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染》春风来信

4、第 4 章

　　女孩引着贺慎为走进店铺，安排他在一把沙发上坐下，就去给他泡茶了。

　　贺慎为翘着长腿坐在那里，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店内陈设，装出一副正经顾客的模样。

　　女孩很快给他端来一杯柠檬蜂蜜茶。

　　在把托盘往茶几上放时，她的衣袖往上缩了一寸，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手腕，腕骨那里印着一圈红痕。

　　贺慎为的目光在那处红痕上轻轻一落，喉结不由一滑，想起把她控制在车头上时，她窄薄的肩膀都不够他一握。

　　贺慎为向她道歉，“不好意思，今天傍晚的时候，我把你当成碰瓷儿的了。”

　　这段时间烦心的事情太多，贺慎为难得会有这么温和的态度待人。

　　暖白灯光下，他看着女孩，眸光十分温柔。

　　爹妈给的基因好，贺大少长得鼻挺唇薄，眼窝深邃，是标准的美男子。

　　他冷白的肤色自带清冷气场，不说不笑的时候压迫感极强，心情好的时候冲人微微一笑，正像多日阴雨之后晴光乍现，那三分温柔七分风流，没有哪个女孩子可以招架得住。

　　女孩也不能免俗，在他温柔的注视下，一下子就红了脸。

　　她垂着眼睛，拘谨地说：“没，没关系。”

　　贺慎为又一笑，“你的小猫咪没有被吓到吧？”

　　女孩连忙摇头，“没，没有，三三很好。”

　　“三三？”贺慎为饶有兴味，“这是那只小猫的名字吗？为什么叫它三三？它排行老三？”

　　贺慎为注意到，在提到那只小猫咪的时候，女孩的眼睛里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温情，所以，那只小白毛应该是一个很好的话题。

　　果然，女孩的神情慢慢放松下来，她一边拿了成衣定制的图册给他选款，一边告诉他，这边市场做羊绒生意，店主们最烦的就是老鼠。

　　市场管理部门在路边建了很多公益猫箱，吸引那些流浪猫来这里入住、抓老鼠。

　　三三的妈妈是今年冬天被她在路边捡到的，因为她家里的条件有限，只能把它养在这里。

　　三三妈妈来的时候怀着孕，饿到瘦骨嶙峋，生了三只小猫，只活下来三三一只。

　　三三过惯了独生子的生活，活泼好动，好奇心重，总想着往外跑。

　　这边店铺一到过年就都关了门，今天下午她是被老板临时叫过来加班的。

　　她来的时候带了一些猫粮和火腿，想着喂给三三和三三妈妈，没想到刚到市场门口就看见三三又跑了出来，还调皮地钻到路边一辆汽车的底下玩耍。

　　她担心车子发动的时候会压到它，正想着把它弄出来，就遇见了他。

　　女孩的口齿好像有些问题，话说得比较慢。

　　如果是在平时，估计贺慎为早就没有耐心了。

　　今天也是奇怪，他竟然觉得听这个女孩慢悠悠地讲话还怪舒服的。

　　贺慎为安静地听她说完，笑着说：“这样说来，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

　　女孩略思考一下，微笑着点了点头。

　　贺慎为趁机就说：“那就加个微信吧，我还没有赔你的衣服呢。”

　　女孩连忙说：“不用，我已经，补好了。”

　　他知道她的手很巧，他其实也不单是为了赔她钱，主要是想要她的联系方式。

　　可是，她却并不想给。

　　果然，她又把话题引向了正题，她说：“张先生，现在，可以量体了吗？”

　　量体？

　　哦，对，他是来定制衣服的。

　　贺慎为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连忙大大方方地脱了西服外套，站到了她的面前。

　　女孩很专业，软尺，角度尺，测高器，一样不落。把他的肩宽，袖长，领围，胸围，量得一丝不苟。

　　贺慎为展开两臂站在她的面前，垂眸看着她在他身前忙乎。

　　她就像是一只胆小谨慎又认真负责的小仓鼠，一边尽职尽责地获取着最详实的数据，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免着跟他不必要的碰触。

　　不过，好像也没有什么用。

　　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彼此呼吸都难免交缠。

　　贺慎为清晰地闻到她身上的气味。

　　她没用香水，不知道是头发上还是衣服上的很淡很清的日化香混着她的体温，小心翼翼地挥散。

　　而他身上混着酒气的高端男香，自然也不可避免地入侵。

　　贺慎为深知自己的魅力，尽管他已经藏起尾巴，努力装的像个人样，还是把女孩的脸给羞红了。

　　他看着她不算太密却根根纤长的睫毛，小巧白皙的鼻子，以及没涂口红、显出自然淡樱色的唇。

　　这个深冬寒夜偶遇的小姑娘，像是初春夜半才起来的小南风，吹得他喉咙发痒。

　　“张先生，量好了。谢谢您，的配合。”

　　难捱的测量终于结束，女孩迫不及待地回到工作台前，在一个本子上写写画画，然后再递给他，“麻烦您，签字。”

　　贺慎为垂下眼眸，视线在那个娟秀的名字上一落，“邱小染？”

　　女孩点头，“是我，我是您的，工艺师。”

　　“小染……”贺慎为沉吟，“断虹霁雨，净秋空，山染修眉新绿。”

　　他念完，掀起眼睫望着她，“很美的名字。”

　　“……”

　　邱小染在贺慎为满眸的星辉注视下，只觉心跳都漏掉了两拍。

　　身材好，长得帅，还能对古诗词信手拈来，这样的男人简直太撩人了。

　　邱小染有一紧张就舌头打结的毛病，此时干脆说不出话来了。

　　她只能低下头，一边努力地想把跳乱的心脏调整过来，一边快速地敲击着电脑，很快打印出详单。

　　“再麻烦您，签字。”

　　邱小染低着头把详单递过去，贺慎为接了，一改平时的龙飞凤舞，唯恐她看不清似的工工整整地写上“贺慎为”三个字。

　　她收过去看了看，不由疑惑：“您，不姓张？”

　　贺慎为面不改色地撒谎，“我朋友姓张，我是朋友介绍过来的。”

　　邱小染疑惑地看他一眼，递过来了收款账号，“请，付款。”

　　“好。”

　　贺慎为拿出手机，利落地付了款。

　　交易完成，邱小染迫不及待想他离开，她再次向他鞠躬，“感谢，惠顾！”

　　这就下了逐客令吗？

　　贺慎为意犹未尽，她的联系方式他还没拿到呢！

　　他翻看着订货单，慢条斯理问：“衣服最早什么时候可以做好？”

　　邱小染回答：“正月，初四。”

　　“初四……”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这样，我们加个微信，衣服做好了你通知我。”

　　他说着，把自己的二维码递过去。

　　邱小染却木头一样固执，她说：“您可以，让张先生，联系，李总。”

　　“那样也行，不过有点麻烦。”

　　贺慎为说着，在手机上操作了一下，邱小染的手机就响了。

　　她拿起一看，是一个好友申请！

　　贺慎为星眸一弯，冲她一笑，“是我。”

　　邱小染很迷惑，他是怎么知道她的微信号码的？

　　贺慎为勾起唇角指了指她身后的墙，她怕是忘记了墙上贴着的值班表上有她自己的电话。

　　贺慎为不等她拒绝，直接拿过她的手机，先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又转了一千块钱赔她的衣服，并帮她点了收款，才把手机还给她。

　　他这一通操作太过迅速，邱小染还没来得及反应，门口“欢迎光临”的电子音再次响起，一位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一进屋就直抱歉，“小邱是吧？不好意思啊，有事耽搁了，害你等这么久。”

　　邱小染，“您是，哪位？”

　　“哦，我姓张，是你家老板的朋友，约好过来定制羊绒衫。”

　　邱小染，“？”

　　中年男人有些庆幸，“李总说你可能已经下班了，我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的，没想到你真的还没有走。”

　　男人说着话，看了看一旁站着的贺慎为，再次道歉：“不好意思耽误你到这么晚，幸亏你有男朋友陪着。”

　　“啊？不不……”

　　邱小染急到满脸通红，着急否认，那个该死的毛病却又犯了，“不不不”了几次，就是说不出下一个字。

　　贺慎为却趁机占她便宜，油嘴滑舌道：“好了宝贝，先为张先生定制衣服吧，一会儿我送你下班。”

　　邱小染当然不能让那个人送她下班。

　　这么莫名其妙的一个人，萍水相逢的，就随便接别人的话，还叫她宝贝。

　　谁是他宝贝啊，她都不怎么认识他。

　　邱小染忙完，一边腹诽，一边锁了店门，推起她的小电动要走的时候，看见三三的小窝，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那个人……

　　好吧，她承认，那个人长得很帅，对小动物也很有耐心，她对他的印象很好。

　　那又怎么样？

　　他身上的西服一看就价格不菲。

　　穿那种衣服的人，是她根本就不能想的。

　　年尾的半夜十一点，位于开发区的羊绒市场安静得像是处于世界尽头。

　　偶尔有烟花在夜空中炸响，瞬间的繁华愈发衬托出夜晚的凄清。

　　邱小染胆子小，怕黑。

　　平时加班还有工友做伴，此时茫茫黑夜就只有她一个，而市场门前那条路上前几天才发生了一起惨烈的车祸……

　　她一边向外面走，一边不断地给自己打着气，刚走到市场门口，就听见有人在叫她，“邱小染！”

　　她下意识地想答应，突然又想起小时候邻居奶奶告诉她的，半夜三更听见有人叫你的名字千万不能答应，因为那很可能是索命的厉鬼……

　　邱小染害怕极了，她不敢回头，更不敢答应，只能使劲儿拧她小电动的电门。

　　她把小电动骑得飞快，可是那个声音却穷追不舍，冤魂一样地一直在叫。

　　“邱小染！”

　　“邱小染！”

　　那个声音伴着刺骨的北风萦绕在耳边，阴气森森的，叫的人骨头发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邱小染怕到心脏狂跳，把电门拧到最大，不顾一切向前冲，只想立刻飞到医院，回到妈妈的身边。

　　没想到忙中出错，一下没掌握住，车把一歪就冲向了旁边的绿化带。

　　绿化带里种的都是月季，夏天的时候开的姹紫嫣红的，这个时候恐怕只能把她扎个姹紫嫣红。

　　邱小染吓得连忙松开车把，捂住了眼睛。

　　可是，预想中的撞击和刺痛并没有到来，灵异事件一般，电动车的速度一窒，车和人就一起悬停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