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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怎么?难道你也想熠去死?你明明知道,大可汗本来意属他……”

      胡烈杨立刻打断他,“国师大人,永远不要再提起这句话。草原各部落,绝不可能拥戴一个南朝血统的汗王,如果你不想看着草原再起争斗,不要再提起大可汗那个糊涂的念头。”

      “那就给他一个小小的封地,将他流放到寒冷的北方,难道不行?他身上也流着大可汗的血啊。”国师激动的说道。

      “如果是十年后,二十年后,阿岱已经成年,足以掌控草原,那也未必不行。可是现在阿岱也是个孩子,我们不能给各部族留下一点生起其他念头的可能,尤其不能让南朝人生出这样的念头。”

      胡烈杨看国师紧抿嘴唇,以及他黑色斗篷下强自遏制的不满之意。

      “何况兰娅又是这么的偏执,她一定不能忍受公主和熠继续生活在草原,在这个关头,我们总不能跟石湾部因为一个孩子和一个女人开战。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回到南朝去,谁知道十年、二十年后,南朝的皇帝会不会觉得一个有南朝血统的可汗更让他放心呢。”

      胡烈杨的脸色阴沉的好像要下一场暴雨,“幸好大可汗在归天前的那一刻是清醒的,他指了阿岱,那么很好,太好了,阿岱就是我们毫无争议的新王。”

      “熠如果死在草原,南朝会……”国师依旧尝试着说服胡烈杨。

      “现在南朝自己乱成一锅,几个皇子争夺储位,就等着老皇帝归天,只要我们安静的待在草原,一个女人,一个孩子,对他们来说不那么重要。何况,我们可以让他死在回去的路上,死在南朝境内,甚至都不需要我们的人动手。”胡烈杨的喃喃自语。

      “我还以为,你是很喜欢那孩子的。”国师生出些伤感,“你还做过他的老师,他小的时候,你抱过他。”

      “我是执事官,我要做的事情从不只看自己的喜好。”

      胡烈杨板着脸站起身。

      “国师大人,去向山神祈祷吧,祈祷金乌大可汗早归天国,祈祷阿岱汗顺利接过王庭,祈祷草原一切如故,至于公主和熠,一切都是天意。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不能把希望放在兰娅和布和身上,元执中一定已经在想办法游说他俩了。”

      ————————

      一座小小的角帐里,女人安静的在绣一副山水,她身边的孩子在读书,元执中进来时女人放下手里针线看着他,一刹那竟让他失神,好像面前的仍是十年前京城偶遇的那个美丽而娴静的少女。

      他垂下眼睛施礼。“公主,南朝陛下已经回信,一切已安排妥当,您和熠可以回家了。”

      “熠,我口渴了。你去叫人送水进来。”公主柔和的对孩子说。

      小小少年应了一声顺从的出了帐篷,他知道阿妈和先生只是想把自己支出去说话,一连多日的纷乱,各种惊天的变故,阿熠年纪虽小,却深深感到危机在临近。

      他以后再也不是那个在父汗面前嬉戏玩耍,受尽宠爱的孩子了,似乎有一个阴森恐怖的活物正窥探着要把母子一口吞下。

      营帐周围并没有多少卫士监视母子俩,远离王庭的草原上,女人和孩子逃离群落唯有一死,所以兰娅大妃很放心,或许她希望这母子俩逃走,那样死和活都成了顺其自然的事。

      阴森的北风吹的营帐一角哗哗作响,阿熠觉得冷的牙齿打颤。一块石子打在他的袍子上,有人低声喊他,“熠,你过来。”

      阿熠扭头看去,是哥哥阿岱。

      他走过去抬头看着身材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少年:“哥哥”,他喊了一声,声音里还带着点孩子气的软糯,想了想他又把一只手放在心口,躬下腰改口叫道:“大汗”。

      阿岱其实是十分喜欢这个弟弟的。他的身量在草原的孩子中算是瘦小的,皮肤白嫩的不像个草原的孩子,挺俏的鼻子,微圆润的嘴唇,像极了来自南朝的母亲,可一双好像黑色宝石的圆眼睛十足的传承了父汗,也像自己。

      小时候,阿岱闯了祸,大可汗就不免拿出鞭子来在他身前身后甩的啪啪响,阿岱梗着头不肯认错,那孩子便会急急忙忙跑去他身边拦着,“哥哥快认错,父汗饶过哥哥吧。”

      他想起元先生教给他俩读过的一首南朝的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他是我弟弟啊!阿岱心头一痛,“阿熠,我跟你说句话,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任何人都不能说。”

      阿熠点了点头,明亮的眼睛里带着困惑。

      “南朝皇帝要把你和你阿妈接回去,布和舅舅和阿妈不想让你们回去,他们,他们,偷偷安排了人,在你们回去的路上”,阿岱犹豫了一下,可他还是说出了口“下毒”。

      阿熠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我没骗你,不信,你问石头。”阿岱连忙把缩在身后的石头拽过来。

      石头一脸惊恐,即不敢说是,也不能说不是,他跪下来抱住阿岱的大腿,“少爷,这话咱不该听,也不该说啊。” 阿岱气的踢了他一脚。

      阿熠拦住哥哥,把石头从他的脚下拉开,他只觉得脑袋里轰轰作响,寒冷都不见了,好像有把火在他心里烧。

      他看得懂阿岱的担忧和急迫,也看得到石头的惊恐。他咬咬牙,“他们,安排了谁,我和阿妈只会带着她从南朝带来的人离开,谁会对我们下毒。”

      “乌日娜。”阿岱急切的说道,“他们安排了乌日娜动手。你一定要小心。”

      “不可能!”阿熠脱口而出的反驳,“乌日娜待我像阿妈一样的亲,珍珠就像我妹妹,她不会害我。”

      “我亲耳听到的”阿岱露出不悦,“布和舅舅说,就因为她是元先生的女人,她才能够做好这件事。”

      阿熠沉默了一会,他走上去抱住哥哥,“哥哥,你也不要对人说起,别跟大妃说,别跟任何人说。谢谢你。”然后他转身飞快的跑开了。

      阿岱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消失,心里不知什么滋味,他想,我的弟弟,我能为你做的都已经做了,不知我们以后还能不能相见。

      待熠将水拿进帐篷,元先生已经走了,他看到阿妈眼睛红红的,脸上却很平静,他走上去,轻轻靠在阿妈的怀里。

      “阿妈,你别哭。”他伸手去擦那眼泪。

      “熠,阿妈没哭,只是心里高兴。咱们要回家了。”

      “家,你说南朝么?”

      “是啊,以后我们就生活在南朝,不再回来草原了。”

      “你是南朝的公主对么,很尊贵,所以皇帝才让你来草原和亲。如果我们去了南朝,就什么都不怕了。”

      “公主是皇帝的女儿,可我并不是皇帝的女儿,那年你的父汗向南朝求娶公主,陛下自己的女儿不是已经嫁了,就是年纪太小,总之舍不得她们,于是我就选出来封为平阳公主,来到草原。”

      “皇帝的舍不得自己的女儿,你的家人怎么就舍得你呢?”

      公主默了一默,“自然也是舍不得的,可是皇命难违,我走的时候,母亲为了我流尽了眼泪,父亲一辈子铁血军人,送我离开时嘴唇也在发抖,阿弟才三岁,哭着抱住我不肯撒手,十年了,我不知还能不能回去见见他们,哪怕一面,我再没有恨事了。”

      “阿妈,南朝是什么样?”熠的眼中透出迷茫。

      “南朝啊,风是柔的,水是甜的,树是绿的……”

      熠看着母亲,她的脸上显出了梦幻一般的光彩,仿佛那柔的风,甜的水,绿的树就在眼前一样。他有些失落:“阿妈,其实我还是喜欢草原。南朝不是我的家。”

      公主抱住儿子的肩膀,“熠,对不起。阿妈没办法让你继续生活在这了。但我们在南朝,还会有另一个家。”

      “阿妈,你相信元先生和乌日娜吗?”

      公主奇怪的看着他:“为什么这么问?我当然相信他们。”

      熠凑在她的耳边,“刚才,阿岱哥哥告诉我一件事。”他的声音低低的,把听来的话告诉给阿妈,然后他见阿依妈沉默下来,一脸思索的表情。

      “熠,阿妈相信元先生和乌日娜,无论大妃说了什么。”她声音很轻,“我相信他们。”又说了一次,这一次似乎更加坚定了。

      “元先生是南朝人,可乌日娜不是。”熠小声反驳道。

      “乌日娜是个善良又聪明的女人。我相信她能够作出正确的抉择。”

      熠并不那么确信,“父汗教过我,唯有利益的绑定才最牢固。”

      “你父汗说的也没错。” 公主伸出手,抚摸阿熠的头,“情义与利益总在考量人心,阿妈希望你明白,义动君子,利动贪人,利益绑定的盟友,当他面对更大的利益,结盟顷刻间便会倾覆。荣辱与共,彼此有求,乌日娜与我们便是这样的关系。”

      “她的所求是什么?”

      “她的丈夫,她的女儿,她余生的平静幸福。”

      ——————————————————
      兰娅坐在金色大帐里,黑袍大巫侍奉在她身后,修长有力的手指为她轻轻揉按两个太阳穴。

      在草原上,巫就是医,专门侍奉贵族的大巫,早已经是兰娅最信任的人之一。

      有好几年的时间,每个晚上,针刺一样的头痛令兰娅坐立难安,几欲呕吐,非要喝下大巫为专门为她调配的汤药,才能勉强入睡。如今她是草原上最尊贵的女人了,儿子成为了大可汗,她拥有了数不清的财富、奴隶和尊贵的封号,十几年的梦想成真,可她一点都不开心,她没了丈夫。

      兰娅出生在石湾城,是大头领最爱的小女儿,自小受尽父母兄长的疼爱。直到她12岁那年见到了猎场上的金乌——年轻、英俊而又身份尊贵;她才第一次产生了烦恼。要怎样才能嫁给自己梦中的情人呢?

      她日日想,夜夜想,终于美梦成真。几年后,当她带着丰厚的嫁妆,离开石湾,成为凌水王城的女主,成为大可汗的妻子,兰娅的一颗心都要被幸福融化了。

      可幸福总是如此短暂,不过两年,那个娇小美丽的南朝女子被送来草原,金乌大可汗的眼里便只有那个可恶的南朝女子。

      他喜欢她那样轻巧的曼妙的身姿,喜欢她轻柔又恰到好处的会说话,喜欢她带来的南朝的书本、瓷器、种子和精致的食物,那种喜欢随着南朝的强大越来越明显,兰娅有生以来第一次怕了,会不会有一天大可汗把他送回石湾部,让那可恶的南朝女子取代自己,让她的儿子取代阿岱。

      噩梦如附骨之蛆伴随她每个夜晚到天明,即便是在金乌大可汗死去后,兰娅的噩梦了还是会出现这样的场景,那已经成为她深深的恐惧和执念。

      “大妃,乌日娜来了。”有女奴进来回禀。

      “让她进来,你们都出去。”兰娅吩咐。乌日娜低头走进来,安静地跪在地上向她行礼,大巫带着所有的奴隶们悄悄退了出去。

      “乌日娜,你服伺元先生几年了?”兰娅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回禀大妃,已经八年了。”乌日娜跪伏在地上。

      “把头抬起来。”兰娅走过去,一只干瘦的手捏起了乌日娜的下巴。那是一张很美丽的脸,虽然岁月在她的眼角留下细碎的痕迹,但仍然遮不住眉目之间曾经有过的惊心动魄的美。

      “你还是很美啊,乌日娜,我还记得那一年,篝火旁挤满了等着看你跳舞的金帐勇士,他们争抢你喝剩下的酒,为你迷醉,有人要把自己的佩刀送给你,有人要为你决斗,人们都说你是草原最美的姑娘,连大可汗都在等着你把头上的花环献给他。”

      “我已经老了,您说的事我都已经不记得了。”乌日娜眼里闪过些恐惧。

      兰娅不理她的话,"可是那晚,你跳过所有草原男子,当着他们的面把花环献给了元先生。原来你不愿意服伺大可汗,却愿意服伺南朝人。”

      “我从来不敢想过要做大可汗的女人,我的身份卑贱。”乌日娜的声音微微发抖;"是大可汗把我赐给先生。”

      “你知道为什么大可汗会把你送给元先生吗?”兰娅声音里带着恶意,"其实你是知道的吧。因为他怕那女人和元先生有奸情。”

      乌日娜抖得更加厉害了,她急切的低声辩白,“没有,我向天神发誓,他们没有。”

      兰娅呵呵冷笑:“这些年他对你也不怎么好,就算娶了你,那是因为你生下了珍珠吧,你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过的开心么?回答我,你开心么?”兰娅的声音嘶哑而凌厉。

      乌日娜倒忽然平静下来。“我很开心。”她直直的望着兰娅的眼睛。

      “骗人。他根本不喜欢你,要了你,娶了你,他不过是为了让大可汗和那女人放心罢了。”兰娅气喘吁吁的瞪着她,然后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好像要把那平静打碎。

      “我没骗您,我能伺候先生这么多年,我很开心。"乌日娜挨了一巴掌,侧过脸去,但声音平静。

      兰娅一下子哑住了,她想了想又阴阴的笑了:“那可有点麻烦了。我本来要让你做件事,还以为你会跟我同心同力,心甘情愿呢。”

      乌日娜有种不祥的预感。兰娅掌心里有个小小的琉璃瓶,她把那东西塞在乌日娜的手里,“拿去。”

      “您要我做什么?”

      “那女人会带着她的儿子回南朝,可我不想她活着。"她抖了抖袍子,好像在抖落什么让她无法忍受的脏东西。

      兰娅哼了一声。“你会跟他们一起上路,在他们进入幽州驿站后,把这个放在她和那小崽子的食物中。放心,他们不会立刻死去,会慢慢的死去,留下时间,让他们走的离草原更远些,让你回来跟我复命。”

      “我不能。”日娜立刻把那东西放在地上,“请您杀了我吧,我不能做那样的事。"

      “你必须做。”兰娅冷冷的说。

      “因为大巫刚刚出去,已经把这东西的另一半给珍珠服下了。你做好这件事,便可以带珍珠回来王庭,我会把解药给你。你若不做,死的就是你的女儿。”

      ————————————

      月色如银,却被乌云遮住半张脸,遥远之处传来狼的嘶吼声,无比凄凉。似乎受到感召,紧跟着,狼群或高或低的嚎叫在营帐内回荡,人们的心都揪紧了,不知狼群为何而骚动。

      “大巫,今晚狼叫的好吓人呀。”

      小女孩珍珠缩了缩肩膀,稚嫩白皙的脸上透出一点紧张。大巫递过去一杯葡萄汁给她,“珍珠不怕,那不过是狼妈妈在叫她的孩子呢。”

      月色如水银泄地,照的营地里一片明亮。珍珠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葡萄汁很甜,却带了一点腥涩,她并不怎么喜欢。

      “不好喝”,她把杯子还给大巫。

      “好孩子可不能浪费食物。”大巫板着脸对她说。

      “也是,阿爹总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珍珠端起杯子,这次大口大口的把葡萄汁喝了个干净。

      大巫很满意的看着他,“小丫头,回去吧,明日你们一家人便要跟随队伍送公主和熠上路了,那可是个艰难的旅途,今晚你要好好休息才是。”

      珍珠蹦蹦跳跳的走向自己家的帐篷,大巫看着她小小的身影,露出些意味深长的笑容。

      ————————————————

      乌日娜不在,元执中在摇曳的灯火下写信,他微微蹙着眉头,英俊的脸上有明显的疲惫,双眉间深刻着一道竖纹,好像正在处理一件极为复杂艰难的事。

      珍珠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仰起头欢快的叫了声阿爹。

      “珍珠,这么晚你怎么自己跑来跑去,你阿妈呢?”元执中放手中的笔,漏出一点笑容,弯腰抱起女儿。

      “不知道,可能去找我们路上要带的东西了。”珍珠被父亲抱起来,便顺势搂住他的脖子,把一张小脸贴了过去。

      她的阿爹跟草原上其他孩子的阿爹都不一样,他从来不会粗声粗气的对别人讲话,身上也没有牛马的腥膻气,只有干净的皂角味儿。

      阿爹经常抱着她,给她讲奇妙的故事,讲南朝的风土人物,还会给她扎辫子,让她跟熠一起读书认字,就连大可汗的女儿都不认字,阿岱那个亲妹子查娜就只爱挥着鞭子抽打她的小马或是身边的奴隶,或是被大妃关在帐篷里学些没趣的活计。

      她心里对父亲充满了敬慕。

      “阿爹,咱们这次是不是会去看看南朝。”珍珠满是期望之色。

      “是啊,我们从这里出发去幽州,送公主和熠回家。你想去南朝看什么?“元执中捏了捏女儿的小辫子,细软又蓬乱,不知谁给她系了一朵不知名字的黄色的小花,散发着甜淡的香气。

      “我想看好多啊,阿爹你总说的十里烟波,六月西湖……”她吞了吞口水,“还有熠说的酸酸甜甜的梅子黄,杏子肥……。”

      元执中压下心中的苦涩,“小丫头,你说这些,幽州可没有。幽州是南朝最北的城,样子和这里也差不多,你去了也只能看看北风卷地百草折罢了。”

      珍珠呃了一声,把头放在父亲的肩膀上,蔫蔫的露出失望的神色。

      “阿爹也希望,你能有机会去看南朝千里江山如画,才不负此生。到时候阿爹帮你想办法。”元执中轻声说。

      “咱们一起去。还有阿妈。”珍珠高兴起来。她看父亲的脸上露出些笑容,却没说什么。这时候,帐篷的外有走动的声音,紧跟着有人撞翻了什么东西,珍珠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便挣脱父亲的怀抱,“阿妈回来了。”她连忙跑了过去。

      乌日娜慌慌张张的走进帐篷,美丽的眼睛在看到珍珠扑来的一瞬盈满了泪水,她紧紧抱住女儿。

      “阿妈,你怎么啦,碰到哪里痛了?”珍珠也慌张起来,她感到阿妈抱住她的时候全身颤栗,力道好像要把自己揉进身体里。

      “没事,没事,不小心踢翻了桶,撞到了膝盖。”乌日娜赶忙放开珍珠安慰道。

      元执中也把目光投向了她,乌日娜扭过脸,遮掩的揉了揉膝盖。

      "珍珠,你来看,阿妈已经把要带走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她一边说一边牵过珍珠的手,走到帐篷一角,把叠的十分整齐的一大摞衣物指给父女二人看。

      珍珠上去翻了翻,高兴的说:“阿妈,你还带了我的花裙子,我喜欢那件绣了小兔子的袍子,是公主送给我的,那件也要带上。”

      “不要带这么多吧,赶路会很辛苦的,那些东西叫人跟随大队带回凌水城,我们带够保暖的衣物就好了。”元执中柔声劝她道。

      珍珠嘟了嘟嘴,还是听话的把花裙子放下了,“好吧,那等我回去再穿也行。”

      乌日娜却说:“都带上吧,只要珍珠喜欢的都带上。阿妈帮你装好,反正马车上还有地方放。”

      她在帐篷里沉默的忙碌着,一如八年来的每一天。她铺好被子,用暖炉烘的热热呼呼,把珍珠塞进了被子里,跑了一整天的珍珠很快就在母亲身旁沉沉睡去了。

      乌日娜看着女儿的睡颜,大颗大颗的泪水滚了出来。

      元执中走过去,伸手去擦那眼泪,可怎么也擦不干净,他叹了口气坐在旁边。“乌日娜,你有话对我说么?”

      乌日娜摇了摇头。

      “你刚刚去了哪里?”元执中目光里带了些审视。

      “珍珠从没去过南朝呢,也不知她会不会喜欢。”乌日娜忧伤的看着女儿。

      元执中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安慰乌日娜。“幽州是很大的城镇,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珍珠现在就迫不及待了。”

      “会有巫医吗。万一她生病了呢。”乌日娜几乎心碎了。

      “南朝的好医生可比大巫这种半吊子厉强多了。"元执中笑了笑:"乌日娜,别这么担心,珍珠可结实呢,这个小丫头比熠都要跑的快跳的高。”

      “先生。”乌日娜低低的声音喊他,八年来她一直这样称呼自己的丈夫,这称呼里有她的依恋和崇拜。

      她第一次看到这个英俊不凡的南朝男子时,他因为水土不服而生了重病。乌日娜被大可汗派去服伺他,给他端水喂药,听到他高烧不退时的梦呓,看到他蹙起眉默默忍受病痛的样子。

      那时他始终待自己很客气,很规矩,待他病好了,又对她说谢谢,她就知道自己再不会喜欢上别人了。

      “刚刚我去了大妃那里。”

      “他跟你说了什么?"元执中很平静,可乌日娜却深深知道,他的习惯便是心中越惊天动地,脸色和声音越是不会透出半点情绪。

      “大妃问我,服伺您这么多年,后悔过吗?”乌日娜抬眼看他:“我说,我不后悔。”

      一瞬间,元执中觉得自己坚固不可摧的心有了一丝裂痕,愧疚与伤怀从那裂痕中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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