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来朝（女强）》南朝

38、第三十七回

　　一袭黑暗中，素节身上的那身嫩黄的衣服却有些扎眼，纵然顾望之那边纠缠着大队的人马，但这边仍旧是被一小股人纠缠。

　　挣脱这几个人之后，郁怀明显不支，几次掩住口剧烈的咳嗽，没多久，连站立都费力。素节担忧的架着郁怀躲在暗处，扶着他坐下休息。郁怀又咳了几声，藏起掩口的手，强作平静：“你先走吧。”

　　“你不行了？”素节格外的平静。

　　郁怀垂眼犹豫一下，笑道：“是，我不行了。”

　　素节闻言，默默挨着郁怀坐下，头虚枕着他的肩膀：“我陪你到死。”

　　“要死了，告诉你一件事。”郁怀仰头望着星空，原本满目繁星，现在居然一颗也看不到了，“给寿王府下毒的人……是我……”

　　鬼才信。我是问过的，即便没问过，你要是能够下得去手，就不是郁怀了。为了让我不爱你，你到底还要玩多少把戏。素节心中明白他的意思，却不戳穿。

　　“恨我吧……”郁怀喘息着，很艰难道。

　　“嗯，恨你。”素节轻轻的应着，眼睛却湿润了，“你去死吧。我恨你。”

　　安心的死吧。

　　郁怀安心的笑了一下，闭上眼睛。

　　没有声音。

　　风刮过，树叶动，却没有声音……

　　泪流满面。

　　素节攥紧郁怀的手：“喂，死了吗？”

　　没有声音。

　　“恨你……”素节声音哽咽，“听见了吗，我恨你。”

　　“我恨你啊，你听到没有！”素节抓着郁怀的衣襟大喊出声，“恨你！恨你！真的恨你！起来啊……起来……”

　　素节扑进不会再有任何反应的郁怀怀里，不顾后果，放肆的大哭出声。

　　恨你了！乖乖的听话恨你了，听你的胡说八道信你了，所以，不要死啊。不想……不想再一个人，所以，是吓唬我的对吗？只是昏过去了是吧？你会活过来的……对吧？

　　“骗我的吧？”素节期待的摇着郁怀，泣不成声，“说你是骗我的！”

　　早知道会这样，早知道的，可还是痛苦，还是不想要你死啊！也许你才是对的，恨比爱轻松得多。可，没办法恨啊！活过来好不好，叫我真的恨你！不要这么丢下我，好痛苦，比死还要痛苦。

　　想要你活着，想要你笑，想要你陪着我……不，不笑也好，不陪着我也可以，只要能看见你，只要你活着——只是要你活着而已！

　　如果！如果你不曾来过就好了！

　　长乐王府。

　　素节的房间。

　　素节缓缓睁眼醒来，看了眼歪在床边呼呼大睡的抱玉，盯着帷幔：梦？

　　抱玉醒了，大哭大叫的抱住素节，哭天抹泪的说着当时勾引带人围追宁王的人，看见郁怀死了，她又昏迷不醒，简直吓死了。

　　不是……梦。素节的心口钝痛，泪水涌了上来，抱玉手足无措的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小王爷……你，还好吧？”

　　“郁怀呢？”素节自己夺过帕子，擦干泪水。

　　“下葬了。”抱玉小心翼翼的回答，果见素节一脸怒火，忙道，“小王爷你睡了十天，不下葬……就烂了。”

　　“葬在哪里？”素节咬牙。

　　是勾引为郁怀打点的身后事，就葬在城外不远的地方，据说风水也很好。素节不顾抱玉的阻拦，立刻就要去看郁怀的墓穴，抱玉拗不过她，只得和勾引一同陪她去。

　　素节悲哀的抱着刻着郁怀名字的墓碑，泪流不止：你在报复我吗？因为我觉得没见到你更好，所以最后一面也不让我见？恨你了啊，真的恨你了。听见了吗，我恨你……胆敢丢弃我，自始至终都没给我留下一丝的温柔，至死也不肯顺我的心，真的恨你。

　　下辈子，要连本带利的还给我。

　　我也会说不爱你，至死也会重复着不爱你，丢你一个人思念我，死后也不叫你看见我最后一面……

　　下辈子，绝对连本带利的讨回来。你听见了吗？等着我，我会咬牙切齿的恨着你出现在你面前讨债。

　　你听见了吗？

　　回到府中，素节失魂落魄的找出郁怀留下的那个盒子，仍旧是好好的锁着，素节有气无力的吩咐：“找个锁匠。”

　　锁匠来到，刚要下手撬锁，素节又叮嘱：“不要划伤盒子。”

　　盒子里，只是几本册子，素节一一翻过，和顾望之给她的证据一样，都是扳倒宁王的铁证，还有一本和宁王勾结的官员名单。

　　看着郁怀纤细的字体，素节眼睛模糊：果然还是我更重要。

　　抱玉跟着偷偷扫了眼，宁王现在已经倒了，人关在监牢，而宁王的亲眷都软禁在府中，这些已经都是没什么用的东西了，又怕素节伤心，便收拾了起来，关起盒子准备收起来。素节突然夺了回来，抱在怀里嚎啕大哭。抱玉除了递上巾帕，竟丝毫没有其他方法。

　　之后的素节一直恍惚的发呆，好似失了魂魄。皇帝也来看过她，也曾拉着她的手说他其实早就知道她是女子，只要她点头，他可以给她一个新的身份，迎娶她入宫为后。但丝毫不能令她动容。

　　直到传出消息——皇帝要治宁王的罪。

　　素节第一次遣了人出去，去找顾望之，之后便去牢中探望宁王。

　　宁王犹如困兽，却仍旧威风不减，见到素节连眼都没抬。素节也不在乎，支走守卫，蹲了下来，望着栏杆里坐在地上的宁王，语气平静的骇人：“宁王叔，你猜寿王府的死法，你府上的人会不会喜欢？”

　　宁王脸色大变，转而又冷笑：“你手下都是皇帝的人，你以为他会容许你目无法纪？”

　　素节却定定的望着天窗外的天空：“和寿王府起火的时辰一样，宁王府的火也该放起来了。真是可惜，我看不到，杀人的火，一定很漂亮吧，宁王叔？”

　　宁王冷笑：“你这小孩子把戏骗得过本王吗？”

　　“是吗？”素节也不分辩，“那我就和宁王叔一起等，看这火，是不是烧起来了。”说着，自袖中掏出一个小瓶子，轻笑，“这个是下到寿王府的毒吧？抄你王府的官员真没用，我一要就给了我，不过宁王叔也不用怕，这个只是个瓶子了，里面的药，我叫人还给你宁王府了。”

　　还，还到何处？宁王心中预感不好，却忍着没开口。

　　也不知这样呆了多久，外面的守卫开始碎言碎语：“听说宁王府起火了。”

　　“那不是和寿王府一样了？”

　　“可不是，听说也是整个王府都烧起来了，一个人也没逃出来……”

　　素节对着宁王笑得灿烂：“宁王叔，还认为我的话不可信？现在你的亲眷，包括你两岁的儿子，满月的孙子，都死了哦。”

　　“你！”宁王如同猛兽般扑了过来，睚眦尽裂，撞得栏杆“嘎嘎”作响，伸长了手臂却仍旧抓不到素节的一方衣角。

　　素节抬手将瓶子丢给宁王，冰冷傲慢：“宁王叔，你欠我的，我讨回来了，至于你，可以学狗，舔舔那个瓶子，看留下的药沫够不够你一起上黄泉！”

　　宁王突然狰狞的笑起来：“你知道吗，你知道当初送寿王烟花，并且怂恿寿王将子女都叫回来的人是谁？是敬王！敬王！哈哈，若不是敬王，死的只会是寿王一人，而不是满门！而明知其中有鬼，却为了等本王自露马脚结果无辜害死寿王府满门的，是皇帝！你不是报仇吗，去报啊，还是你只有向我这个阶下囚报复的本事？”

　　素节面无表情的起身，拂袖而去：“纵然是天王老子，我也不会放过！”

　　出乎意料，第二天，素节穿戴整齐上了朝。

　　即便出事之前，皇帝也甚少见到素节来上朝，不禁有些意外。可上朝的素节二话不说，拔出藏在袖中的匕首便向朝臣刺去。

　　众人惊诧，等缓过劲来，阻拦下素节时，已经死了四个文官，皆是郁怀所书，宁王的党羽。

　　皇帝却是发愁宁王党羽此次并未暴露，若是处置必落人话柄，但发愁不等于可以让素节当朝诛杀。

　　“长乐王，你未免胆大包天。”皇帝只得喝道。

　　胆大包天？素节转眸浅笑，笔直的盯住皇帝的眼睛：“皇兄，臣弟实乃女子。”

　　众人更是惊诧的瞪大眼，皇帝眉头皱紧：长乐……这到底是想做什么？

　　“皇兄，臣欺君罔上，罪大恶极，请赐臣死罪。”素节仍旧在笑，却笑得那么恶毒。

　　你想娶我，我就叫你一辈子做不到，不仅如此，我还要逼你亲手下旨杀我，然后，让你的爱意折磨你去吧，好好的体味这份折磨！

　　“长乐王弟患失心疯，来人，将长乐王弟送回长乐王府休养。”皇帝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