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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考数学时压迫感如山盖来,卫生间里讨论的竟不是某道题选几,而是文科考场突然有人考到一半昏过去了,救护车就是来拉人的。

      迟喻听得云里雾里,还是陶琼解释的。

      据说是前一天晚上彻夜不眠背诵文综内容,低血糖考试时候昏过去了,就是那个我们常常在洗手间逃避时遇到的女孩子。

      那么那么努力想要考好,但是根本没机会考完全程。

      迟喻唏嘘,但为她叹了口气,继续去看了两眼下午要考的生物。

      期末发挥稳定,排名没有变动。

      迟喻在1月28号订了只漂亮的芝士生日蛋糕,掩人耳目的让店员把祝福语写成了“岁聿云暮”。

      晚餐时候去取蛋糕回来,父亲扫见黑底白巧的牌子,笑着关切说,“辛苦学习一年了,是该奖励自己一下的,零花钱够吗?”

      “够的。”迟喻仰起头,乖巧答。

      江聿怀的名字起的真好,藏在成语中,正大光明的让她能为他庆祝生日。

      这天父母难得都在家吃饭,餐桌气氛和谐。

      最后还颇有仪式感的关灯点了蜡烛,迟喻虔诚地祈愿,“希望江聿怀所思所想所念尽数成真。”

      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心底藏着个见不到抓不住的人。

      明是空花艳阳,镜花水月,仍在点灯熬油的疲惫时刻萌出对他的无尽幻想。

      要足够优秀才能和他站在一起,早起坐在父亲车里的上学路上迟喻会听陈奕迅的《浮夸》让自己清醒过来。

      她不需要发誓在座各位必须看到她,江聿怀能看到就够了。

      这时候的迟喻不明白,原来非某人那杯茶,哪怕邀请对方尽情的喝。
      也只能饮一程,而非一世。

      所有事情都在稳中向好的发展,然后厄运就劈头盖脸地砸落到脸上。

      四月夜风清凉,迟喻背沉重的书包,被母亲在校门口叫住的那个瞬间,就已经猜到些什么。

      她在玄关换拖鞋,迈过满地狼藉,终于找到块比较干净的地方坐下,沉默的听母亲和她讲事。

      开局是不变的内容,我和你爸决定协议离婚,关于你的抚养权正在积极商讨中。

      “我这边觉得,还是跟我,跟你爸有诸多不便……老话说得好,宁要讨饭的娘,不要当官的爹,你觉得呢?”于冰微笑问。

      迟喻阖眸又睁眼,有气无力地回,“随便,我都行。”

      “那好,我会尽力争取,另外,明天开始你想去学校就去,不想去就不用去了,我会跟你班主任说的。”

      迟喻蹙眉打断母亲的话,“你什么意思?”

      于冰泰然解释,“离婚财产分割时我会放弃公司所有权,带你出国,所以你不必读了。”

      孤高冷月静静的窥伺着人间,迟喻缓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她听见不属于自己身体里的声音,带着颤音崩溃问,“那我究竟算什么?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早说呢?你去国外发展的打算且要带我走为什么不早提?过去一年半的努力就像是个沙随便你们风里扬是吗?”

      “我怎么知道呢?”于冰面色不改,“让你出国不是为你好吗?你当人人都拿得到跟你一样的条件吗?”

      她的音色很冷,砭骨的寒意钻进骨缝,冻得迟喻躯体僵硬,指甲嵌抠着指腹,捏到发红边白。

      于冰没等到想要的回答,失望的叹了口气,又弯腰拍着迟喻的脸,反问道,“谁能有资格预知未来呢?”

      她说完转身拎起包甩门走了。

      半生拼杀,他们都在这座城市拥有不止一套的房子,徒留狼藉和一个曾经的所谓“爱情结晶”来面对残局。

      迟喻独自哭够,凝着泪眼去看客厅悬坠的那盏水晶吊灯。
      垂苏繁琐,华美贵价,实际积尘颇多,像极了父母的感情,出身军人家庭,长在部队大院的纨绔,玩到三十四岁,爱上了书香门第的,小自己九岁女孩子。

      他们相恋结婚,同度过美好一段,共同下海创业。
      后来呢?后来爱被恨死了,葬在每次争吵与摔打里。

      迟喻枕着自己的膝头,竭力去回避那些不好的地方,母亲罹患躁郁症她是知道的。

      还在上小学的时候,母亲常常会突如其来的对她说写刺耳的话。

      譬如在耳畔恶魔般低语,“你奶奶其实不喜欢你,她只喜欢她大孙子。”

      迟喻的性子原本没如今这样软,是会梗着脖子反驳吵架的,然后被父亲不问缘由的打一顿,倔强的下回继续。

      有时是离奇的污蔑,小学班主任和母亲关系走得很近,对自己喜爱有加,关切不已,某日放学后被留堂,要求写下封检讨书,内容是听妈妈的话。

      隔天全班朗读,这样的行为摧毁了什么呢?
      迟喻答不出。

      那时她经常挨打,站在父亲的角度,妻子与女儿之间,无条件站到妻子这边,似乎没什么错误。

      只是枉为人父罢了。
      后来他终于在自己折磨得彻夜难眠后发现妻子的不对劲。

      绝望间浮现于眼前的前尘旧事催着迟喻弯腰去拾起块碎掉的白瓷片。

      她绕过障碍物,回到自己的卧室,借着月摸索到那本“学习日程表”,随意摊开了某一页放在身前。

      月光漫不到的墙角,少女瑟缩成团,她握住了瓷片的一端,手碗上翻。

      冷白肌肤包裹着青蓝的血管,如果落下的话,就能结束荒谬的一切了吧?

      迟喻记不起这究竟是第几回有去死的念头。
      可是会怕的,利器触碰到皮肉时的冷感实在恐怖。

      “哐铛”瓷片再度落地,四分五裂,再难拾起。

      迟喻扶着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去看玻璃映出的怯懦脸庞,自嘲讥讽的扯着唇笑自己。

      这次应该是玩真的,财产分割与抚养权之争进行的如火如荼。
      迟喻先请了一星期的假,父母两方的亲戚轮番约她逛街吃饭出去玩。

      美其名曰的“散心”实则都在做说客,为自己这方拉拽选票。

      念烦了又去上学,实际也学不下去些什么,她开始把手机放在笔袋里看小说,苹果4的大小刚刚好合适。

      看得是红极一时的《盗墓笔记》,备选书单是江南的《九州缥缈录》。

      教室里人多,恐怖的地方随之弱化,篇幅也足够长,日复一日的拿来打发时间,遇到不想参加的随堂小考,则直接去讲台上与老师说明情况。

      她以后是要出国的,不必再参加,科任老师欣然应允。

      陶琼看不下去她这样,想劝,欲言又止。
      迟喻反过来揉好友的脑袋宽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没有办法。”

      我没办法再劝好我自己开开心心的从头再来。

      摧毁一座沙堡尚且需要时间重建,我又不是建筑物,给够材料日以继夜就能再建成。

      她连着四节物理课都在走神发呆看小说,再看黑板时已然拣不起,干脆彻底放弃。

      可仿佛一切冥冥之中注定,这两本时年在中国网文占据神坛的史诗级长篇,多年后竟都以烂尾告终。

      迟航为了这事特地从澳洲回国,订了她喜欢的餐厅包间吃饭,样样都是喜欢的菜,每道都食之无味。

      “你直说吧。”迟喻放下筷子,切入主题。

      迟航给她夹菜的手虚空一滞,“叔叔不是不让你出国,等你大点儿的,再说了,奶奶现在的身体情况怎么样,你也不是不知道,如果真见不到最后那面呢?”

      这些日子来打什么牌的都有,唯有堂哥这张最猛最烈。

      父亲晚婚,奶奶年纪很大,原本就糖尿病,三个月前出门拜佛,不慎摔倒后卧床不起。

      迟喻每次见她,她都拉着自己的手呢喃些自己少女时代的事情,上年纪的人神智开始不清明,并不是好兆头。

      迟航起身去开窗,就着窗边燃了只烟,沙哑而沉重地讲,“我现在就常常后怕,我怕每个国内家里打来的电话,怕是不好的消息,怕见不到最后那一面,但哥哥已经没有回头路能走,你不一样。”

      他没和其他人一样来规劝迟喻或是诋毁她母亲人有多不靠谱,躁狂发作时迟喻会受到什么样的伤害。

      迟航只沙声陈述了个不争的事实,少年留学生的困境,至亲病重,自己无能为力,担惊受怕。

      思念游离在海岸线之外。

      迟喻的决心在打开家门那一刻灰飞烟灭,于冰明白她去见过迟航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她选择先下手为强。

      “你不跟我走的话,我会从这儿跳下去。”

      纱窗已经暴力划破,钢丝网卷着边破败不堪,迟喻立在门口,隔着很长一段距离和她对峙。

      于冰这套房子是小高层,十二楼。
      正常人绝不会,可面前分明是个精力无限,行事张狂的躁狂病发患者。

      纵然有千万般的怨念与恨意涌动,都无法接受失去,迟喻赌不起。

      “我会跟你走。”

      是非成败转头空。

      迟喻开始随心所欲,寂寞了去学校半天,多数时候窝在家里打游戏,这年代的cs已经不再流行,她打cf。

      Fps游戏废眼,wow(魔兽世界)没有迟航带又不太能玩顺,最后下了正盛一时的剑网三。

      建模页面选了像自己的萝莉体型,包子脸,输入名字时,指尖在键盘上顿了半晌。

      敲下“慕聿怀”三个字。
      古风极了,虚拟世界没人会认出她来,她不必顾忌。

      戴上耳麦后是另个世界,侠以武犯禁,她通宵达旦的过任务升级,买下整个商城里的白发与成衣外观,拜了新的师傅、认识新的朋友,被带进帮会,yy语音挂着和素未平生的人唠嗑聊天。

      有人在知道她是高二学生时表现出无比的诧异,迟喻在开学前表示自己日后会出国,对方便不再劝。

      周末打攻防时人多,家中电脑顿卡。

      迟喻跑去网吧打,被母亲发现后隔日就带着买了台高配台式主机,连宽带都办了时年最快的网速。

      “网吧环境不行,人也都不是什么正经人,妈妈让人给你配了最好的,你想玩就在家玩,充值还够吗?”

      温言软语的关切和在家时看她通宵打游戏端来的宵夜。

      此刻的娇纵和彼时的相逼,完完全全两个极端。

      红枣银耳汤炖煮得火候很足,胶质满满,迟喻搅弄着浮在表面的枸杞,回眸透过如水的月华发呆,屏幕的角色待机没动。

      老白发包子脸的萝莉置身于昆仑雪域,孤寂地吹走着雪凤冰王笛。

      迟喻想自己终于读懂了毛姆写的那句话。

      一个人的性格是极其复杂的,卑劣与伟大,善良与恶毒,仇恨与热爱,是可以互不排斥地并存在同一颗心里的。[1]

      母亲不常在家,有时凌晨三四点喝完酒回来,推门和迟喻打个招呼。

      迟喻会放下鼠标,去厨房盛煮好的醒酒汤,她不问母亲为什么夜里喝酒,就好像母亲不在意她打游戏到如今。

      她不再在纸面上誊写江聿怀的缩写。
      即将远隔万里重洋,大梦当醒。

      这种诡异且堕落的宁静显然不会长久,小事爆发激烈的争吵后,迟喻拎起挂在卧室门后的背包夺门而出。

      提起着实可笑,她潜意识中意识到会有这天,提前为离家出走做足了准备。

      包中母亲信用卡的副卡,额度三万,今年过年时的压岁钱,现金两万六,湿巾、纸巾、卫生巾,两套换洗衣物和一件睡衣,就连裁纸刀都有备无患的装了一把。

      迟喻早不是年幼时只会无措大哭,或者一年半前趿拖鞋身无分文往外走的那位了。

      她已然学会了如何为自己做最坏打算。

      迟喻在酒店给自己开了间房,放下大部分现金后才沿街找到了家环境看着还算过得去的网吧。

      清早八点半,好友列表中灰茫茫的。

      迟喻在耳麦里垫纸巾,盯着屏幕发呆良久,才开始做日常,手机静音模式,亮了又灭,反复如此。

      把平时不做的美人图日常都做完,迟喻终于抓起手机,略过一大堆的未接通话与短信消息,直接点开了微信,准备问问游戏好友们今天什么时候有空,12点竞技场开门,谁有空能打。

      页面刷满的了问她人在哪里的消息。
      最下方通讯录哪儿的+1显得独树一帜。

      迟喻好奇的点进去,想看看是哪位睿智连微信和其他联系方式都没有,就被拍来劝她回家。

      劣质耳机阻隔不了网吧嘈杂的叫骂和键盘音它们和游戏悠扬婉转的配乐一并被按下暂停键。

      头像是黑红相间的纯色,昵称简洁,这个锁写迟喻写过上万词。

      Jyh:[江聿怀]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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