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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小心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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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两晚相处,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江潮的态度依旧冷冷淡淡,但宿舍随着舍友的回归,还是热闹了起来,云渺渺从家里带了小零食,分给大家吃,轮到江潮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眼中闪过怯色,顾九枝见了,默不作声地拿了包薯片,试探着抛给江潮。
云渺渺朝她投去感激的眼神,但顾九枝自己清楚,她是看大家在这里分享零食,而江潮却孤零零地坐在床上,心中不是滋味。
填满了氮气的大肚子薯片飞出去,慢悠悠地落在江潮身上。
顾九枝是存了把握的,从这几天跟江潮打交道的经验来看,其实江潮并不像传说中那样如火药桶般一点就炸,反正,总不至于为此生气。
她心里有数,舍友们却好似被吓到了。她们原本正热火朝天地分着东西,见顾九枝这样,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大气不敢出地看向江潮,后者懒洋洋地斜靠在墙边,接是接到了,但又给她丢了回去。
顾九枝拿着薯片无奈地笑起来,云渺渺反而是松了口气,她大约是那种喜欢听奉承话的性子,几包辣条薯片引得舍友们对她大肆赞扬,她便也高兴起来,宿舍里一时充满了欢声笑语。
怀揣着那个不能言说的秘密,只要同江潮处在同一个空间里,顾九枝总会忍不住去注意她。
大部分的相处,都是在教室里,虽然顾九枝也不知道,一个人坐在前桌,一个人坐在后面,全程没有交流,这样究竟算不算是在相处。
而且,上课时,她是没有太多空闲去关注江潮的。
顾九枝是认真听课的好学生,老师们极喜欢的类型,上课时,目光会一直跟随老师,会随着老师的手书而落在黑板上,会在老师提醒看课文时准确地找到那一行,也会在老师讲到兴头时,与之眼神碰撞,给出“我在认真听”的反馈。
自从顾九枝来了班上,老师们讲课的热情普遍增加,如果非要形容的话,以前是单口相声,如今,一下子有了个捧场的,便浑身都有劲起来。
与她相比,江潮这种总是在神游的学生,便显得那么的令人头疼。
有时候,老师微笑着看顾九枝这得意弟子一眼,目光自然也会在她四周扫过,然后落在江潮身上,眼中就浮起痛心来。
高一才开始不久,但凡稍微有点职业道德的教育工作者,都不会在这么早的时候就放弃某一个学生,所以江潮一个问题学生,倒是屡屡会被喊起来回答问题。
这是老师们最后的倔强,他们似乎很固执地觉得,这样的方式会把江潮的思想从天上不知道哪个旮沓拉回到课堂上。
但事实总是不尽如人意。
每一次,不学无术的少女的回答都是“这题我不会”“我没听懂”,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为这,江潮被暴脾气的班主任叫去“教育”过好几次。
后来,每次江潮被叫起来,她自己还没怎么担忧,顾九枝就条件反射地脑仁疼起来,心中也生出浓浓的愧疚。
不应该是这样的。
如果江潮被好好地在顾家养大,她不该是这样的。
她会在三岁的时候被送去双语幼儿园启蒙,会从小学起被送进全市最好的学校,如果有跟不上的课程,会有最好的私教给她补课,她会享受最好的学习资源,会一直走在正道上,昂扬向上。但多年前的那次阴差阳错,让她失去了原本优渥的生活。
而江家......
顾九枝低着头,手指扣在桌角,渐渐泛起白色来。
虽然顾霖没跟她细说江家的事情,但顾九枝是个有七情六欲的正常人,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另有其人,知道自己是江家的孩子,她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去探究?她偷偷去查过的,只是查到的东西都太少,在学校跟老师旁敲侧击地打听,也只得到一个“家境贫寒”的消息,再问,老师就不愿多说了。
顾九枝不由去想,如果当年没有抱错,她是不是就是江潮这样?是不是也会长成这样,让她背段课文,都磕磕绊绊地、半天吐不出一个字的样子?
顾九枝又悄悄回头去看江潮。
无数次和老师的拉锯里,江潮睁着那双与顾霖极为相似的眼睛,在回答不上问题时,无所谓地看着讲台上心怀殷切的老师,久而久之,大家都相信了,觉得她真的无所谓成绩的好坏。可是顾九枝看着,总觉得江潮是在“无所谓”给自己套上一层盔甲。
好像只要“无所谓”,就不会受伤一样。
顾九枝更加在意起江潮来。
前后桌的关系,而且她又刚好坐在前面,屡屡回头去看是不现实的,但她有自己的办法,时常假装不经意掉个文具,又悄悄把文具踢到后面,然后回头去捡的时候,就能顺便看看江潮。
但她看十次,有九次江潮是在神游,仅剩的一次拿着笔,却是旁若无人地在纸上写写画画,并没好好听课的样子。
她是不知道,虽然她自以为做得隐蔽,但次数多了,江潮也渐渐发现了,顾九枝好像很喜欢看她。
顾九枝又掉了橡皮了。
支着下巴,江潮在心中默念三声,果然,三声之后,顾九枝就有了动作,低头去捡那块橡皮,然后抬起头,看江潮一眼,又马上回头。
然后,半节课或是一节课之后,顾九枝掉了支水性笔。
又是一眼。
第三次、第四次......
一天下来,顾九枝那一盒可怜的文具得掉个遍。
发现了顾九枝的小动作,江潮平生第一次觉得,枯燥乏味的课堂上,除了想东想西之外,还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那就是看顾九枝掉东西。
她有一天很有闲心,甚至默默数起了顾九枝掉文具的次数,一天下来,居然有八次。
然后,顾九枝也许是有点强迫症,每天第一个掉落的永远是橡皮,然后是笔、是尺子,偶尔很小的概率,还会掉落草稿纸。
顾九枝的草稿纸,跟江潮那胡写乱花的草稿纸不一样,解题步骤整整齐齐地写在上面,干净到很少有涂改。如果实在有写错的地方,就会被顾九枝划上一条笔直的线,整体看着十分赏心悦目。有时候,看着飘落到自己脚下的草稿纸,江潮会想,这样的草稿纸如果被当成作业交上去,恐怕会比江潮交的那些作业得到高得多的评价。
总之,看顾九枝比听课有意思多了,就是不知道顾九枝怎么想的,难道顾九枝也觉得,看她比听课有趣吗?这么变着花样地瞅她做什么?
然后,又过了几天,江潮发现更有意思的一件事。
事情的起源还是越挫越勇地叫江潮起来回答问题的老师。
江潮时常被叫起来,有时候也会挨骂,她自己是无所谓的样子,但顾九枝每次听到,都会觉得难过。次数多了,每次老师的视线扫过她们这片区域,落到江潮身上,顾九枝心弦都崩得死紧。
有时候江潮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把顾九枝急得呀,恨不得站起来替她答。
她确实也这样做了,只是不太明显,是在曲线救国——每次老师一有要叫江潮起来的迹象,她就举手。
得意门生举起了手,老师的注意力往往就被转移了,高兴地喊她起来,满意地听她答题。
就这样,顾九枝举手互动的次数,愈发地频繁起来。此消彼长,江潮被叫起来的频率就降低很多,她起先没太注意,但时间一长,她也渐渐琢磨出味儿来,好像每次顾九枝举手,都是老师那危险的目光朝江潮这边看的时候。
唔......
不知道顾九枝的小心思,班上有学生如此积极,老师们自是高兴的,高兴着高兴着,就忘了先前往这边看,究竟是要点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