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七章 给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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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越华承认是自己的误诊，延误了楚星的病情，事件本身也从最开始的全网舆论哗然，默契地演变成了医疗圈私事。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十六年前，潘越华凭借家里的荫蔽逃掉了本该承担的责任，如今便要为之付出了代价。
他的病情无力回天，王玥仍然是他法律意义上的妻子，她在被假释的一天里，要求医院停止对潘越华的治疗，尽了夫妻二十载以来最后的情分。
王玥没有问他为什么要逃避责任，也没有问他为什么要娶自己，时至今日，这些问题的答案都已经没有意义了——逝者已逝，让逝者成为逝者的人距离死亡也只有一步之遥，知道答案了，又能怎么样？
她静静地坐在病房里，等到潘越华永远地合上了双眼，淡然地舒了口气。
如果王玥在收到那张化验单的第一时间可以冷静下来，找潘越华问清楚，他们或许可以有一个好聚好散的结局。
但这只是旁观者善良的假想。
楚星死在了王玥最爱她的时候，此至终年，白月光是她，朱砂痣也是她。楚星永远是王玥被生活打磨得足够圆滑的外形下，唯一的波涛汹涌和暗潮涌动。
至于问题的答案，千言万语汇成一个中心：恐惧和愧疚。
那年是潘越华工作的第一年，误诊延误病情导致病人丧命不是小事故，一旦曝光，他的职业生涯便到此为止。
面对这种情形，在他回过神之前，经验老道的家族长辈已经替他想好了解决方案，一顿饭，两杯酒，积累下来人脉和资源便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句话就能换一个人情，这种净赚不赔的买卖，谁不干谁傻子。
潘越华不傻，他沉默就是回答。
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黑和白，极致善良如天使的人和宛如魔鬼投胎的人存在，但极少，大多数好人，也会萌生毒死无良老板的念头，穷凶极恶的罪犯偶尔也会买棒棒糖。
潘越华对王玥的爱意不见得有多深，但愧疚是支撑起他对于王玥那份堪比对太后老佛爷的尊重的重要支柱
对楚星的愧疚，对王玥的愧疚，对“健康所系，性命相托”的辜负。
医学是有温度的，因为生命热烈的。多数医务工作者，在从业初期可以毫无波澜的接受自己患者的离世，何况是因为自己的失误才离开人世的病人。
楚星不在了，但活着的人需要继续生活，王玥作为“社会特别群体”中的一员，别人的白眼、议论，是比父母催婚更折磨的存在。
潘越华娶了她，给了她接近二十年的安稳日子，让她可以正常的工作、生活，如果王玥没有看到那张化验单，他们可以继续这样生活下去，但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她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也有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义务。
这二十年有名无实的婚姻，是潘越华无言的赎罪，但赵婷丽的出现，证明他并不真诚，落得现在这个现场，于法理应该同情，于道德则是“自作自受”。
潘越华是撤掉呼吸机当天凌晨两点去世的，最后是医院组织捐款，在殡仪馆里给他买了个位置。
林一笑赶在复工前一天，去殡仪馆看了一眼，她凝望着玻璃柜里的白色瓷罐，良久无言。
抛开楚星这件事，他可以说是一位极其负责的医生，但这份责任和耐心，是以另一个无辜的生命为代价换来的。
林一笑把带来的花放到柜前，便离开了。
顾疏放是在她离开十分钟后到的，她没有林一笑样的思虑万千，干脆利落地把楚星的画册放下便走了——如果人真的有灵魂，那就让楚星好好膈应一下他，也算是出口恶气。
转眼，时节已经到了六月下旬，枝叶后高亮的蝉鸣昭示着人间正是进入闷热而冗长的夏日。
林一笑的“网络风波”就像她一开始说的那样，很快就被网民们遗忘，根本不需要顾疏放的澄清。她继续着悲苦的夜班生活。
急诊科依然忙得不分昼夜，工资依然和付出不成正比，医院的墙面照常接受着形形色色的人的悲欢。
医院对面的咖啡店悄悄地换了主人，开始了敲敲打打的迎新仪式——装修。
结案后，市局的老伙计们正被各路报告逼的死去活来，林一笑很懂事的默默土遁，以免沦为侯朗无差别攻击的出气筒。
林一笑照常交班，苏倩难得能顺利交班，两人便一起下了班，苏倩瞥了眼已经装潢一新的咖啡店，惊奇地说：“这家咖啡店换老板了吗？店面忽然洋气了。”
“嗯？”林一笑往咖啡店望了一眼，这才发现咖啡店已经没有了原本的模样。
现在的它，由内而外都散发着“我很高贵，你不配”的欠嗖气质。
等等，那个坐在椅子上，慢慢悠悠搅着咖啡的女人，怎么长得和顾疏放那么像？！
她不用写报告吗？
林一笑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直觉告诉她还是不要和顾疏放有太多交流，先走为妙。
她刚想拽着苏倩离开，说时迟那时快，顾疏放也看到了她。
面面相觑间，林一笑余光瞥见了玻璃倒影里眼袋快到下巴上的自己——相形见拙，相形见拙啊。
苏倩看了看她，又循着她的视线看了看咖啡店里精致的头发丝的顾疏放，不觉蹙眉：这不是那个上过热搜的小画家吗？
“笑......”没等苏倩问明白，顾疏放淡定从容地推开门，举着咖啡笑着朝林一笑摆了摆手，轻松说：“林医生，中午好。”
“哈哈…挺好，挺好，”林一笑讪笑了两声，扫了眼咖啡店，“顾小姐这是准备转行？”
顾疏放喝了口咖啡，像是在认真地思考她的建议：“暂时没有这个计划，零花钱还够花，找点闲事干而已。”
林一笑本就不自然的笑容瞬间僵住了——是，一套房的零花钱要是都不够花，这人得多昏君！找点闲事干，这说的都不是人哈！
顾疏放并没有感受到来自打工人的愤懑，慢慢悠悠地在林一笑面前站定，补充说：“这家店毗邻贵单位，以贵单位压榨劳动力的程度，想来各位白衣天使们应该很需要咖/啡/因。”
林一笑干笑了两声：“谢谢你对我们单位的肯定啊。”
“客气，”顾疏放对苏倩莞尔一笑，从善如流道，“贵单位真的是工资不见得很多，工作量倒是很不客气。美女姐姐，您要是考虑转行的话，我工作室的大门随时向您敞开，除了丰厚的工资奖金外，工作时间自由，工资不随着工作时间变化，就算你一个月只干了一天活，工资也不会比合同上的少一分。”
苏倩讪笑了两声，暗念：这位小画家油嘴滑舌的程度和林一笑倒是不相上下，就是画大饼的技术不如林一笑。
林一笑好歹还知道换套饼忽悠人，她是直接把原来的饼翻了个面儿就说是新的饼。
“笑笑，你们聊吧，昨晚上接了18个病号，人真快废了，我走了啊。”苏倩无视林一笑眼中“你抛弃我”的震惊，毫不留情地转身往反方向的地铁站走去。
顾疏放含情脉脉地望着苏倩离开的背影，褐色的眼眸在阳光下变幻成了浅琥珀色，她不笑臭脸的时候，是阳光下最耀眼的冰棍，笑起来便是淌着蜜的小甜心，暧昧透过无框眼镜无差别放送：“美女姐姐慢走~”
林一笑冷眼看着她孔雀开屏，不清不淡地感叹了句：“顾疏放，还好你是个姑娘。”
“这话怎么讲？”
“显而易见，你有钱有颜还嘴甜，完美的符合渣男的三大基本条件，”林一笑两手一摊，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加上你刚才的聊骚行为，可以合理推论出，你要是性别转换，十有八九是个骗色的渣男。”
“我这个人挺有自知之明的，我觉得我的长相不性转，应该也能划归为‘让人担心会跑了’的美女行列，”顾疏放嗤笑了声，说，“原来只骗色就能被称为渣啊，那既骗财又骗色的叫什么？”
“这也是渣男的一种，”林一笑一本正经地说，“这种情况要分情况讨论，如果骗财骗色的长相秀色可餐，可以定义为渣男；如果长得难以下咽，一概称为人渣。两者殊途同归，警察局是他们最后的归宿。”
“被骗色了还可以用买买买安抚受伤的心，钱财两空的滋味可不好受啊。”林一笑感叹了句。
顾疏放挑眉，问：“林医生被骗过？”
“我没这么好的运气，”林一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伸了个懒腰，转身朝她摆了摆手，“累了，不当免费陪聊了，这家咖啡店现在是姓顾了吧，赶明儿有空我一定带束花来恭喜你开业大吉，回见.....”
“林医生是要坐公交车回去吧，”顾疏放看了眼时间，不慌不忙地说，“不来一杯咖啡续神吗，坐过站了得不偿失，本店试营业，所有饮品半价。”
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半价”和“清仓甩卖”更诱人的存在了。
林医生向来拎得清，从来不和打折过不去：“那，麻烦顾老板了。”
店内的装潢和之前评价亲民的风格大相径庭，但整体是简约的北欧风，空气中有淡淡的咖啡香。
林一笑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吧台前的椅子上，林深很有眼力见的给顾疏放让出了位置，并低声说：“东西放到下边了。”
顾疏放微微颔首，垂眸瞥了眼立在吧台下的购物袋，问：“喝什么？”
“中杯美式，满冰，”林一笑说，“谢谢。”
顾疏放微微蹙眉，拿了一个大杯：“本店试营业，饮品半价，中杯卖不出本钱，只接受大杯。”
林一笑：“……顾老板，您可真会做生意，我得给消协打个电话帮您宣传宣传。”
顾疏放不解：“你为什么要给消防协会打电话？”
林一笑被她认真地发问逗笑了，摆了摆手：“我给他们宣传宣传，贵点试营业，中杯的价格可以喝到大杯的量，血赚！”
顾疏放显然没信她的鬼话，但估计也没太听明白她说的是什么鬼话，没有刺回去。
她做咖啡的动作干净麻利，林一笑看着不禁有些意外：“顾老板平时在家的时候也有喝咖啡的爱好？”
“我没有这种自虐的爱好，”顾疏放在杯子里放了满满的冰块，“小姨喜欢喝，我经常帮她做，五刀一次。”
“你小姨一天麻烦你几次？”林一笑自动忽略顾疏放的嘲讽，问。
“记不太清了，”顾疏放把咖啡封好，推到了她面前，回忆了下，说，“一天三杯吧，偶尔吃午饭的时候也会配一杯。”
林一笑飞快在脑子中过了一遍：按照现在的汇率来算，1刀是6块人民币，一次就是30块，顾疏放小时候一天靠冲咖啡就能净挣小一百块。
她回想起自己一周五块钱零花的童年，腹诽到：众生平等，但众生的收入从还是小屁孩的时候就注定没法平等了。
顾疏放斜睨着林一笑沉浸在惨烈对比中无法自拔的神情，刻意地清了清嗓子，把脚边的购物袋拿了上来，放到了林一笑的面前，言简意赅地说了三个字：“给你的。”
林一笑茫然，翻开袋子看了眼——里面是一条崭新的牛仔裤。虽然还没有打开看，但得过且过如林一笑，也能从全是英文的吊牌上感受到这条裤子的价值必然不非。
——顾疏放干嘛忽然送她裤子？
林一笑走马观花地把记忆过了一遍，想起了那条已经沦为家里抹布的“乞丐风”裤子，说起来，它能沦为抹布，有顾疏放一半“功劳”。
她恍然大悟：顾疏放才不是惊鸿一瞥和她看对了眼，这大小姐估计是一早就猫着等着呢！试营业半价估计也是扯淡。
“顾疏放，”反应过来的林一笑看着表面稳如老狗，实际上耳朵尖已经泛红了的顾疏放，越看越觉得她像极了那只和自己不对付的超市门神，不觉笑意粲然，“你有点可爱啊。”
“什么？”顾疏放活了25年，第一次被人用“可爱”形容，整个人宛如雷劈一样愣在了原地。
一起愣住的还有听墙角的林深：可爱这种词居然是形容顾疏放的，世界上有比这个还恐怖的故事吗？
林一笑直接用微信把钱转给了顾疏放，然后一手提着购物袋，一手端着冻手的咖啡扬长而去：“谢谢了，咱们下午见。”
顾疏放的视线跟随着林一笑，直到她消失在了蜂拥的上车大队里才收回视线，对还沉浸在震惊中的林深说：“这家店以后你是店长了。”
“啊？”林深走个神的空工作量突然大了，第一反应是推掉，“老板，刚刚林医生说是要和你‘下午见’啊，我突然成店长了，不合适吧。”
“你听错了，”顾疏放淡定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她说的是，要和中杯价格的大杯美式下午见。”
林一笑下午要和谁见林深不是很在乎，他只知道，自己以后的办公场所估计就是这个咖啡店了。
——这无良老板！简直了过分！
无良老师悠悠补充：“市面上的店长工资怎么算，你每月工资就多加多少钱。”
林深：“谢谢老板信任，保证完成任务！”
林一笑挤上公交车，凭借手长脚长的优势抢到了一个座位，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欣赏着沿途街景，好不惬意。
穿着各色校服的学生已经陆陆续续放学，阳光热烈的爱着这些正值青春的少年人们。
然而，光照之下，阴毒的罪恶宛如疯长的藤蔓，生机盎然下隐匿着让人头皮发麻地蛇皮枯枝。
作者有话说第18章 第十七章 给你的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