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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凌风醉 ...

  •   麓空六年,皇家围场。

      一年一度的秋狩是皇家举办的大型演习骑射活动,王公侯伯氏族赫门皆在受邀之列。

      有道是秋狝哨鹿,世家子弟围猎而行。西面围场栅栏重重,杀伐血气弥漫,乃众多骁勇善马术者扬名立威之地,而其亲眷者则更多聚集在搭建于东面的看台上。

      重阳未至菊花酒香已弥,苍时喜爱这花酒之中的芬芳淡雅便多饮了几杯,当下已有了微醺醉意,她恍恍欲坠入梦境,不想听一女郎出言。

      “听闻殿下师出名门,想来骑射功夫了得,怎不去西围一展风采,反倒与我等小辈共坐一处,不若弭湖郡主,早早打马备弓,这才是我们青鸾大好女儿之楷模”

      苍时酒意刚起,还未反应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昏沉沉的将头往前一倾,鼻子好险点进一叠梅花糕点里,这下倒是真的清醒了点。

      她抬头往说话的女郎处望,刑部谢尚书的女儿谢薄言,今年十三,还未及笄呢就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薄言是她的未婚夫萧士宁的表妹,自元年与萧士宁定亲以来,她便一直暗怨自己夺了她的表哥,小孩子哪懂什么爱啊恨啊的,她不过是听旁人说的多了,不满苍时年长萧士宁好几岁罢了。

      “西极八骏狩春蒐,围场万乘猎秋狝,少我一个又能如何。”苍时呵呵的笑,见谢薄言还要说话,直接往酒杯里倒了一杯酒以内力推过去,薄言看着面前清澈的酒液愣住了。

      “嗯,怎么不喝”苍时看她,像是恍然大悟的样子,谢薄言见她忽然一笑,站起来颤颤巍巍的走向自己,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所以呀,到了能喝酒的年纪再来和我争辩”她无视谢小妹抗拒的力量强行揉了揉那个炸毛的脑袋,然后对着空气打了一个响指。

      随即一个全身包裹在黢黑里的人出现了,谢薄言看不清那人的面貌,只能从身形窥出是个男子,只见长公主醉意熏熏的递给他一块自己吃剩的梅花糕。

      “这个好吃”她说道,然后歪在那个男子身上,“送我回去”

      那人一声不吭的把糕点包好,像什么宝贝一样塞进怀里,然后手脚利落的横抱起她,谢薄言从突然冒出个人的惊愕中回神,见状更为不满,如此风流不守妇德之女怎能当她的表嫂!恰值晌午,世家子弟们打猎归来,眼见人群中的萧士宁向这边走来,谢薄言立刻起身去迎,反观苍时无动于衷,只是笑眯眯的朝他们挥挥手。

      谢薄言借机与萧士宁告状,萧士宁不语,只是淡淡的看着自己的未婚妻,她在刃十一身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皓腕搭在黑衣上,愈发显得肌肤胜雪。

      “这碟粉酥味道不错,让御膳房照原样制一份给大表哥送去”她慵懒的令下。

      “是,殿下。”宫人退下。

      大表哥。

      萧士宁眼中闪过一丝暗芒,如秋日冷锋悄无声息的肆虐着她身旁的一切。

      苍时对刃十一的亲近他熟视无睹,因为他清楚刃十一在长公主的眼里称不上人,只是一柄工具,工具在他眼中不具威胁,所以他不嫉刃十一,却深恨谢述。

      那个年长公主十岁,比他更早踏入庙堂的男人。

      她的关怀亲近始终只对着谢述,即便她口口声声说爱着自己,他们会在树下相拥,在花海间牵手,在河畔折柳散步,做那些情人间可以做的事。

      前世那些甜蜜美好的一幕幕让萧士宁的眼底生出些许恍惚,可那些对萧士宁而言都不够,或者说他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些,他想要的是苍时的全部,包括她给下了朝的谢述送点心,送水果,送暖汤,宫门前遇到会命停下轿撵聊天,公主府里的时时称赞——那些他都想独占。

      他和谢述差在哪里?

      他问自己,是多出来的那十三年的年岁和阅历吗?

      那么如今应当可以弥补了。

      苍时和他们告别,甚至没有和另一边的太后皇帝打招呼的意思,她是天下至尊者的妹妹,垂帘听政太后唯一的嫡女,千娇万纵的荻溪长公主,全青鸾也只有她有这个资格这样任性。

      萧士宁垂眸,任由苍时的衣角从他身边飘过,随着那一抹淡淡的菊花酒香就要远去。

      忽然,苍时鼻微翕动,她在萧士宁的身上闻到了药味,她让十一放下自己,清明的眼中再无半点醉意。

      “你吃了什么。”她问萧士宁。

      “殿下....”萧士宁避开她的眼睛,但苍时不容他躲避的擒住他的脸,此刻,他们的距离缩小到不能再缩小的地步,近到萧士宁能感受到她温凉的吐息。

      “我问你吃什么了。”她严厉的看着他。

      “**”

      苍时听不懂这是什么药,她的医术还达不到精进的地步,但是她对药味很敏感,当下急命人传唤太医,见她一颗心全系在自己身上,萧士宁终于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

      ‘士宁,我总在母后的身边问道一股不寻常的药味。’

      “不碍事的。”他安抚长公主,心知苍时前世老是疑窦太后是被人毒害的,后半生忧思难眠多半为此,或许现在已有这个迹象了。

      ‘看来我需要尽早调查此事’他暗想,被苍时看着乖乖伸手让太医为他诊脉。

      最后太医推断他大概是吃了长个的药。

      他想早点长高,至少长到能抱得动她的地步,越快越好。

      苍时静伫在他案前久久无语,最后警告他要是再这样做,她就退婚不嫁他了。

      “你和薄言都一个样”长公主在他的帐篷里生气道,“若非我记得我半年前我方才行过及笄礼,还以为我大你多少年岁”

      “焉如老年食嫩草之罪,恶极!”她急着将他送来,又怒气冲冲的离去,但其中亲昵之情萧士宁自然听得出来,未婚妻的关切他十分受用,他于是笑得满足。

      苍时离开后,郦怀问他为什么这么着急长高,不惜吃药伤身也要如此。

      萧士宁闻言嘴角的笑意淡了些。

      郦怀是唯一一个知道他重活了一辈子的人,那时他刚从高烧中退下,身边只有一个郦怀,许多事情难以筹谋,只能依靠他的这个手下。

      “公主心性高洁,在青鸾声望之高我等世家子弟亦望尘莫及,然众人都言她在嫁于我之前,只短暂的有过一段恋情”

      弘文馆馆主的小儿子谢胜,苍时的小表弟。

      她追了谢胜一年,闹得羽都上下人尽皆知,纷纷下注猜测他们何时成婚,不曾想她热烈如一簇烟火,转头便离了谢胜来到自己身边。

      萧士宁曾问她为何选择自己,公主时言她并不是个多有耐心的人,她年岁日长欲早日嫁娶,胜弟无意迟迟不提立订婚约之事,焦急之下她只能另择良人。

      “我恨嫁得很,小萧,你提亲的速度我很满意”

      这个诚实的回答让萧士宁一度恨她无心。

      然谢胜真的无意吗?他看苍时的眼神绝不寻常,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既然他慢了一步,萧士宁就要永占先机,可是他仍旧不相信苍时说自己恨嫁的那个理由。

      他像一只蜘蛛,编织密密的网意图将他的爱包裹,小心的,不断的蚕食着苍时周身的环境,她实在太出众,太优秀,即便失去太后和柱国谢家两大后台,依旧能在风雨中独立一枝。

      苍时不需要婚姻来提高自己的声望,不需要和另一半结盟来支撑后半生,太后在时不需要,太后不在后,她也已然成了羽都最有声望的女性,而只要她想,萧士宁相信她能让任何一个男人爱上她。

      和苍时在一起后,萧士宁便越发渴望了解她,了解她的所有,那些不曾有他参与他亟需知晓的过往。

      ‘为什么独独选择了我’一番暗地调查后萧士宁终于隐约发觉了端倪。

      他方才知道除去和谢胜的那一段镜花水月,苍时并不如世人所说的那样不曾对任何人动心。

      她曾在前世的麓空十年的元月赠送花灯给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谢述,柱国公府的大公子,她的大表兄。

      “谢大公子?”郦怀闻言大吃一惊,彼时两人都沉浸在对话中,不觉帐外有人接近。

      原是谢述狩猎归来见案上多出一盘酥,手下告知是长公主所赠,又听闻苍时在萧士宁之处,特来感谢送点心之谊,不曾想萧士宁与郦怀诉话,遣散了周围一干人等,竟让他在帐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当下便怔住了,放在帐帘上的手迟迟未掀。

      “怎么可能呢?”帐内小厮依旧不解,因为谢述比苍时可大了整整十岁,早已超出正常良缘会考虑的范围,再老道的媒人也甚少会考虑将这样岁差的两个人牵在一起。

      “那谢世子是什么反应”

      “那年他收到两个花灯”萧士宁淡淡的说道,“一盏是殿下的,另一盏是祖家女郎的”

      “殿下何等心高气傲之人,见他无意又有其他女郎献意,自那以后就再未有过表示,旁人自然就无从得知这段过往了”

      而自麓空十年给谢述送了花灯之后苍时便性情大变,从前对异性不着一眼的她忽然开始热烈的追求谢胜,再然后是他。

      “于此情理,我倒真不知是该谢他,还当是恨他了。”

      谢述回到自己的主帐的时候仍旧有点不敢相信。

      萧世子竟也是重活一次之人,谢述仍旧习惯称呼萧士宁为萧世子,尽管他现在还不是,
      也许早在他突然向表妹求亲,改变了前世命运之轨迹之时自己就应该意识到这一点。

      ‘她曾在前世的麓空十年的元月赠送花灯给一个人’

      他忽然回忆起某年元月,他一直想不起那是哪一年,因为在以后的许多年,几乎都是那样的日子,现在他确定了,那是十一年的元月。

      那年外面灯火辉煌,热闹隔着一条街钻进僻静的谢府,他曾在这样的喧嚣中问利泛,今日可有人来访。

      利泛很诧异他这样问,说不曾有人。

      谢家没落已一年,门庭可罗雀又何来访客呢?

      谢述却无端想起自己一年前收到了两盏花灯,那时他沉溺与家败人亡的悲痛,整个人如行尸走肉无暇情爱,更不关心什么花灯。

      灯会是新年惯例,点灯放飞是青鸾有情人的习俗,他早年便与王家女定下婚约,然他们岁岁不睦,花灯亦是从未成功放飞过一次。

      谢家倒台后,王家便与他退了亲,祖家女郎何时起对他有意他是不知,只依稀记得她不久就嫁了人,她既已嫁做人妇,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与她有什么,只是时娘.....他从未想过会受到时娘赠予的灯。

      “大表哥!”

      恍然间他仿佛看到少女在灯火阑珊处回眸奔向他的场景。

      “这个送给你,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彼时的苍时早已褪去儿时的稚嫩。

      是爱还是安慰?他看不见,父亲战死沙场,亲弟投靠敌国,谢家扣上逆臣之名被抄,政敌纷纷落井下石,重重阴谋下他分神乏术早已眼盲心瞎如何看得见。

      后来。

      “长公主在灯会上送花灯给尚书右都事谢胜”

      “长公主应了尚书左仆射萧大人的求亲”

      少女顽劣,不过儿戏,又怎能当真呢?

      他在孤灯暗火中对着那盏泛旧的花灯暗笑自己多思,不曾想横隔着一世之遥一颗心会重新开始跳动。

  •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下文无联系小短章,不定时脑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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