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一叶舟》贺松年

2、惊变

　　火车越来越慢，江清韵贪婪的看着雨后的窗外，深吸一口家乡清新的空气，小脸红扑扑的，心跳越来越快，无数次在梦中相见的亲人，马上就能见到了！家里没有电话，通一次电话还得打到邻居家，也不好总是麻烦人家，每次都是实在想得厉害了才会打。那种远离家人，想念亲人的滋味，她整整忍受了一个学年。

　　终于，能见到了！

　　江清韵看着窗外，而身旁的程子越微笑着看着她，同样的，都是风景。

　　程子越高她一届，是同系大二的，系里的学生会主席，长得斯文帅气，学习也好，精通书法、围棋，据说家世也很优越，有大票的女孩喜欢他。在一次系里的活动中上，他们认识了，从此，便对江清韵这个老乡兼学妹倍加关注。那时候的江清韵不过就是毛衣搭配着最普通的牛仔裤，也没有画一点的妆，唯一的装饰便是胸前两条又直又黑的辫子，却在一众盛装打扮、花枝招展的女生中璀璨得如同一颗明珠，任谁也无法掩盖她的风采。从此后，在程子越骄傲的心里，便填进来一个小小的身影。

　　这次，为了和她坐在一起，程子越放弃了舒适的软卧，和她旁边的女孩换成了硬座，江清韵心弦微动，有种懵懂的情感在她心中蠢蠢欲动。

　　人说少女情怀总是诗，但在江清韵过去的十九年里，只知道学习与再学习，因为她知道自己好好学习就相当于变相的赚钱，就会省了高价进重点学校的钱。所以她从来没有让任何没来由的情感分散过自己的注意力，虽然她经常收到莫名其妙的情书、卡片和花，但每次她都是一笑置之，从不曾在意过。

　　“我送你回去吧，我表哥会来接我，他有车。”在出口处，程子越依依不舍的说着。

　　“不用了，我哥哥也会来接我的。”江清韵微笑着四下张望，拒绝了他的好意。

　　程子越斯文帅气的脸上显得有些失望，正要张口说些什么，“嘟”的一声汽车喇叭，打断了他想说的话。

　　程子越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微点下头，再次对着江清韵提议说：“是我表哥来了，留你自己在这里我不放心，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

　　江清韵摇摇头，说：“没事的，我哥哥很快就来了。”

　　程子越见她坚决拒绝了，只好失落的说：“那把你家里的电话给我好吗，到时候我好约你出来玩。”

　　江清韵略带抱歉的说：“我们家没装电话。”

　　“那地址呢？”程子越不死心的问着。

　　“不好意思，我哥哥才搬的新家，我还没有回去过，没关系的，我知道你的手机号，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吧。”江清韵心虚的说。

　　先是说没有电话，后又说不知道家里的地址，这番说辞，真的像是拒绝男生的惯用伎俩，但是对天发誓，她说的都是真的。

　　为了免除程子越的误会，江清韵只得说：“真的，我不是不告诉你，我真的不知道！”

　　程子越温润的笑了，白皙的脸上泛出浅粉色的光芒，大度一笑，说：“我明白的！我相信你！”

　　接着又问：“你假期里会干什么？”不过是想多和她聊聊，尽可能的拖延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一向自信的他拿不准江清韵会不会给他打电话。

　　“我----大概会哄孩子吧。”江清韵一歪头，调皮的笑着说，一想到未出世的小侄子，她就有种初为姑姑的喜悦，对这个孩子的期待之情一点都不逊于哥嫂。

　　“嘟---嘟---”前面又传来了不耐烦的喇叭声，将江清韵的话完全掩盖住。

　　“你说什么？”程子越重复的问着。

　　江清韵赶紧推着他，说：“赶快走吧，别让你表哥等急了。”

　　透过镜片，他的眼睛里透出难舍难分的情意，他恳切的说：“一定要打我手机，我二十四小时开机，等着你！”

　　江清韵重重的点点头，说：“放心吧，我一定会打的！”

　　听到她的保证，程子越才满意的转身，三步一回头的朝着轿车走去，江清韵在后面摆着手，送别他。

　　已经五点半了，江清秋还没来，哥哥一向准时，尤其对她这个妹子，更是重视，江清韵心中忐忑不安，再也等不及了，忽然想到，哥哥上次写信的时候，提到过新家的地址，自己当时还记在了本子上，连忙翻找，果然找到了！还好，这个地方自己以前去过一次，从这里导两次车就能到了。

　　按着地址，江清韵顺利的找到了新家。

　　一到楼梯口，便看见门四敞大开的，她困惑的敲了敲门，喊着哥哥、嫂子，没人答应。

　　她走了进去，里面一个人都没有，随便打量一下，墙上挂着自己和哥嫂的合影，没错，是这里！

　　可是哥嫂呢？她找遍了房间，都没有他们的踪影，回到客厅来，看见倒在地上的椅子，没有关上的柜子门，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忽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江清韵心中一喜：是哥嫂回来了吧？她连忙转身，却大失所望，刚露出的一点笑容僵硬在那里，进来的是个全身还在往下滴水，面色苍白的中年男人。

　　“你就是清韵吧？我是对面的邻居张建国，你哥嫂他们------”这人期期艾艾的说着，眼神躲躲闪闪的，似乎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恐怕是出事了，江清韵浑身的毛孔都缩紧了，“他们到底怎么了？”

　　“你哥嫂出车祸了，恐怕------”张建国搓着双手，显得有些不安。

　　“他们在哪里，快带我去！”眼前这人的话，仿佛是一声炸雷，炸开了她的脑子，让她的脑子疼痛着，连带着浑身每一处都在痛着，尤其是心，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由里到外，拉扯着疼。

　　张建国被她尖厉的声音吓了一跳，愣了一下，马上转身，跑在了前面，带着江清韵，穿过她哥嫂出事的那条辅路，上了主路，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医院而去。

　　医院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这是江清韵最讨厌的味道，这种令人作呕的味道总会让她想起在这里相继死去的父母亲，十年前，她还只是个刚上小学三年级的学生，毫无预兆的，被爸爸带到了一个纯白色的，冰冷的，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房间里，指着一张床说：“见见你妈的最后一面吧。”她害怕的掀开了白色的布，露出一张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的脸，这是妈妈吗？不是的，妈妈绝对不会躺在这里，还有那么难看的脸，肯定不是，肯定是爸爸在骗她，她怎么也不肯相信。后来，爸爸也躺倒了这里。那时候，她刚刚上了中学，她的亲人就只剩了当时刚年满18岁的哥哥。哥哥辍学了，开始打工赚钱，养活她，供她上学，可是现在，她唯一的亲人，也被送进了这里，生死未卜，江清韵浑身哆嗦着，心脏缩成了一团，不停的在心中祈祷着：爸爸妈妈保佑他们吧，千万不要让他们出事！

　　给我温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