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一叶舟》贺松年

4、新生

　　江清韵又转向了卓凌云：“交警先生，我想知道是谁撞死了我的哥嫂！”

　　“撞死”这两个字就如两把尖刀一般，在撕裂了的心上又补了几刀，但是她仍然咬着牙，把这两个字说了出来。

　　卓凌云满脸的愧色，面对这个悲伤的女孩，他除了深深的同情，便是浓浓的无力感。没有目击者，没有证人，就连轮胎走过的痕迹都被大雨冲刷得干干净净，就连发现江清秋夫妇的张建国都只依稀的看到车子是红色的。就像是一件无头公案，没有一丝的线索。

　　“对不起！没有找到肇事的凶手。”他不敢直视江清韵的眼睛，他愧对面前这个失去亲人的女孩，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内疚过，仿佛自己就是害死她哥嫂的凶手。

　　“哈哈，没找到？就一句没找到就让凶手逍遥法外了么？就让我哥嫂白死了么？”江清韵怒极反笑，她不是不讲理的人，只是悲痛欲绝，听到没找到凶手的消息，无疑是雪上加霜，令她一时无法接受。

　　卓凌云理解她，也不再多说，只是又低低的说了句：“对不起！”他这个一米八的堂堂男子汉，此时更像是个踢足球砸碎了教室玻璃，正在接受老师批评的小学生。

　　这句道歉的话，并没有令江清韵心里好过，反而的令她更加愤怒：“你们交警干什么吃的？就只会说对不起么？你们不去查找肇事者，说对不起有什么用？说了对不起死者就能复活么？说了对不起就能抓到凶手么？”

　　江清韵的这句话简直就是无理取闹，但是卓凌云却一点也不生气，他知道此时多说无益，再说什么反而更增加她的怒气而已。他叹了口气，悄悄的退出房间，站到了门口处。

　　江清韵也不理会，轻轻的慢慢的脱下王晓月满是血迹的衣服，用毛巾轻轻的擦拭着她的身体，一边流泪，一边微笑的说着：“嫂子，你和哥哥到了那边，一定要幸福快乐的生活，没了我这个累赘，你们一定会轻松很多。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喜欢你，你就像是我的亲姐姐一样，家里大人不让你跟我和哥哥玩，你就偷偷的跑出来，给我们送好吃的，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把你漂亮的公主裙给我穿，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知道你为了嫁给我哥，受了很多委屈，还和家里断绝了关系，离家出走，还得和哥哥一起，供我读书，这些我都知道...... 可是现在你们都抛下我了，不管我了，就留下我一个人了，你们让我一个人怎么活下去？你们太狠心了，太狠心了，你们不是一项最疼我了么？为什么要抛下我，为什么......”

　　江清韵百中滋味涌上心头，苦痛酸涩的感觉从脸部蔓延到了全身，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了，索性又趴在床头，哀声痛哭。

　　门外的卓凌云听着听着，觉得自己鼻子发酸，脸上痒痒的，像是有小虫子爬过，顺手摸了一把，竟然发现满手都是泪水。

　　很快的，张建国的妻子跑着回来，买回了崭新的衣服，江清韵流着泪给嫂子换好，跟着工人们，把嫂子送到了太平间，在那里，见到了哥哥的尸体。

　　她抚摸着哥哥不成样子的脸颊，肝胆俱碎，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去了，这个最疼她的哥哥去了，她心中反复默念着这句话，以让剧烈的疼痛刺激她的脑子，让她保持冷静。

　　她不再哭喊，沉默的流着泪擦干净哥哥的遗体，给他换好衣服，忽然只觉得一阵的天旋地转，仿佛天地瞬间的调换了位置，自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已经倒在了地上，旁边一直跟着她的卓凌云立刻冲过来，扶住了她的身子。

　　眼前有无数个小星星，一闪一闪的，仿佛是小时候和哥哥一起坐在乡下的房顶上看到的一样，那么璀璨、明亮，那时候，哥哥一句一句的教她唱《小星星》这首歌：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高高挂在天空中,好象宝石放光明........

　　小星星中间，忽然现出哥哥、嫂嫂微笑的脸，对她说：“妹妹，我们要走了，要去一个很远的很美丽的地方，孩子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把他养大。”话音一落，两个人脸便如烟雾一般瞬间消散了。

　　孩子，对，还有个孩子！

　　江清韵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身体虚弱，眼神却在一片死灰般的沉寂中露出了些许光亮，她期盼的问着卓凌云：“孩子呢？”

　　卓凌云先是一愣，马上明白了，微笑着拉起江清韵的手，说：“孩子很健康，很漂亮，我带你去看他！”

　　隔着玻璃，看婴儿保温箱里面的小小的婴儿，粉粉皱皱的脸，五官蜷在一起，像是个小猴子，一点都不好看。

　　江清韵痴痴的望着他，笑着带着泪，一时间，百感交集。只这短短一天，有人死，有人生，失去了两个亲人，又得到了一个亲人，世事如此无常，原本这个孩子应该会有疼他爱他的父母，还有自己这个一直期待他出生的姑姑，可如今，他只剩下了自己，自己也只有他了。

　　“小家伙挺健康的，哭声很大，声音洪亮，出生的时候有7斤多呢。”卓凌云说。

　　在王晓月被撞出去的那一刻，她紧紧的护住了肚子，小婴儿也坚强的附着在母亲的肚子里，虽然导致了早产，却没有受到一点伤害，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谢谢你，帮了我们这么多忙，刚才，我的态度不好，对不起！”江清韵擦了擦眼泪，对着卓凌云说。

　　“不用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没有找到肇事凶手，我感到非常抱歉，你怪我是应该的，我理解你的心情。”卓凌云摆摆手，连忙说着，略黑而英挺俊秀的脸上泛出一丝红晕，他不自在的拉了拉被雨打湿过的衣角。

　　江清韵没有接过他的话，她的视线又黏在了婴儿身上，她自言自语的说：“可怜的宝宝，一出生就没了父母，宝宝，不要怕，我就是你妈妈，我要把我全部的爱给你，宝宝，你要健健康康的长大，快快乐乐的生活。”

　　卓凌云点着头，说：“有你这么好的妈妈，他一定会健康快乐的长大的！”

　　江清韵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小小的婴孩，说：“宝宝，妈妈给你起名叫小百岁，妈妈要你长命百岁！”

　　哦啦啦，继续要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