：“宋老板缺钱，很热情的就答应了。”

　　谷嘉男神色复杂，母亲不愿意和陆家同流合污，自己倒是往宋老板脸上凑，怪不得母子关系不好，他妈总也不待见他。

　　他问：“我妈怎么没告诉我。”

　　吴染染：“您这个大艺术家是你妈一辈子的骄傲，这种脏事能让你少知道就少知道。”

　　谷嘉男不死心：“我妈真拒绝了。”

　　“不然呢？不但如此，她还很反对，她认为陆家这是作茧自缚，还要拉上赏金猎人一起，她当然不同意。”

　　谷嘉男顿了一下，低低“嗯”了声。

　　“哎，你妈那么聪明一人，怎么摊上你这么个傻儿子。”
　　察觉到他情绪有些低落，吴染染改了口，“不过你也有些优点的啊，知道迷途知返。”

　　“你别损我了……不过，他们为什么盯上你？”
　　问完，心口猛地一跳。
　　他抬眼看吴染染。

　　吴染染微笑看他：“你说呢？”

　　谷嘉男有点琢磨过味来了，又开始眼露震惊：“难道你是……”

　　“是啊，我就是陆家出资那项目的实验体，换言之，我就是那个威力巨大的生物武器。”

　　怪不得跑成那样都不能为国争光，原来不算人类啊。

　　吴染染说：“蒋川得了陆家投资，陆家那位亲闺女肯定不干，这俩人还是同行同事，之前关系还不赖，现在因为钱的问题，已经闹掰了，火药味很冲，已经有点无法挽回的征召了。”
　　“恰巧的是，我和陆家那位亲闺女关系好，所以跟她跑了。”

　　她搓搓手：“你懂我意思吧。”

　　懂了。
　　她背叛蒋川，被蒋川出资聘用赏金猎人除掉。

　　吴染染笑：“这次对宋老板来说是个试水，蒋川有心考验考验他的水平，也有意趁机探探我的底。”

　　谷嘉男上下打量她，难以置信，面前这个活蹦乱跳的美女，竟然已经不是传统上的“人类”，是……是什么经过现代科技改造过的“妖物”。
　　活久见。

　　吴染染说：“如果宋时远这次能顺利把我抓回去，那第二轮投资也不是事，到时候您那位宋老板怕是能重新改组赏金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