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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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找人再随便也不能找到她头上吧。
离谱。
吴染染面上愣是忍住了，耐着性子问：“昂，她怎么了？”
范毅说：“你同期实验品，摩非老人，当初和蒋川一起去的博远。之后干了没两年，博远的工作也辞了，理由是和蒋川不对付。”
吴染染面色铁青。
范毅手里握着自己的保温杯，开盖吹了吹热气，喝了口说：“博远上下都知道她和蒋川势同水火，我听说，她和常尖关系不错，你可以朝常尖打听打听，说不定有你想知道的。”
泼脏水泼到后头都懒得蓄水，范毅实在是没耐心了，只将话题停在此处。
他起身去电脑前继续阅览文献。
吴染染一个人坐这，也明白自己多余，她知道范毅为什么不愿意继续说，他对唐书遥还是有些情分在的。
行吧。
吴染染掸掸腿上的灰，人家已经下了逐客令，她也该走了。
“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范毅头也不抬：“嗯。”
吴染染翻个白眼，转身走了。
****
吴染染刚走，范毅的房门又被敲响。
今天他还挺受欢迎。
范毅把视线从文献上移开，拿过桌上的保温盒，开盖，轻轻吹开热气。
还没来得及喝，门就开了。
江祈年自己进来了。
他反手把门关上，走到范毅桌前，居高临下、面容不善。
呦，小少爷兴师问罪。
范毅失笑，放下手里保温杯，招呼他：“坐。”
江祈年站着没动。
范毅知道不能再唐突了，立马起身，拉着他坐到小沙发上：“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是因为吴染染对么？”
江祈年脸色仍旧不好，但却闷闷“嗯”了一声。
范毅说：“她虽然怀疑到博远头上，没查到你们家，我们混一混还是可以过去的，毕竟白啸已经身亡。”
说到这个，江祈年怒气就翻上来了：“谁让你们自作主张在我地盘上动人？”
范毅无视他这个语气：“没办法，白啸要把一切都告诉她，我们拦不住她，只能出此下策，再者说，如果白啸把一切告诉她，你觉得，她还能和你平心静气说话么？”
小少爷手头上是有两下子，但实在年轻，做事不够狠绝，容易感情用事。
就好比，他打算稳扎稳打，步步盘算，一举拿下那个小妖怪，但他却不愿意剑走偏锋，直接除掉那些挡路的人。
见范毅执迷不悟，江祈年和他说不通，只提醒他：“小心最后作茧自缚。”
范毅笑：“那也比你如今的处境要好。”
第一次见江祈年，范毅对他还是有点畏惧的，可相处下来才知道，这位小少爷“重情重义”，做事不像他说话那样狠，这既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弱点。
此刻范毅的心情复杂，他不知道该不该劝劝他，让他早点开窍，还是……就这样。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他叹口气：“你不要倔了，这个安排合情合理，白啸身份特殊，我们不算杀人，而且，这也给我们争取了时间。”
江祈年沉默。
范毅说：“接下来，我们会很小心，不会再让她继续再查什么，你也要小心……”
他深深看他一眼，“我看你们现在走的很近，你要多注意些，不要让她察觉到你什么，不然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江祈年盯着地面看：“我知道。”
范毅：“那，你还有别的事么？”
他摇摇头，起身离开了。
范毅看着他的背影，思绪逐渐飘远。
——白啸被射杀，这事他是主谋，但原因并非处于方才他和江祈年的说辞，而是源于他内心最隐晦的秘密。
他年轻时，也算同龄里的优秀者，他追随蒋川将近四十年，无论是去摩非，还是入职博远，他都一路跟着他，他是他的挚友，也曾是“灵狐计划”的骨干。
可为什么，蒋川要将未来托付给吴染染。
他不理解，也不支持，但蒋川并没有采纳他的任何意见，在这件事上，他固执的可怕。
他不明白吴染染哪里优秀。
后来蒋川“病故”，他成了博远新项目的一把手，日子一天天过，那些往事都暂抛脑后。
但他从没想到，二十年后，白啸居然和他说了当初蒋川说的那番话。
为什么？
那样一个小姑娘，凭什么？
当时白啸刚刚逃离摩非，千辛万苦来到江城后，选择秘密与他见一面。
白啸自打来江城后处境十分艰难，她东躲西藏，什么人都防备，但却主动愿意见他，范毅其实是心有感激的。
那天，在范毅的安排下，两个老友瞒着所有人在一家咖啡店里见面，范毅以为二人会叙叙旧，可白啸却直奔主题。
她和蒋川一样，选择了吴染染，不但说要把“H-X分子”交给她，还请求范毅未来多照料她。
她说未来在吴染染手中。
这番话，勾起了他对蒋川那番话的回忆。
他气结，但面上却不露分毫。并表示愿意按照她说的做。
然后，他小心翼翼询问她有关“H-X分子”的事情。
可白啸却缄口，坚决不透露给吴染染以外的人。
范毅当时没再追问，但心中大失所望。
后来，他对这二人的怒意和不解也越来越深。
他记得，那是个深夜，他失眠，坐在窗边看天上那抹月色。
他知道白啸去找吴染染的日子，也知道那天吴染染在哪儿。
那轮银月高挂夜空，衬得星辰都失色。
他强制压下心里的不安，做了一个这辈子最大胆的决定。
——除掉白啸。
白啸一死，“H-X分子”暂时就成了谜团。
他想，他要尽快赶在吴染染之前，找到这个东西。
*****
从范毅办公室离开后，吴染染直接去找唐书遥。
范毅只说对了一半“听说她和常尖关系挺好，你可以问问常尖。”
他不知道，唐书遥和她自己关系也挺好。
吴染染走的急，没告诉常尖，就离开了疗养院。
按照手机导航提醒，向南过三条巷子就到目的地。
她嫌麻烦，没走大路，直接翻墙走直线。
到了地方，逼仄感已经没了，眼前马路宽阔，无数车流奔腾不息。
她望向对面的大型购物商场。
红灯，不少人和她一样等在路边。
耳边叽叽喳喳，都是欢声笑语。
终于到绿灯，吴染染和人群一起穿过马路，再绕过路边的自行车和小摊贩，终于走到商场旋转门前。
她在手机上输入了一串号码，拨出，嘟嘟嘟的声音响了好久，她挂掉。
又拨，依旧没人接。
第三次，终于有人接起。
是个姑娘，声音很脆生：“呦，才想起我？多久啦？”
吴染染说：“比斯特购物广场，过来。”
对面：“呃，霸道……”
没听完，吴染染直接挂掉电话。
大约过了五十来分钟，旋转门里出现一个身影——浅棕色的头发烫卷，戴蝴蝶结，身上穿着时下流行的洛丽塔蓬蓬裙，臂弯里挎一只小熊包。
隔着旋转门的玻璃，她就注意到了吴染染，赶紧朝她挥舞胳膊。
吴染染没理。
她也不在意，等过了旋转门，立即跑到她跟前，脆生生道：“小祖宗，你怎么在这儿啊，来买东西？”
吴染染笑道：“我什么时候购物过。”
“这倒也是。”
她撇撇嘴，站好。
她本身比吴染染高半个头，此刻穿着厚底高跟皮鞋，比吴染染高一个头还多，从身形上十分占优势。
她勾住吴染染肩头：“你怎么不跟着你那位小恩人啦？”
“书遥。”
“啊？”
“范毅在他那当座上宾。”
唐书遥顿住。
吴染染说：“走吧，开车来的么？”
“嗯。”她揽着吴染染去车库，车库在地下，空气里泛潮，温度还低，唐书遥嘴里哝咕：“P4区……哎，这个。“
上了车，唐书遥从右手边的杂物盒里翻出卸妆棉，先卸头上的蝴蝶结发带，再用卸妆棉擦嘴上的口红，边擦边问：“范毅那老东西怎么说我的？”
突然变脸。
吴染染看她一眼：“说你和常尖关系好。”
唐书遥问：“没了？”
她垂下眼，对着小镜子，抬手撕掉假睫毛。
看着都疼，吴染染皱皱眉：“没了。”
唐书遥“哦”了声：“你这次叫我是打算去哪儿？”
吴染染给她看地图：“这家疗养院。”
唐书遥问：“白啸出事那个？”
“嗯，尖姐还落在他们那，一块挪出来。”
唐书遥“行”了声，启动车子。
——唐书遥，“灵狐计划”实验体之一，负责人是范毅。
车子从地下商场开出去，四平八稳地朝江祈年的疗养院行驶。
唐书遥放了音乐，时下流行歌。
她边开车边跟着哼。
算算，唐书遥也一把年纪了，但和吴染染一样，驻颜有术，模样和二十年前无差。
她觉得这是老天恩赐，为了不辜负这份厚爱，她得积极融入年轻群体，了解下时下流行。
等到疗养院附近，天已经黑下来了。
车子没有直接开到疗养院前，而是藏在隔壁巷子里。
吴染染下车前问：“你去吗？”
唐书遥看反光镜，镜子里，她脸上这妆……算了。
“你自己去吧，我在这儿等你，我这衣服也不方便活动。”
吴染染点点头，下了车，很快消失在巷子尽头。
＊***
一进疗养院，她就察觉到疗养院里的不同，多了很多人，气氛也凝重起来。
要出事。
吴染染直接上楼找常尖。
常尖刚洗完澡，正擦头发：“啊？怎么了？”
吴染染对她说：“跟我走，车在附近。”
常尖心里一咯噔，赶紧点头。
出疗养院，吴染染拉着她七扭八绕，到唐书遥那辆车边，她把常尖塞进车里，说：“我有东西落在那边，再回去一趟。”
常尖：“什么东……”话没说完，吴染染已经走远了。
＊****
晚上饭点。
江祈年在监控室看录像，画面里，吴染染拉着常尖从大门扬长而去。
刚才吃饭没找到她，他就意识到这问题。
此刻，屏幕前的人蹙起眉头。
一声不吭就走了。
他按按眉心。
这时候范毅进来，他看了眼那段反复播放的监控，拍拍江祈年的肩膀：“妖的感官不同于常人，她应该发现了疗养院里的新动作，走就走吧，我们也不用再特意防备她。”
江祈年抬起眼，盯着那个背影看：“万一，她是发现了白啸的死因？”
范毅不说话。
他找的打手做事利落，绝不可能落下把柄，除非……
他看江祈年：“你不透露给她，她绝对不会查到我们头上。”
“是你自己，不是我们。”
范毅笑：“从你决定带走我，咱们就化不开界限了。”
*******
离开监控室，范毅独自回办公室。
这层声控灯出了问题，他只能摸黑走，好在路程已经烂熟于心，即便一丝光亮没有，盲走也是能找到路。
走廊里他的脚步声很突兀，所以两步过后，他不自觉放缓脚步。
眼睛逐渐适应黑暗，走廊尽头的窗户开着，有股凉凉的穿堂风吹来，在夏日里格外吸引人。
他不自觉走到窗户边。
往下看，有一大片月光落在草地上。
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这么安静过了，上次看到这样的月色，还是做出除掉白啸决定的那一晚。
他靠住窗子，朝远处打量。
外头的微风拂面，让他发顶的碎发扬起，他想，在摩非生活的那段日子已经很遥远了，可他为什么还是放不下？
他摘下眼镜，让视线防空。
他回忆起白啸。
年轻的白啸长得很漂亮，算他们这行业里的行花。
她对蒋川有好感，但起初，蒋川并不对她感冒，觉得她只是个花瓶，后来也是见识到她的工作能力，他才渐渐和她走到一处。
——为什么这两个人都选择了吴染染？
她真的……很可靠么？
他又回忆起吴染染。
他第一次见吴染染，是在接她进摩非的车上，他记得，当时她穿了件臃肿的白色羽绒服，脖子上围着的厚围巾挡住了大半张脸。
在入关时，他给吴染染拍了张照。
镜头里，她把围巾拉下，脸上摆出一个大大笑容，伸手比耶。
那时候报告称她是普通人类。
可真是这样么？
在摩非实验体这一块，她展示出惊人天赋，无论是操控“异体”，还是管控“异体”，她都无人可敌，实验室的实验体很快被她一人垄断，甚至连大热的李兴都对她望尘莫及。
那时候大家只顾称赞，没人有其他想法。
一个人，在毫无经验的情况下，能迅速适应“异体”的可能性是有的，但吴染染未免也太快了。
会不会，她在入关前，就已经是植入过“异体”的“现代妖精”。
这个想法不是朝夕产生，范毅心里早就有次怀疑。
而且，她那条“异体”，在档案室里她那条异体的介绍很短，通篇来说和普通异体并没有分别，但……吴染染那条“狐尾”，分明就是上乘，为什么记录里不敢写？
还有她在手术室暴走那次，她的数据少了好几项。
范毅越想越入迷，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
他把手臂搭在窗框上，身子往外探。
吴染染脚步很缓，踩在地上一丁点声音都没有。
她紧紧盯着窗口这个目标，在靠近范毅周身几步时，脚步更是谨慎。
她就像是一条蓄力的蛇，就等着最后一击。
范毅上了年纪，体型比年轻时敦实，但在现代妖精眼中，还属于“单薄“。
时机到，她突袭上去。
单手掐住范毅的脖颈，另一只手按在他后背上。
拽起，摔地。
然后拎起，按在窗边，让他大半身子都悬外头。
范毅都懵了。
失重感蔓延全身，他嘴里忍不住发出“嗬嗬“的声音。
他睁开眼，这骤然出现的距离高度，让他的头有些许眩晕。
绝望之际，背后的力量消失。
他又被人拽回来。
是江祈年。
江祈年来救他了。
诚如范毅评价，江祈年手上是有两下子的。
他拽上范毅后，回身踹向吴染染的膝盖，让她半跪在地，再乘胜追击，普通人类和现代妖精较量，赌的就是一个快字。
一番折腾，他终于反剪住她的双手，让她暂时安静下来。
那一刻，江祈年薄唇紧抿，胸膛起伏，略窄的下巴也透出些许刚毅。
范毅站好后赶紧后退数步，远离那扇窗。
眼镜刚才掉了，他看不清楚面前的人，只慌乱地后撤，直到自己觉得安全。
年纪太大，经不起吓，范毅双腿打颤，往墙边一靠，立即滑坐在地。
吴染染知道，一旦江祈年出现，他就错过除掉范毅的良机。
月光仍旧很好，落在江祈年的发上，额前头发的阴影盖住他那双好看的眼睛。
吴染染突然发狠样的想挣脱他。
江祈年加大了手上的力度，但没想到，吴染染还有嘴。
她反身挣扎，一口咬住他的肩膀。
江祈年吃痛，但手上不敢放松，反而用的劲儿越来越大。
见没有用，吴染染松了口。
她眼睛斜望着他，全然是狠戾神色。
身上旧伤未痊，“异体”暂时出不来。
江祈年喘着气，毫无惧色的与她对视，甚至眼眸里还有几分来不及释放出的挑衅。
同道中人。
吴染染再次发狠想挣脱，但江祈年铁了心就是不放她。
他半蹲下，把她往怀里锢，想让她不要再折腾。
他肩膀越来越近，脖颈也越来越近，吴染染觊准试剂，探头过去咬了第二口。
江祈年怒不可遏，吼她名字：“吴染染！”
吴染染顿了一下。
江祈年骂道：“冷静！”
吴染染很不服，她记得从九四年以后，就没人能用这种低级的物理攻击对付她了。
她不甘心地说：“有本事你松开我，再让你抓着我跟你姓。”
都受制于人了，还这么嚣张，江祈年真心烦燥，他松手的同时，推她到一边：“行，来啊，打我啊，往这儿。”
＊*****
在如此失控无助的状态里，吴染染又想起了白马川的那场大雨。
她想起窄弄子里的那个男孩儿。
想起他翻坐在那个歹人身上，而她用三张红色钞票买了他的命。
她是回去叫了人，但没叫人来救他。
那男孩儿和那歹人力量悬殊，再加上漫天彻地的暴雨，他体力会加速流逝。
他再厉害，也只是个孩子，而对面却是个成年人。
到时候，谁占下风还不一定。
等那个歹人挣脱他……
他不会活着离开的，即便能活，也得付出极大的代价。
那天那么大的雨，该是多么钻心透骨的寒冷。
作者有话说第31章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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