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救治圣母病》鹿舌辛

66、受害者角色

　　优秀，这两个字原来还能跟他沾边吗？

　　夏洛纳的肩膀不明显的发抖，杜聆尹走过来轻轻拍他的背部，虽然身高小上一号，但站着抱住坐下的少年也并无不妥。

　　夏洛纳压着自己沙哑的声音：“别丢下我。”

　　他把头埋在杜聆尹怀里，眼睛里酸酸胀胀但不敢哭出来，怕弄脏杜聆尹的衣服。等情绪平复后就不太好意思抬头了，那对被水洗过的眼瞳晶莹如世上最罕见的宝石。

　　夏洛纳的另一半血统来自一颗遥远的，被冰面覆盖的寒冷星球，名为威克瓦尔的海生异族。纯血的威克瓦尔一般能长到三到四米，寿命极长，他们是深海的霸主，皮肤呈浅灰透明色，那对眼眸是他们身上最美丽的部位，被誉为海的结晶。

　　当第一个外来者潜入海底，强大如威克瓦尔也抵不过热武器的力量，赖以生存的深海被武器改造成遍布危险的战场，许多俘虏被活捉带到了研究所和博物馆，剩下的就被圈养在了所谓的保护区。
　　直到阿塞亚帝国的扩张结束，异族保护法案才陆续被通过，有些异族因为战败被驱逐到了边界，有些自身脆弱或有定性生存条件的种族便好运一些，能留在原生星球。

　　威克瓦尔并不脆弱，但已经濒临灭绝，帝国将那颗被摧残的满目疮痍的母星还给了他们。

　　在前往克拉米尔前，夏洛纳是在某个中转站的一家地下□□被人发现的。他身材瘦小，由于幼年期的皮肤颜色不深，反而有些半透明，甚至可以隐隐看见里面的血红的脏器和白洁的骨架，所以被装在玻璃箱里供人参观和逗弄。
　　为了保持观赏性，他的一日三餐都不能沾荤腥，直到实在有人看不下去掏钱把他买了下来，把他放到了那颗星球的孤儿院上，夏洛纳才能凭借自己优异的资质一路来到了这里。
　　所以夏洛纳并不喜欢裸露皮肤，也没法吃肉。

　　“我不会抛下你。”杜聆尹承诺道。

　　夜晚悄然降临，天地逐渐陷入寂静之中，当灯光一盏盏熄灭，孤儿院所有孩子都渐渐陷入睡眠。
　　杜聆尹在凌晨时闭上了眼睛，但大脑仍处于警觉活跃状态，直到深夜，客厅的大门突然悄无声息的开启，一道高大的黑影踏了进来，踩着地毯靠近着。

　　黑暗中，夏洛纳的耳朵听到了细微的声响，掩盖在被子底下的手臂肌肉绷紧，在卧室门被打开的一瞬间猛然出拳——对方躲的及时，少年的拳头却在门上留下了一个骇人的坑洞，发出的巨响将室内灯惊醒，屋子里瞬间亮如白昼。

　　杜聆尹不太适应的睁开眼睛，坐起身静静看着被逼迫到墙壁上的陌生男人。他身体僵住了，表情惊魂未定，要不是头偏了一点，恐怕鼻子就要被打开花。

　　“吓我一跳。”男人突然开口。

　　这声音颇为耳熟，杜聆尹见男人抬手按了一下掩藏在头发下个一个按钮，光学伪装被即刻解除，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莱恩·格雷尔。

　　夏洛纳显然不认识他，但一想起之前戴林的嘱咐浑身戾气顿时再次散发出来，剔透美丽的眼眸眯起，凶狠如猛兽，似乎还要发起第二次攻击。

　　“等一下。”杜聆尹过去拉住了他的手，“他是库尔比尔特家族的人。”

　　“是的，我和库尔比尔特家族是合作关系，由于玛蒂女士被戴林先生加入了黑名单，近年来没有进来的机会了，只能让我用医护的身份带你们离开。”莱恩飞快回答，“飞船已经在港口等待接应了。”

　　夏洛纳一怔：“什么意思……离开？”

　　“他来接我们。”杜聆尹答道，随后反问莱恩，“直接掳走孤儿院那边怎么办？明明有更好的办法。”

　　“但这是目前最快的办法，玛蒂女士那边催的很急，我只能这么做。至于后果，上面会给戴林一个交代的，反正……你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是受害者，不是吗。”莱恩解释着。不过依他所说，库尔比尔特和孤儿院关系显然还没有紧密到那个地步。

　　“那你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杜聆尹道。

　　莱恩无奈的挠了挠头，叹出一口气：“内鬼？通缉犯？”

　　“好了好了，别操心，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大人，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夏洛纳松开拳头，迷茫的目光投注向身后的少年，杜聆尹也不再提问了，转而安抚夏洛纳：“我和库尔比尔特有交易，要出去一趟，跟我一起吧。”

　　夏洛纳有些紧张：“外面对你来说很危险。”

　　“是啊……”杜聆尹笑了笑，“但一昧的龟缩也没什么收益，还是主动出击吧。”

　　停放飞行器的地方有些远，莱恩给了他们两个光伪装置，好在身量已经很高了，伪装成值夜人员没什么大问题，但依然需要小心监控。

　　也许从安保来看，阿塞亚孤儿院的确是首都星最难以突破的，但没人能想到孩子会被里面的人带出去，这里的职工都是通过层层严格审核进来的，维护整座孤儿院的除了基础人员，就只有各类机器人。

　　莱恩显然有些害怕，躲在后座下面的杜聆尹从他背后的冷汗就能看出来，他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被当场发现后果自然极其严重，也不知道这个医生究竟是为了什么和库尔比尔特达成合作。

　　夏洛纳的神色看起来比莱恩还要警惕，虽然觉得外面危险，但他不会反驳杜聆尹的想法，杜聆尹想去外面，那就要加倍保护好他。

　　一切顺利的不可思议，阿赛亚孤儿院的高墙渐渐远去，身后的探照灯也越来越远，莱恩缓缓吐出一口气。

　　两个少年终于支起身体坐在后座上，由于和南方港口离得近，他们几乎已经看到了高耸的通天塔，虽然是晚上，但灯塔日夜通明，发射的信号随时为飞船指引着方向。

　　玛蒂·库尔比尔特坐在一艘由运输飞船改造成的载人船舱内略微焦躁的等待，她穿着更干练一些的便装，涂了蓝色甲油的手指夹着根烧了一半的烟，直到一个人突然从舱门前去迎接，她往外看去，三人正往这边走来。

　　“这是最后一次了。”莱恩·格雷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苦着脸道，“从现在开始我不欠你们库尔比尔特什么人情了，一次两次都让我做这种违背良心的事，人也是有极限的。”

　　“你做的很好，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玛蒂绷成一根线的精神终于放松下来，她笑了笑，随后递给他一张卡和新的光脑，低声说，“坐6号渡口的飞船离开，然后找个中转站下船，保护好自己。”

　　“看来我的饭碗注定要丢了。”莱恩说，“上面什么时候平息这件事？”

　　“只能看我的好哥哥什么时候出来了。”玛蒂摊了摊手，随后转身上船。

　　“出发。”

　　……

　　从俯视视角看，其实博瓦利这颗小机械行星离首都星并不远，毕竟是负责维护首都星光网服务器的，由于走的是货运飞船轨道，他们的速度快到了一种让人稍微头晕目眩的地步，从起飞到降落才不过一个小时。

　　杜聆尹当初在首都星落地时是在二号港口，那里离孤儿院其实很远，至于为什么不直接降落在南方港口，杜聆尹很早就想明白了这个问题，因为并不顺路。

　　他们得优先护送维什·库尔比尔特到达目的地，把他送到首都星只是顺路而已。

　　杜聆尹在路上和玛蒂·库尔比尔特稍微聊了一些，才发现这位女性只负责配合维什库尔比尔特的资金需要，其余一概不知，难怪许多人就算盯上杜聆尹，也不屑去库尔比尔特本家打听消息。
　　有人传言维什·库尔比尔特与家族不合，但也无法否认那是一种有效的保护手段。依杜聆尹看来，由玛蒂执掌的库尔比尔特家族才是他的靠山，毕竟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那个男人想到的第一件事是联系自己的家族。

　　他们这一趟大概也能称为……拯救维什·库尔比尔特计划？

　　“我们没法把飞船停在普通港口，那里已经封闭了，但货运飞船港口可不是人能进去的。”玛蒂在光屏上迅速操作，面色沉静，她与博瓦利里的维什·库尔比尔特始终保持着联系，从接通开始就没有断开过。

　　“以博瓦利基地外广场为坐标投放逃生舱，记住飞船离远一些，不要让逃生舱经过基地上空，不然可能被打下来。”维什指挥道，“一定要保障那孩子的安全，记得检查安全措施，你也是。”

　　“明白了。”玛蒂回答，随后调整行进方向，并指挥飞船上所有人去往飞船末端的逃生区域进入逃生舱。

　　杜聆尹靠在舱体内，注视着透明的盖子缓缓合上，安全措施自动启动，舱内释放出一种让人昏昏欲睡的气体。随着一阵颠簸，逃生舱被弹出船体开始下降，玛蒂在给飞船下达延时指令后也进入了逃生舱，在他们成功降落后，飞船会自己前往货运飞船港口。

　　广场很大，基地外围除了遍布地面的光能源板和自动化厂房称得上一片荒芜，玛蒂细心的区分了投放位置，所以他们只是落在同一片区域，真正聚集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随着黄沙扬起，许多逃生舱如同下饺子一样落到陆地上，舱内的减压装置以及缓冲隔层足以保人一命，但不舒服终究还是有不舒服的，夏洛纳再睁开眼时，杜聆尹正在帮他打开舱门，把他从里面拽了出来，甚至打算用内置的急救装置给他吸一口氧。

　　夏洛纳不想让杜聆尹担心，迅速调整好自己从里面爬了出来，玛蒂采用的逃生舱是最高级配置，除了让人头晕外没什么其他不适的地方。

　　“我们成功降落了。”玛蒂对通讯中的人说，“用你的权限真的能从博瓦利的正门进去吗？”

　　“内部不行，外部不一定不行，试试吧。”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想到，“实在没有办法……就让那孩子试试人脸识别。”

　　玛蒂脸色一黑：“你这什么馊主意。”

　　“你以为你用的是谁的账号，不就是那孩子的吗，可别说我抽风。”维什咳了一声，“说不定他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小孩，不愧是我研发的，喜好都和父亲如出一辙……”

　　声音戛然而止，伴随着嘈杂的声音，通讯信号突然中断了。

　　“……”玛蒂很确定这是被掐断的，毕竟她可是站在全星系光网信号最好的地方了。

　　她看了看不远处站在黄沙之中的粉发少年，他的身姿高挑修长，皮肤瓷白，与一旁的人谈话时侧颜也是极其好看的，黄金般璀璨的瞳仁被基地外围的探照大灯辉映着，明明覆盖着所有人光芒却仿佛聚焦在他一人身上。

　　好吧。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这样的美貌在阿塞亚帝国也算得上罕见。

　　意料之内，转移到杜聆尹光脑的开发者权限还是不足进入基地，那道厚重冰冷的大门依然紧闭着，没有半点开启的迹象。

　　但是……

　　当杜聆尹站在通道前，那扇大门就极快的敞开了。

　　一行全息投影字在基地门口欢快的跳动：
　　欢迎您的到来～欢迎您的到来～欢迎您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