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断案录·火牡丹》神俏

13、火牡丹（10）

　　是秋骄。

　　阿天不用扭头也知道是秋骄，他没有回头，因为他没想好用什么表情面对她。她会杀了他吗？还是像上次那样狠狠地抽打他？听说大户人家对待逃奴都很是残忍。

　　阿天不怕死，但怕疼，他的身体很敏感，正常人能忍受的痛楚，他都会难以承受，更遑论素有恶名的秋大小姐的惩罚。

　　他要求饶吗？不可能，他绝不可能求饶，这关于尊严的问题，也是灵魂的存亡的问题。

　　那么他要解释吗？可怎么解释呢？说迷路了吗？她会相信吗？

　　如果说他没有走入森林，那还可以用迷路还解释，可谁都知道云中城边缘的森林不能走，走了就会迷失，他还自己走进去，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无法自圆其说的阿天僵持住了。

　　秋骄长长地叹息，“我还以为我对你够好了呢，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厌烦我。”

　　奴仆追求自由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秋家出了秋骄是个不定-时-炸-弹之外，其他人都很好说话，其中不乏侠义之士，在秋家做工好处比坏处多的多，而且工钱也是云中城最高价，换作别家就没有这么丰厚的薪资了，换成凡间就更是如此。阿天想要离开，只可能是因为她，他烦她，厌恶她，甚至可能恨她。

　　若换位思考，有人那么狠地抽了她一顿，那她一定恨死那个人了，而且一恨就是一辈子，没错，就是记仇。

　　“我……”阿天想要反驳这句话，却发现好像没什么好反驳的，他虽然偶尔觉得她也不是那么讨厌，可大多数时候秋骄就是讨人厌，就是可怕。现在他僵在这里不敢回头，不就是因为秋骄是个可怕的残暴的女人吗？

　　秋骄在考虑到底要不要放阿天走。若是他走了之后，就彻底忘记云中城，忘记她，不会来复仇到也罢，万一他跟系统给她看的画面里一样，在变得强大后，立马来杀个回马枪，那就完了。

　　一番思量之下，秋骄闪身到阿天身后，搭上了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我还不能放你离开……”

　　秋骄这次不步行了，她御剑，并且将阿天扔到了剑上，然后享受搭剑的“快乐”。

　　阿天一被扔上去之后，那白猫就被吓得跳下来，然后跑了。阿天看着那雪白精灵的背影，觉得有些不舍。那猫咪大概是畏惧秋骄身上的戾气，很快就跑没影了。

　　秋骄本来是想要让阿天站在前头的，但阿天终究是比她高，容易挡住视线，就让他站后面了，“抓紧了。”她沉声说，而后平地起飞。

　　阿天第一次站在细细的剑上离地飞行，离心力让他心律失调，为了防止自己掉下去，他只能抓紧了秋骄腰后的衣料。秋骄御剑的速度也很快，且不匀速，时不时加速，在即将转上高塔的时候她又一个急停，迫得阿天只能紧紧抱着她的腰肢。

　　秋骄感受到腰间的力道，知道自己吓到他了，忍不住得意地挑眉一笑。吓得天道抱紧自己，这可是值得吹嘘的一件事情。

　　现在秋骄可以确信，阿天跟后来的天尊几乎可以算是两个人，现在的他虽然看着呆板，但却会喜欢品尝美食，会想要为了自由而逃跑，还会恐高，将来那个天尊就不一样了，身上完全没有人味，只有兼具了极端仁慈冷静和极端暴虐残忍的“神性”。

　　如果可以的话，秋骄希望阿天一直是阿天，不要变成那个家伙，这样她和她家都会变得安全，毕竟这样的阿天不但可爱，而且好拿捏。

　　秋骄虽然穿得也单薄，身体却很暖，秋家人常年习业火之术，体温异于常人，这温度在寒秋就跟暖炉似的，阿天竟舍不得撒手。

　　风将秋骄的鬓发吹乱了，几缕拂在阿天的脸上，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然闻到了太阳的气息，暖融融的，还带点辛香，让人联想起晒干了的香料。

　　还真是……朝天椒啊……想到家奴们私底下给秋骄取的绰号，阿天就忍不住想笑。他其实很少笑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世界上的事反应都淡淡的，内心很难产生波动，自然也不会轻易哭或者笑。阿天不知道的是，时此笑容已经挂在了他的嘴角。

　　秋骄在秋府门口停下，率先从飞剑上下来，阿天早就闭上了眼睛，这会儿睁开，发现还是立地一米多。

　　他应该跳下来吗？这种距离的话，跳下去应该也没事吧？阿天正打算自己跳下来，就看见秋骄伸来一只手，她似乎有些别扭，并没有看阿天，而是偏着头，看着一侧的地面，“快点。”她催促道。

　　阿天没有拒绝她的好意，但是搭着别人的手跳下来反而容易失衡，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秋骄条件反射地将人抱住扶正。

　　门口站着的守卫本来是想要给大小姐开门的，但是看他们俩抱在了一起，顿时不敢动了。他们犹豫了一下，决定暂时装死。

　　秋骄没有那方面的脑子，只觉得这是个很普通的动作，就是显得自己有点“太像好人了”，秋骄尴尬地收手，不自在地拍了拍手，“那什么……”她搜肠刮肚，最后来了一句，“我会对你好的。”

　　她的意思是，以前对他不好，以后会尽量补偿，不会不把他当人了。毕竟是天道嘛。

　　可这话落在别人的耳朵里可不是这个意思，两名护卫连喘气都不敢大声了，恨不得原地蒸发。仙门大小姐和落魄家奴的跨阶级爱情秘密是这是他们能听的吗？！老爷知道了真的不会棒打鸳鸯，顺带杀了狗胆家奴吗？

　　阿天同样没有开窍，也能理解了秋骄最直接的意思，不过不知为何，他莫名口干舌燥，还能感觉到自己脸颊至耳尖的热度，火烧一样的炽热。阿天知道自己一定脸红了，还好夜色浓重，不会叫人看清楚他这幅样子。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脸红耳热——大概是因为那两名护卫过分明显的眼神吧。

　　那俩人阿天是认识的，平时他们的住处跟阿天的住处只隔了一个院子，当护卫，尤其是守门的，因为生活枯燥，内心戏其实很多，尤其爱脑补。这一会儿的功夫，估计已经够两名护卫脑补很多了。且秋骄的话确实有点暧昧，谁家千金会对一个男婢说“我会对你好的”呢？怎么听都有些旖旎。

　　很多想法在阿天脑子里盘旋而过，变成话语，却只是简单的一句：“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要对我好？”

　　虽然来秋府不过半年不到的时间，但是阿天算了解秋骄这个人了，一是因为被她打过，二是因为府邸里有很多她的“传说”，都是些不好的事情。

　　秋骄三岁就会在别人屁股后面放鞭炮，吓得别家小孩失禁，从此听到秋骄两个字就会两腿一紧；五岁的时候将讨厌的庶堂姐推下水，害得庶堂姐连着发了三天的高烧；八岁的时候抢走了堂兄的生辰礼，一把宝剑，害得堂兄嚎啕大哭；十三岁的时候挑飞了整个青英会，将哪些仙门小少爷都打得鼻青脸肿，唯独没打过夏家小公子……

　　至于她如何如何虐打下人，那例子可就多了，下人们总结出了一句话：“在秋府得罪谁都不要得罪朝天椒。”哪怕得知老爷，那没有得罪秋骄赖得那么可怕。

　　所以，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要突然表示对他好？而且他还是跟个她毫无瓜葛的，卑贱的家奴？

　　难道……良心发现？

　　根据他这半年的观察来看，人是一种很难突然找到自己良心的生物，要么就一开始就很良善，要么就一条路走到黑，弃恶扬善只是话本子里的故事，编出来用来教化人的，一旦道德规则被打破，那人们只会破罐子破摔。

　　可以说阿天对秋骄已经产生了严重的偏见。

　　如果不是良心发现，那会是为什么呢？前阵子，她不还想要挖了我的眼睛么？阿天越想越不解，秋骄这个人就好像是被云雾笼罩着的花一样，让人看不分明吗。

　　秋骄也无法解释自己的转变，总不能说“嘿，我知道你是天道的化身，所以我得疯狂讨好你”吧？她这个人又惯于不屑解释的，“反正我要对你好就是了！总之你愿意受就受，不愿意受也得受！不跟你说了，本小姐要回屋歇息了！”

　　两名护卫听得激动不已：好霸道！好一个《霸道仙子爱上我》！为什么我没有这样的好运！

　　虽然大小姐大多时候都很可怕，但越是这样的人，独宠一人时，越显得难能可贵，以及被宠之人的特别。他们也好想被大小姐宠溺！

　　护卫听八卦听得都忘记开门了，秋骄直接飞身越过高墙，落入院内，院外只剩下一个阿天，他又陷入了介于思考和发呆之间的状态。俩护卫反应过来，给阿天开了大门，还热热切切将人迎进门内。

　　护卫甲：“苟富贵！”

　　护卫乙：“勿相忘！”

　　阿天：“……”你们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