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盲症》谢霜华

16、脸盲症１６

　　温念止不住眼泪，坐在包间内，与言雪松面对面，难免觉得自己有些丢脸。
　　可一想到眼前这人是言雪松，对方也不知看过自己丢脸模样几回了，她心底倒也好受一些。

　　“我来晚了。”言雪松给温念递了一张纸巾，压住心底抱住她的欲望。
　　“不是你的错，我一开始就应该拒绝的。”温念摇摇头，接过纸巾，擦去眼泪，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略有些勉强的笑。
　　“不要把错归结于自己身上，温念。是他不对，是他嘴巴不干净，跟你没关系。”言雪松皱眉，不太赞同。

　　温念知道言雪松在安慰自己，也无意把负能量传播给他，便只是笑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言雪松坐下来，解释道：“林岳吵着来吃云鹤楼，之前跟你说过。”
　　温念恍然大悟，翻出手机给罗雅兰发了个消息，才站起身带着几分不好意思，说：“那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你和林岳吃饭。”

　　言雪松薄唇微张，想挽留温念，却一时找不出借口。
　　他飞机晚点了，本来早半个小时就能到云鹤楼，还想早些来看看哪个位置好些。
　　没想，竟是没能赶上，一来便碰上那般状况，只能直接将温念带走。

　　也不知是否太过突兀，会不会惹来温念怀疑。
　　言雪松垂眸掩去眼底神色，刚要说什么，却听见不远处传来开门声。

　　“怎么都站着，不点菜吗？”林岳走进来，见温念站着，一副要走的样子，过去拉开椅子，“来来来，快坐！别客气，相逢就是缘，今天我请温小姐，怎么样？”
　　“诶？那多不好意思，而且我……”温念更为窘迫，想说自己要走了，却被林岳打断。
　　“刚才那男的太不是东西了，我瞧着你也被吓着了，一起吃顿饭缓缓，待会儿雪松顺路送你回去。看这样多好，又安全，还能蹭顿饭，是不是？”林岳笑着说完，见温念犹豫着坐回去，趁她低头间隙，朝言雪松露出一个搞定的表情。

　　大约是因为林岳是认识的，温念也没感到太过拘谨，但因为今天的突发状况，也显得没平日一块儿吃饭那般兴致高。
　　言雪松见温念如此，眸色微沉，明显仍在为刚才的事情不高兴。

　　“听说温小姐刚从燕城回来，温小姐也是燕城人？”林岳见二人脸色都不算很好，便出声岔开话题。
　　“嗯对，我从小在燕城长大。”温念见林岳挑起话题，露出一个笑容，礼貌回答。
　　“那可巧了，我们雪松也是燕城人呢。”林岳笑着朝言雪松扬了扬下巴。
　　“嗯，我知道。”温念笑笑，她之前听言雪松说过，此时听林岳提起，也并不意外。
　　“既然都是燕城人，那以后逢年过节回家，可以约一块儿回去，对不对？”林岳出起主意，邀功一般看向言雪松。
　　“我都可以，看温念意愿。”言雪松目光在林岳身上微顿，明显是叫他收敛一些。
　　“我也都可以的，那我过年回家问你一声，看看要不要一起。”温念被林岳这样一岔开话题，心情也好了不少，这时候说话都隐隐带着几分笑意。
　　“好。”言雪松垂眸掩去眼底情绪，只淡淡应了一声。

　　吃完饭后，温念坐言雪松的顺风车回家。

　　车上，温念正敲击着键盘给罗雅兰发消息，突然听见正开车的言雪松出声。

　　“今天的事，你别太难过。”言雪松的安慰干巴巴的，但在温念听来反倒有几分笨拙的真诚。
　　“嗯，我也不在意了。”温念给罗雅兰发了个消息吐槽秦天睿，嘴上对言雪松这般说。

　　“可以跟你妈妈说说，以后把相亲都推了。”言雪松目光在温念脸上停留一瞬，很快移开。
　　“我跟她说说看，反正我妈他们不推，以后我也不去了。”温念说着，撇撇嘴，又是想起今天秦天睿的嘴脸。

　　车很快开入地下车库，温念和言雪松一起坐电梯上楼，相互打了个招呼就各回各家。

　　一进家门，温念刚打开电脑，就收到导演发来的消息。

　　【曾导演：念念老师，今天男主试镜，我和两位副导演分别挑了三个，我发现场视频给你看看。】
　　【曾导演：［视频］】
　　【曾导演：［视频］】
　　【曾导演：［视频］】

　　曾导演发了三条视频过来，温念回了个好，便点开视频一个个观看。
　　因着温念有脸盲症，倒也不认得这些人出不出名，看的全然都是他们整场试镜下来的表现如何。

　　《许你深情》男主角试的，是男主角季明宵回校参加周年校友会，收到女主角许云汐的信息，到高中学校礼堂见她，看见许云汐独舞的名场面。

　　第一个演员神情十分夸张，能看得出他其实悟到了这一场戏在男主角这个位置的人会是什么心情，但却能感觉得到他并没有吃透季明宵这个角色。

　　季明宵是高冷电竞男神没错，但这是外人看见的。
　　实际上的季明宵，学生时代就因为家庭等变得孤僻，甚至隐隐带着几分自卑。
　　尤其是面对女主角许云汐时。

　　季明宵的感情，尤其是面对许云汐时展现的感情，是往回收的，是小心翼翼，不敢透露太多的。
　　所以说，太过外放的感情，确实适合这个情景，但并不适合季明宵。

　　温念摇摇头，给曾导演发了第一段试镜的点评，便点开了第二个视频。

　　第二个视频中的表演，比刚刚第一位要好上一些，至少能理解到季明宵这个角色并不是会让自己的感情太过外放的人。
　　但不知为何，这个演员表演时十分端着，且表演痕迹尤其重。
　　整个人表演出来的，并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如果不是温念还稍微懂一些表演，可要以为这个人只会装逼，不会演戏了。
　　这名演员的问题十分明显，他会端着，一副自己是帅哥，是男神的样子。
　　端起来，便落不下去，整场戏看起来与前面那位演员一样显得很浮。
　　却这样端起来的装逼范儿，很容易将其他优势遮挡下去。

　　更何况，这个自己是帅哥的范儿，带了几分自信，是不适合季明宵这个角色的。
　　季明宵这个角色，骨子里带了几分自卑，就算打比赛、参加活动的时候显得多高冷不近人，实际上只是孤僻罢了。

　　孤僻自卑的人，与高冷帅气的男神很不相同，就算设定里他的长相有多出众，都不适合用“觉得自己真是天下第一帅哥”的样子来诠释角色。

　　温念摇了摇头，将点评发给曾导演，不抱什么希望地点开最后一个视频。

　　视频的角度与前两个是一样的，但那个男演员表演时，却让温念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他身上。

　　明明都是表演男主角季明宵到高中学校礼堂，推开门见到女主角许云汐在台上跳舞的戏。

　　但这位男演员，却将季明宵的震惊，小心翼翼，一瞬间涌上的退缩，通通都表现了出来。

　　而且都没有破坏季明宵本身的电竞男神形象，也没有很突出地去展现自己很帅，是个男神如何如何。
　　这场戏里展现的，是一位在外享受鲜花掌声的电竞冠军，在碰到自己暗恋多年的女孩子独舞露出的些许脆弱裂痕。

　　这位男演员的演技十分娴熟，将一切都通过小动作展现出来，连男主角季明宵对女主角许云汐的深情都展现出来。
　　这是前两位演员都没有注意到的。

　　他们只注意到了男主角如何帅气，看到女主跳舞是如何反应。
　　却忽略了《许你深情》本身是一本现代言情小说，男主角季明宵是暗恋女主角许云汐的。

　　这场戏，不能忽略男女主角的互动链接，而去堆砌男主的所谓男神感。

　　温念很是惊喜，她打字的手都略微颤抖，在曾导演那儿大大夸赞了这名男演员的表演。

　　【念念：曾导演，我可以冒昧地问问，第三个视频这位男演员是谁吗？】
　　【念念：很抱歉，我是个脸盲症患者，即便是知道的演员，也会认不出他们的脸。】

　　曾导演的回复来得很快，仿佛就等着温念看完三个视频一样。

　　【曾导演：那是影帝言雪松。】
　　【念念：难怪！演得很符合我心中预期，对角色的诠释与我预想的角色十分接近。】

　　退出聊天框，温念坐在椅子上发呆，难免回想起从前一桩事。
　　其实她从前看过言雪松的戏。

　　当年，温念看过言雪松的一部电影。
　　记得是一个撑伞抬眸的瞬间，温念便觉得这个男演员十分符合自己对《许你深情》男主角季明宵外形的设想。

　　而且，之后温念又看了言雪松的其他戏，发现这个人对角色的理解与掌控是超出她想象的好。
　　那时候她便想，如果这样优秀的一个人能来演绎《许你深情》的男主角，那是最好的。

　　但温念想归想，却从未想过真的能请到言雪松。

　　叮的一声。
　　消息声将温念的思绪拽回来，她看向电脑屏幕，发现是曾导演又发来了消息。

　　【曾导演：念念老师，试镜还未结束，后面还要选女主和其他角色。不知道念念老师之后有没有时间到燕城来，也看看其他角色的选角。】

　　温念也想看看其他角色的选角，便答应了下来。

　　隔天一早，温念带着行李出门，刚好看见言雪松开门出来。

　　“温念？你好早。”言雪松眸中闪过一抹惊讶。
　　“我要去一趟燕城，导演邀请我去看看试镜。”温念微笑着回答，风风火火拽着行李箱往电梯走。

　　试镜？
　　言雪松点了下头，眸色微动，并未回答。
　　只看着温念的背影，见她进了电梯内，才大步上前，与她一同乘电梯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