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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

  •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迟喻整个高二都念的七零八落,上学和休学的日期对半劈,座位换到了最后一排的角落,老师不知道她是否参加高考,对她不参与随堂小测漠然无视,课代表同样对她的作业能收则收,不会多做强求。

      她的新同桌同样是个出国的女孩子,叫任璇,每天来上半天课,中午吃个午饭,再去上同步美国时间的课程,有时会留得久一些,把下午的课间操和体育课都给上完。

      那阵子迟喻总在前两节课昏昏欲睡,醒了桌上常有任璇分的小零食点心,偶尔会帮她带冰可乐。

      迟喻投桃报李,她总带三份,另一份下课投喂陶琼。

      她初中毕业的暑假在国外待过三个月,口语不错,又学了大半年的雅思,任璇刷机经卡住时,迟喻会帮忙看看。

      女孩子们间的友谊简单纯粹,日子流水般淌过,迟喻不太敢在夜里联系江聿怀,怕再打扰到什么。

      白天问题又没理由,老师同学都能问。

      只剩下周末有正当的理由和机会,可江聿怀的周末非常丰富,迟喻总要捧手机等大半天,才能得到“题目讲解”,以及句温柔而令她有负担的解释。

      她知道了江聿怀有个乐队,周六下午排练,晚上一般会演出,喜欢的运动除了游泳还有篮球。

      有一回江聿怀和他挂语音讲题,插来个轻佻的男声笑着戏谑,“呦,江少爷也有跟女朋友报备行程的时候啊。”

      江聿怀淡声让对方快滚,又要迟喻别介意。

      “大家玩得好,信口开河惯了。”江聿怀温润解围。

      迟喻顿了半分钟,才软语应答,乖巧说,“没关系。”

      手机已经锁了屏幕,照出低垂眉眼,倘若我当真问心无愧呢?
      她再次减少了联系江聿怀的频率。

      某次月考,迟喻懒得参加,没跟家里说,人来了学校,坐操场树荫下玩手机。

      阴影覆过来时抬眸,看到举着瓶冰可乐带笑的任璇。

      “你今天怎么也来了?”迟喻接过,面带惊讶。

      任璇贴着她坐下,手掌揉着膝盖处,似是在思忖什么,迟喻没打扰。

      微风压着叶片婆娑作响,不知过了多久,任璇倏然开嗓,轻声说,“我喜欢二班的班长。”

      迟喻怔愣,倒不算太意外。

      任璇自顾自地倾诉起来,“其实我们是初中同班同学来着,初中那会儿我就喜欢他,说不上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可能是我没带书,他把自己的推给我,然后被罚抄课文、也可能是会考时候抄板书,我躬身翻找东西,后排有人说我碍事挡害,他吼对方说我压得那么低,和坐着有什么区别?”

      “就跟韩寒写的那句差不多,用一个瞬间来喜欢上一个人,然后用多年的时间来慢慢拷问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这个人。”

      迟喻是个极合格的聆听者,会恰如其分的给到不突兀的语气附和,表现出自己有在认真听。

      “其实出国这事是很早就决定好的,我以前学习其实不怎么好,或者你从我高一成绩就能看出来。他成绩特好,我为了能跟他考上同一所高中,初三花了半条命,中考运气特好,拿不准的好几道选择题都蒙对了,结果用力过猛了点儿,结果你也看到了,我分到了一班,他分到了二班,万般皆是命啊。”

      “高一时候我上了一整年的完全听不明白的数学竞赛课,就为了能坐在他旁边,但他看我什么都没有,就是普通的初中同学。”

      “然后出国的话,选文科其实能更轻松一点儿,但是选了文科,就不能和他同一个楼层了……我一直知道自己不可能会和他在一起,可还是希望能够多看看他。来上学是为了可以在升旗仪式啊、课间操之类的时候光明正大的看向他。”任璇羞赧地摸着自己的脸颊。

      “很蠢对吧?我知道这些时间可以做更多的事情,可还是想在离开前多看看他,我五月就得去读预科了,按照我家里人的设想,我要读完研才能回国,往后八年,天南海北。”

      日光透过叶片的间隙,光斑打在迟喻掌心,她拍了拍任璇的肩膀,点头认真回她,“我都明白的,因为我也喜欢这个爱而不得的人,而我甚至无法在升旗仪式上多看看他,更没勇气说起他的名字。”

      “侥幸因为我堂哥和他是好朋友,才得到许多的照拂。”迟喻揉碎日光,喃喃自语讲,“有天我看到他在野外露营,准备拍一场日出,腊月,零下十几度,我裹着羽绒服坐在阳台,隔着一千多公里的距离陪他等到凌晨四点半。他或许永远不会知道有个傻子与他看了同一场日出,可我自己知道就够了。”

      任璇侧目,看了迟喻一小会儿,莞尔说,“算啦,万一八年后还能再相逢,彼此成为更好的人呢,到时候正好是结婚的年纪。”

      “是啊,你说的对。”迟喻揉着发酸的鼻尖,跟着自我疏解情绪。

      ****

      迟喻的状态一度跌到谷底,开始出现躯体反应,恶心想吐、厌食严重且失眠,人肉眼可见的消瘦起来。

      于冰坚持为她请了一个月的病假,为此和迟迅大闹一场,最终险胜。

      迟喻无事可做,她打游戏是个标准的pvp党,靠花钱买金给装备镶嵌五行石,在竞技场不开门的时候,只剩下挂机与切磋两件事,玩多了总会腻味。

      某日拎着蛋糕路过新开的花鸟鱼市场,鬼使神差的定了套养鱼的工具。

      偌大的鱼缸快赶上她的书桌长,假石山水沉溺其中,店家送了她漂亮的水生植物,翠绿的藻类隐在山石间摇晃。

      迟喻这阵子的记忆力和行为诡异的出现偏离,反应了好阵子,才意识到自己没有买鱼,又匆匆打车回去,自己用网捞出些心仪的。

      她钟爱种通体透明,胸鳍到鱼尾有梦幻色彩的小鱼,购入良多。
      能盯着鱼缸打发掉许多时间。

      有时会拍照发给江聿怀看,她不问题时能得到的回复寥寥无几。

      三个月前还在暑假时,迟航回国组局,喊了他的兄弟们。

      在得知局上有江聿怀后,迟喻非要迟航带她同去,妹控是扭不过妹妹叫哥哥的,迟航犹豫再三,到底同意了。

      她穿粉嫩的雪纺吊带,不会化妆,但还是精心涂了隔离与唇膏。

      那是迟喻第一次见到迟航和江聿怀的世界,男孩子们聚在一起百无禁忌,聊得领域多是篮球足球或大学生活,十句中有九句是她听不懂。

      迟喻是整个桌上唯一的异性,坐在迟航和江聿怀中间,形成了某种奇妙的保护圈,吃碟在每道菜刚上桌时都被舀出一大勺,她低头拼命吃,还是冒成了小山。

      “哎,迟妹妹真的好乖呀,跟你哥这个狗东西做兄妹真是白瞎了。”染黄毛,名叫康亦的哥哥举杯,笑着说,“来,我以酒代可乐,敬你一个。”

      “听听?”迟航揶揄,“你他妈的说的是人话吗?”

      江聿怀横手挡过康亦躬身准备碰过来的辈子,慵懒骂,“神经。”

      “啧。”康亦悻悻收手,轻慢调侃,“至不至于这么紧张啊,咱家妹妹得满十六了吧?”

      迟喻开腔,小小声回应,“我都过完十七岁生日了。”

      “了不起。”江聿怀按她的脑袋,慢条斯理问,“我是还得给小汤圆鼓个掌庆祝吗?都不知道迟航到底是怎么当哥的。”

      迟航被气乐了,他用筷子敲着碗反问,“这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自己没妹妹就忍着,别妄图觊觎别人家超可爱的啊,列位都注意点儿啊。”

      “那你还是防火防盗防江聿怀去吧,说起来咱家妹妹还真的挺像兔子的。”康亦想起江聿怀很久之前那个没头没脑的兔子比喻,福至心灵。

      巴不得被江聿怀觊觎的迟喻心虚的把脑袋压到更低,乖乖往嘴里塞东西。

      江聿怀不知道从哪读出来她喜甜嗜辣的饮食习惯,饲养员当的比迟航尽职尽责。

      可被照顾的越好,迟喻就会越觉得难过。

      这种温柔和细致的观察力绝不是一撮而就的,江聿怀是前人栽的树,她是后来以妹妹身份借机乘凉的人。

      每个瞬间细想起来都是偷。
      酒到酣时,局中人尽兴,迟喻去接杯时江聿怀没再拦。

      抽烟喝酒这件事,迟家多少有点儿传统在里面。

      迟喻三四岁还没桌子高的时候,迟迅就拿筷头沾着茅台给她尝味,小学时喜欢在玻璃面吹泡泡,再用吸管小心的戳进肥皂泡内,吹个泡中泡。

      迟迅见了递给她跟烟,告诉她你吸一口含在嘴里,再透过吸管往泡泡里吐。

      她一度迷恋那种易碎中烟雾缭绕的感觉,迟迅那个下午恰好有空陪女儿玩,就烧着软中华看她做幼稚无趣的游戏。

      而今迟喻在同人提及这段经历,对方往往捧腹大笑,笑完没有恶意的接句,“你真是亲生的吗?”

      迟喻往往不会配合玩笑,因为那是她为数不多的、确信自己是亲生的时刻。

      烟迟喻是不会碰的,但酒常喝,逢年过节的家宴时敬长辈一圈算迟家小辈的常态。

      她的酒量尚可。

      酒壮怂人胆,胆小鬼迟喻选择喝点儿酒,这样就可以借醉肆无忌惮的看江聿怀了。

      那晚她一杯接一杯的饮酒,直到骨节分明的手先她拢住玻璃杯,皱着眉给换成了椰奶才停下。

      盛筵终散,晓风残月。

      江聿怀架着半醉的迟航,她牵他的衣服下摆,三人站在饭店的霓虹灯牌下等代驾过来开车。

      斑斓的光影错落在江聿怀俊美无俦的脸上,酒热催着迟喻蓦地踮起脚,抬眸望向他,含混地念了句真心话。

      “聿怀哥哥真好看啊。”

      只那么一句,江聿怀垂眸看她,碎月和少年的脸都落在少女清澈眸底,爱慕心思昭然若揭。

      他骤然惊觉,自己曾经见过这样一双眼睛,是某个落雨的屋檐下,盈满了泪。

      江聿怀别开头,不敢再对上迟喻的眼睛。
      稀薄的晨雾绕着路灯,昏黄幽微,薄唇轻动,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唯沉默是最高的轻蔑。
      远处的灯光在迟喻眼中模糊起来,酒意后知后觉的侵蚀起意识。

      酒醒后天会亮,有些东西在悄然发生变化。

      她试探性的继续去问题,江聿怀解答完回了句理所当然的,“你其实问老师或者同学更快。”

      未从贴近,礼貌疏离。

      迟喻对她和江聿怀的关系从来都有明确的认知,如果她不是迟航的妹妹,压根不会得到半点儿青睐。

      自己的身份实在太过特别,未成年、准高三、朋友的妹妹、时不时休学,出国概率占一半的“叛逆”少女、属于是debuff叠满的类型。

      江聿怀若无其事的脱开才是正道,不给她表白的机会,留足了颜面,今后还能同桌吃饭相处,不显尴尬。

      迟喻其实什么都清楚。
      然后清醒的看着自己日复一日的沉沦。

      “我喜欢江聿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喜欢。”她对着鱼缸里的鱼倾诉愁肠百结。

      传闻鱼的记忆只有七秒,可面前的小粉还是被迟喻念烦了,藏进了假山里不肯出来。

      于是她又断掉了网络信号和wifi,给江聿怀发他永远不会收到的消息起来。

      高三加了到十点钟的晚自习,陶琼不再有闲情逸致与她语音,同龄的朋友们都忙于学业,而任璇才出国,隔着时差各种不适应,少有交流。

      迟喻的时间似乎是被按过缓冲键,流速极慢,和身边的每个人都格格不入,药物的副作用带给她光怪陆离的梦境与扶着墙才能面前站稳的眩晕与无力感。

      父母的争吵在母亲季节性躁狂发作时达到高点。

      喧闹、质疑、强烈的躯体反应与孤独感,源源不断的蚕食着迟喻的精神状态。

      元旦假期时灰掉很久的亲传师父头像亮了起来,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考研afk了大半年,第一件事就是找小徒弟迟喻八卦。

      [你和你暗恋的人怎么样了呀徒弟弟?有什么进展吗?]
      ——[渐行渐远渐无书。]

      迟喻把青轴机械键盘打得噼里啪啦,回得很快,上次联系江聿怀其实还挺近的,在昨天。

      精心编辑,删改数次,“群发”的新年祝福。
      没得到江聿怀任何回应。

      他没理由回群发来的祝福,迟喻什么都了解。

      师父的小心翼翼透着屏幕都能察觉到,迟喻懒洋洋地叩着键盘回:[没事的,都过去了,你回来玩吗?我上个dps号带你先打个1600换武器吧。]

      人在疲倦到某个程度时候,被纷乱杂事裹挟着往前走,会发现得不到回应的感情实在不值一提。

      昔年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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