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藤》卡托普利

9、知鸟

　　许知裴拇指轻柔的摁在了于漾眼下的那颗泪痣，于漾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觉得面前这个人好看得不像话。

　　清冷的眼眸流动着一些让人不易察觉的温暖，至少在她看来那是她眼中的柔光，与她做事说话相反。

　　那人指尖的柔和浮动在于漾的脸上，这让她的脸颊顿时爬起了一抹樱红，似春景中繁盛而开的樱花，粉嫩而羞涩，骄柔且不妖。

　　那种人体温度带有侵略性，让于漾轻轻抽颤了一下身子。

　　许知裴见她这幅不自然的样子，不懂为什么自己只是轻轻的用大拇指抚推了一下她的泪痣她就能害羞成这样？

　　她问她：“为什么脸红？”

　　于漾答非所问：“可…可能热吧…”

　　这样的答案没有说服力，尤其像是许知裴这样聪明的人。但终究还是她遗落了一些方面，不仅仅是只有生物机体自身循环产生这种现象，大部分这种时候都是外界因素所引起。

　　“热？”许知裴半信半疑的看着她。

　　“嗯——热。”

　　许知裴又打量了她一眼。这人眼睛不敢直视自己，且吐字的时候会慢半拍。在心理学上的角度上来说，这是一种紧张现象所致的答不切实际，通俗来说就是在——说谎。

　　她不想知道于漾因为什么脸红，实在是无趣。她将身子收了回来，往前走着，说：“一起吗？”

　　落后于原地的人喜出望外，猛的抬头，笑道：“来了！”，于漾提了一下双肩上的牛仔包书包带加快脚步追上了那人。

　　为了这一路不尴尬，于漾主动说了话。

　　“许同学，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说。”

　　“那天，你为什么又要折回来啊？”

　　“我也不知道，但能确定是突发奇想。可能你不能接受，我知道，你很想从我口中听见除这以外的任何理由，但我现在只有这个理由能说得过去。”

　　“这样啊…”，于漾尴尬的笑了笑，低头沉默了下去。

　　许知裴扭头撞见她那副沮丧的模样又说：“为什么一定要和我一起走？我们可是不顺路的。”

　　于漾捏住手心，半晌才开了口：“我能从你身上感觉到安全感，仅此而已。”

　　旁边的人轻哼了一声，对这个答案嗤之以鼻，这破理由放在十年前她可能还会信一信。

　　看见她对自己的说法带着些疑惑的表情，于漾坚定的望向她，再次强调:“真的！”

　　“嗯——”

　　尽管她如此认真的说了这些，许知裴也只是淡淡的在旁边作了一下声以此来表示自己听见了。

　　“你不怕我也是和那群人一样的人吗？”许知裴突然说。

　　于漾想都没想就说：“不，我能看出来你和她们不一样。”

　　许知裴轻轻的扬起嘴角：“哪里不一样？”

　　她指向她的左胸口：“心脏。”

　　许知裴下意识低眸，用手捂住了胸口愈发活跃炸裂的心跳声，疑虑的问：“心脏？”

　　她回道：“对，心脏。”

　　“她们是腐朽而黑的，而你是鲜活即红的。有可能——将来，会为了一个人而蜕变。”

　　…

　　许知裴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当那个出头鸟送她回家，明明自己和于漾最多也就是同班同学的关系，送她回家这件事在她心底怎么想怎么奇怪，但自己却是偏偏离谱的做了这件事。

　　直达于漾家附近的公交因为路段检查维修的缘故暂时封锁停运了，她只得带着许知裴坐了离家有几站远距离的公交。

　　下车后，于漾问身后跟着的许知裴：“许同学，你快回去吧。待会儿天色晚了，你一个女生独自回家的话很危险。”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婆婆妈妈。我来看看这边的景色不行啊？要你管？”

　　于漾垂眸笑了几下，又往前走着。

　　秋季天冷不比夏季的人多，也不比夏天燥热时的那份热闹。枯黄的银杏叶顺着灰暗的天空在街道的路灯下打旋，银杏片落满地，金黄的“地毯”一直铺天盖地的延伸到了街边尽头。

　　两道稀瘦的背影逐渐拉长。她们每走过一个路灯下，都晃荡着照印在地上的光斑。

　　前面的于漾突然停了下来，许知裴也跟着立在了原地。她慢慢蹲下捡拾起一片金黄色的叶片，冲着身后的许知裴晃了晃：“许知裴！看！它是爱心形状的诶！”

　　“无聊，至极。”话虽是说得毫无半点情分，可那双随这人而动的眼睛却是从未消停过。

　　她看见她从自己的书包中翻出一支钢笔来，那钢笔的外壳很简单，只是一层薄如蝉翼的铁皮包裹着。于漾拧开它，垫着手心，抬着另一只手在银杏叶上写下“知鸟”两个字。

　　“知鸟是什么？”许知裴忍不住问，在她的知识范围中还没有不知道的鸟类。

　　于漾回套笔盖笑着说：“燕子。”

　　“为什么叫知鸟？”她从未听见过燕子有这样的别名，哪怕是鸟类百科全书中也不曾见过关于介绍燕子有这一别称的介绍。

　　“爷爷说他出生的地方方言将燕子叫做知鸟，在他的印象里，燕子寓意守护，美好。它是吉祥之鸟，我想，“许知裴”这三个字中也有一个“知”字也就自然想起了知鸟。”

　　于漾说完将手中的叶片递到了她面前：“许知裴，送给你！”

　　许知裴说：“这满街遍地的银杏叶，我为何偏偏要弥留你这一片？”

　　于漾主动凑近许知裴耳根柔柔的吐字：“因为——是一个叫于漾的女生送给一个叫许知裴的女生的。”，说完，她将叶子放进了她的手心之中，自己则是一身轻的走进银杏叶雨之中。她回头笑看着原地愣着的人：“许知裴，愣什么呢？如果你不想要将它丢回地面我也不会发觉的。”

　　尽管明面上是这样说着，但于漾的眸色还是多多少少带着些失落。她有自知之明，许知裴定是不会瞧上她随手送出的东西的。因为，她什么都不缺。一片再普通不过随处可见，随地而拾的叶子怎么能入得了她的眼。

　　许知裴低眸盯了手中的银杏叶好一会儿，更是看了那“知鸟”二字沉思了许久。这字迹和主人一样，干净且不带任何杂质。

　　在许知裴眼中看来，前面的人明亮耀眼。她是能够在人群中不动，立在喧嚣处也能惊艳别人一辈子的女生，为什么渴望得到别人一点点的关爱就如泉涌般的对一个人好？许知裴想，这样真的对她公平吗？

　　但，有时候真心不一定能够换来真心的。

　　许知裴咬牙又将那份愧疚又吞了回去。她收紧手心，将那片金黄色的叶子小心翼翼的揣进外衣口袋里，追赶于漾之前她还再三确认了那片叶子会不会掉出来不见。

　　摸口袋的同时，手机消息震动了一下。许知裴顺手摸了出来，打开一个未读的红点消息。

　　是一个备注叫闻枝的人发来的消息。

　　“知裴，这场戏，究竟要演多久？”

　　“于漾这么好骗真的没什么挑战性啊……”

　　“玩就要好好玩，上次你打断她们，你是不是对她心软了啊？”

　　许知裴看了一下消息，没回，但脸色是依旧的平静。

　　“许知裴，看什么呢？”于漾让她赶上来。

　　后面的人将手机收回了兜里，淡淡一笑，走了过来。

　　两人并肩而行。穿过一条巷子，潮湿的腥臭味令于漾心有不安。断墙上略过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猫发出一些不太友好的声音，于漾紧拽着许知裴的衣角东瞧西看，她也不知道回家会经过这一截路段，只是手机上的导航系统带着她们来了这里。

　　于漾不确定的问:“许知裴，真的，要经过这里吗？”
　　她点点头不说话，只是唇瓣紧抿着。

　　在巷子的尽头，离她们的不远处，升起阵阵烟圈在半空中。三三两两，黄头绿毛的男女已经像是在那里等什么人似的，其中有一个人于漾最为熟悉，那就是她们班的闻枝。

　　余光中瞥见不远处的两道黑影，闻枝在布满青苔的墙面将烟头碾熄，朝着于漾这边看来时浮起一个冷笑。

　　于漾心底升起一股寒意。抓住前面之人的手便往反方向跑，她知道她们一定不是她们的对手，她不能因为自己就连累许知裴跟着她一起挨打，挨踹。

　　闻枝扯了下嘴角。旁边的绿毛男见人想跑，让埋伏在巷子另一头的人堵住了她们的去路。许知裴看见她们笑了笑，于漾却是没看到她这反常的举动。

　　绿毛男将烟头弹了出去。一个弧线，烟头完美的落在了地面的积水坑中，另一头的火星瞬间熄灭。
　　“想跑吗？”

　　于漾紧紧牵着许知裴的手退进了巷子角落，她的鞋踩进了积水坑中被打湿，于漾紧张的咽了一下唾沫。身后的黑眸却是一直落在那群人的身上，她使了一个眼色，其他人故意让开了一些缝隙，故意给了于漾借机逃脱的机会。

　　看见于漾牵着许知裴的手不顾一切的撞开时，她突然明白许知裴曾经所说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