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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离家 ...

  •   她汲取我的感情,以美丽她的人生,然后把只剩躯壳的我留在原地,我无法逃脱,我无法复活。
      直至死亡,我永远是她的囊中之物。
      ——题记

      Chapter1

      乌黑的枝桠沉沉地压在头顶,如同怪物枯瘦的爪牙完全将夜空荫蔽。
      昏暗的森林里,只能看到飞雪与尘土交融而成的片片泥泞,树木错节的根横亘在脚下,呼啸的风声和鸟类振翅而起的拍打声在耳边掠过,身后不断传来树枝被踏碎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柔软的月光透过缝隙洒在地面上,随着风声摇曳的树影变幻出张牙舞爪的怪物形象,长开了血盆大口即将把疾行的女孩吞没。
      她跌跌撞撞地拼命向前奔跑。
      寒风夹杂着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雪水和泪水模糊了视线,靴子在跌下马车时就掉了一只,粗粝的石子划破了她的足底,砂石被踩进伤口,雪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但是太冷了,她的双足早已麻木,不能停下,否则会被撕破肚子吃掉。
      “嘶——嘶——”
      怪物的低鸣越来越刺耳,仿佛已经在她的耳边,下一秒就可以咬掉她的耳朵。
      她不敢回头,她知道身后是何种可怕的东西在追逐着自己。
      森林的前方似乎没有尽头,而身上的斗篷太重了,随时都会被树枝勾走。
      为什么自己会跑进森林,明明妈妈早早就告诫所有孩子要远离森林,更何况是夜晚的森林。

      天黑之前,村庄的道路旁。

      “够了我的玛丽,你要把小姑娘送到哪里去,不买我一壶酒我可是不会免费当车夫的哩。”杰夫敲了敲酒桶盖子,仰头又喝下一大口酒,用满是酒污的麻布袖子擦了擦嘴。
      他面前臃肿的胖妇人正扶着一个身穿斗篷的女孩坐上他的马车。
      商人杰夫时常往来村落,他身上都是酒渣的味道,玛丽喊住他时明明天色大亮,杰夫已经喝得大鼻子通红。
      “我可没少光顾你的生意杰夫,我要拜托你把邦妮送到托斯麦尔郡去,最好在天黑之前到那。”
      “邦妮,可爱的小兔子,你要到托斯麦尔去做什么?”
      杰夫用他醉醺醺的眼睛看着女孩,女孩乖巧地坐在酒桶上,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胖妇人打断。
      “她要去德先生的庄园工作,神父推荐她去的。”
      “小邦妮长大了,是该要工作了,不过玛丽你怎么不让邦妮嫁人呢,我听说教堂边上的……”
      “杰夫!不要在孩子面前说这些话,小心我把你和克莱尔的事情说出去。”
      杰夫喝着酒,笑得呛了几口:“毕竟是神父的推荐,那一定比嫁给我们村里的莽汉要好,你说是吧,邦妮?”

      酒桶上的女孩披着斗篷,帽子把艳丽的头发都藏起来了,眼睛圆溜溜的,红棕色的睫毛卷而长,像小鹿一样扑闪着,琥珀色的眸子里写满了天真和单纯,小巧精致的鼻子上有几颗隐隐约约的小雀斑,此刻她玫瑰似的嘴唇微微抿着,名叫邦妮,却比兔子还要可爱几分。
      她的目光落在杰夫的脸上,杰夫正打着酒嗝,脸上满是被葡萄酒薰出的颜色,尤其是两颊和鼻尖,弥漫着大片的红,好像赤色的蝴蝶。
      她想,是不是蝴蝶被酒浸湿了翅膀,不能飞舞才停留在醉酒的人脸上。

      邦妮缩了缩脖子:“邦妮也不知道。”
      她的目光又被杰夫的衣领吸引,他笑起来时脖子上层层叠叠的皮肉都在颤动,像河流中混合着泥土的波浪一样。
      玛丽抬起丰满的臂膀,挡住了她的视线,把她的帽子扎得更紧了一些。
      “我说了很多次,你不能直勾勾地盯着别人看,要是到了德先生的庄园还是这副不懂礼数的样子,是会被辞退的。”
      “对不起妈妈,邦妮知道错了,邦妮会改的。”
      玛丽看她垂下了头,十分乖顺,便摸了摸她的脑袋,将她领口的系带打成漂亮的蝴蝶结。
      “到了庄园……姐姐也在庄园里,你可要记得给我们写信。”
      “邦妮知道了,妈妈。”
      邦妮又抬头笑了,眼睛眯成两弯月牙,脸蛋上有着两个大大的酒窝,深得好似可以酿蜜。

      “好了杰夫,再耽误下去可要赶不上了,你送邦妮到托斯麦尔,会有人来接她的。”
      杰夫把酒囊绑在裤腰上,一步登上马车拉紧缰绳:“你放心好了,我的玛丽。小邦妮,你可得坐稳,小心跟酒桶一起滚下马车。”
      马车起步猛地晃了一下,邦妮紧紧抓住木栏,心情也跟着晃荡起来,她回过头,看见玛丽站在路边,身后的院子里还有其他弟弟妹妹的脑袋冒出来,好奇地盯着她远去的身影看。
      玛丽朝她挥挥手,弟弟妹妹们像她们小时候那样簇拥在玛丽身边,玛丽则如同母鸡保护小鸡般把孩子们环在怀抱里。
      邦妮听见弟弟妹妹们大声问道:“妈妈,我以后也想去庄园工作。”
      “那是神父才能选择的,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
      是的,所以她是个幸运的孩子。
      孩子们银铃般清脆的嗓音和妈妈圆润的身影逐渐变得渺小,邦妮回过头,一切似乎都在风声中慢慢消散。

      而在邦妮再也看不见的远方,玛丽的目光变得格外深沉,最后她叹了一口气,领着孩子们往家的方向去。

      邦妮的心情从未像此刻这般兴奋,她心中充满对于新工作的期待,这可是她长大以来第一次离开妈妈,离开村庄。
      听说德先生的庄园很大很漂亮,到处都点着蜡烛彻夜通明,厚厚的地毯铺满了整间屋子,家具都是亮闪闪的金器和银器,还有东方来的瓷器,在德先生的庄园工作是一件非常荣幸的事情。
      当然,这些都是姐姐写信告诉她的,可惜姐姐去了德先生的庄园后格外忙碌,至今只写回一封短信。
      想到这里,邦妮摸了摸身上的羊毛斗篷,这也是姐姐临行前赠予她的,是她目前最珍贵的东西。

      “杰夫叔叔,你去过德先生的庄园吗?”
      “只有受邀的客人才有资格去德先生的庄园,我只是个低贱的游商,我怎么可能得到邀请。”杰夫头也不回地说,“不像你,小邦妮,你能得到推荐去庄园工作,这机会可十分难得,神父一定很欣赏你。”
      “神父大人保佑所有人,他也保佑你,杰夫叔叔。”
      “谢谢你,亲爱的邦妮。”
      邦妮在胸前合掌,虔诚地为杰夫祈祷。
      她想,大家都是这么美好的人,一定会得到幸福。

      马车翻过山坡,一个又一个村落完全消失在视野里,初冬的寒风嗖嗖地往衬裙里灌,邦妮裹紧斗篷,一点点看着身后的太阳缓缓下沉。
      “我们要多久才能到达托斯麦尔呢?”
      “一路向着南方,我们路上不休息,天黑之前就能到达,托斯麦尔是南部最富有的郡,那儿背靠着纳毕罗海湾,是个漂亮极了的地方。”
      邦妮的内心更加雀跃。
      她记得姐姐说德先生的庄园在高高的悬崖边上,推开窗就能看到蔚蓝的大海,庄园里绿树成荫花香四溢。
      邦妮吸了吸鼻子,海盐的味道和紫罗兰馥郁的香气糅杂在一起扑面而来,白色的海浪拍打着崎岖的岩壁,放眼望去都是紫色和粉色的花海,枫藤青色的藤蔓上开满了淡黄色的花朵,蜿蜒在走廊和屋顶上,高大的橡树枝繁叶茂,越过屋顶投下浓密的阴影,在树下停留甚至能感受到海风的阴凉……

      “邦妮!快,快把油灯点上!”
      杰夫焦急的声音一下子打破了邦妮所有的想象。
      她睁开眼,眼见暮色四合,已然看不清脚下的路,马车在剧烈的颠簸,脚边的油灯险些被掀翻,她忙俯下身捡起油灯。
      火焰燃起的时候,道路边的灌木丛里似乎有一道暗红色的光线印入邦妮的眼帘,邦妮眨了眨眼睛,那反射出的光线便又消失了。
      同时耳边响起了 “桀桀”的怪声。
      “杰夫叔叔!”
      “不要怕,那是肮脏的怪物趁着夜色跑出了森林,它们害怕火焰,只要点了灯就不会靠近,把这盏灯给我,你再点一盏。”
      杰夫朝她伸出手掌,接过油灯后杰夫立刻将其挂在车头,邦妮看见他的掌心满是勒痕,马儿在他的驱策下飞驰。

      前方的路似乎明亮了一些,有小小的雪花飘落在邦妮的鼻尖,她继续弯腰拾起第二盏油灯,一团黑影突然从路边扑向马车,没有成功。
      邦妮却已经被吓得往后一退,油灯打翻在马车上,她抬起头,发现马车后的路面上是一片朦胧的黑影,无数只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反射出令人胆寒的光芒。
      杰夫的眼前也有黑影在晃动,明明自己的手心里都是汗,仍安慰着她:“该死的,一定是我走错了路,今天的夜晚怎么来得如此快,邦妮别害怕,翻过这座山坡,我们肯定能到达邻近的村庄!”
      “唔!”邦妮缩成小小的一团,躲在酒桶后面止不住地颤抖。
      忽地马车一阵颠簸,好几只黑影抓住了马车的栏杆。
      车头忽明忽暗的油灯瞬间熄灭。

  • 作者有话要说:  邦妮:Bonnie
    以及,是德先生,但没有赛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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