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另一端》八千光年后

21、众城蓝海吞地案（3）

　　要不林闻知怎么说路千山是工作机器变的，从商场回到台里林闻知都还有懵圈，路千山就已经可以淡定地去食堂打了饭吃完后直接上楼开始工作。
　　上楼的时候电梯坏在二十九楼，还好检修部没一会就到了，这才没发生太严重的事故。问题不大，维修工人说一会就修好，可以等几分钟，但路千山一秒都等不得，转身就从消防通道走上三十二层。

　　走到三十二层的时候路千山今天第二次在心里承认自己是真的年轻不再，刚毕业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提着老沉的摄像机都能跟着城管跑老远，现在这几层楼爬完都要匀会气才能行。
　　追根究底还是太久没运动的缘故，他寻思片刻，觉得自己离三十五周岁还有四个月才满，严格来说才三十四，还能拯救拯救，决定这周末就去健身房办个卡。
　　从这周起，做一个撸铁，跑步，少抽烟的好青年。

　　他转过角正要推门走出去的时候冷不丁被吓一跳，刘婷正坐在楼梯上改着稿子，旁边还坐着一个看起来弱小且无助的实习生。
　　路千山看着本来也懵逼的两个人，硬生生把靠字咽了回去，只冷淡地问道：“怎么躲这？”
　　说话间声控灯亮了起来，路千山看到两个姑娘手里攥着的面包包装袋。
　　实习生还有些不习惯，羞赧地将包装袋塞进上衣口袋里。刘婷则大方很多，她抬眼笑笑说：“吃饭，顺便帮小孩改改稿子。你今天怎么来那么早？”

　　路千山想起什么来，抬手向刘婷招了招手，“出来一下。”说着推开防火门走了出去。
　　刘婷看了眼旁边嘴里还塞着面包的实习生，伸手让实习生把包装袋给自己。拿到包装袋后刘婷递了张纸给实习生，自己也跟着路千山走了出去。
　　消防通道出去后还有一扇门才能进入办公区，在两扇门之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空间，一般没有人会来，路千山以前带实习生的时候最喜欢把人拽到这里劈头盖脸地训。
　　刘婷就是其中之一。

　　尽管现在她自己都在带实习生了，但被路千山支配的恐惧还没消散多少，刚刚还是成熟都市丽人形象的刘婷现在站在路千山面前也得规规矩矩地立正站好。
　　路千山盯着刘婷手中的包装袋看了看，直截了当地问道：“家里的债还没还清？”
　　姑娘和路千山一样不是汉城本地人，但和路千山不同的是刘婷连念大学的钱都是找国家借的，听说还在上高中的时候父亲得了肾病家里欠了亲戚好多钱，这些年就算涨了工资刘婷过得也不算好，一直都在帮着家里还债。

　　台里前几年整改过，员工吃饭都要往饭卡里充钱，路千山还没去北京前经常能看到刘婷这么吃点便宜干粮就算一顿饭。
　　林闻知还曾经动心思看能不能拿钱帮帮自己女神，没想到女神骨子里比男人都要强，根本不需要帮助，往后自己吃干粮的时候几乎都躲到消防通道后面的楼梯间一边吃一边写稿子。
　　刘婷松了口气，扬起嘴唇笑了笑，“早还清了，我都在攒钱准备买房了。”

　　路千山打心眼里欣赏刘婷这股独立要强的性子，不然也不会从自己还在政法部的时候就带着她。
　　这会听到她过得越来越好，心里也放下心来，不过看着她手上的包装袋还是表示不解。
　　“嗨，习惯了，没事就偶尔一顿。”刘婷笑着把塑料袋扔进垃圾桶，同时压低了声音说：“这姑娘和我以前差不多，就当是陪她了。”

　　路千山了然地点了点头，不再去追根究底，只说自己饭卡不会带回家，要是那姑娘来早了可以去他办公室拿饭卡打饭。反正他从来都是要么来晚了赶不上早饭，要么工作太忙，错过了晚饭，饭卡里的钱几乎动不到。
　　交代清楚路千山准备回办公室给梁贞打个电话探探口风，谢良那件事现在还悬着，再没进度就真的像王崇说的那样新闻变旧闻了。

　　刘婷见路千山要走，她犹豫了几秒，略带踌躇地问路千山：“老大，谢良那件事你打算怎么办？又拖了一天了，我是说……要不要趁今天王崇请假，先播了？”
　　这个想法非常冒险，搞不好要演变成新闻事故。连路千山都惊讶地看着刘婷，感叹这姑娘真是不得了，几年不见都敢这么疯了？
　　猜到路千山会做出这副表情，刘婷也不慌，反而冷静地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播出副主任和我是同期，签字的事情我去搞定。我分析了，其实我们的素材要比晚间新闻和纸媒的多，是能撑起一条来的，我知道现在证据不足，但真的不能再拖，再拖这件事就没什么热度了。哪怕就放在末位提一嘴，这样一来舆论热度上来我们也有理由继续跟进。”

　　话是这么说，但路千山还是有点发憷。牵一发而动全身，都知道里面有猫腻，但是万一真的变成新闻事故，整个部门都要跟着遭殃，路千山实在不敢拿整个部门来开玩笑。
　　而且，万一打草惊蛇，警方那边更难办，说到底新闻只能作为事实的传达者，他们又不是真的查案的。

　　沉思良久，路千山让刘婷先不要轻举妄动，他再想想。

　　当天晚上提案会议上刘婷很配合地没有说什么，报上去的除了那条欢天喜地的开业庆典，别的都是些平平无奇不痛不痒的小事。
　　开会前路千山收到母亲的消息，说已经上飞机了，他掐算着时间，差不多帮改好稿子后下班赶到机场正好就可以接机。没想到临时川渡区大学城的酒吧发生斗殴事件，路千山又不得不临时加个班。

　　本以为只是普通大学生发生了点口角，派两个记者跑一趟大学城的酒吧和派出所就可以完事，可没想到等到了大学城才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一时间整个组都忙了起来，连路千山都要跑一趟接收伤者的医院。
　　等路千山忙完想起来接机的事情的时候已经临近深夜，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母亲早就自己打车去了家里。

　　时间太晚，路千山也懒得再给母亲打电话，母亲对儿子的职业特性早就习惯，这会估计早就睡了。他打算等明天醒了再说，大不了回头的北海之行再多掏点钱让母亲玩得更开心点。
　　没想到路千山推开家门，母亲没睡，谢时雨也没睡。
　　一老一少正坐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茶几上还有一盒韩式炸鸡正黄灿灿地散发着罪恶的香味。

　　路千山惊得愣在原地，鞋子都忘了换。
　　他傻愣着看着嘴角还沾着一点酱汁的谢时雨，又偏过视线看了看自己母亲，这尼玛什么情况？
　　路母回过神来，抽了张纸擦了擦嘴角笑意盈盈地冲着路千山说：“儿子回来啦？吃炸鸡吗？我刚刚跟儿媳……啊不，小雨一起点的，还热着呢。”

　　这声天雷滚滚的儿媳两个字把路千山惊得更是话都说不出来，半晌才冷下脸来沉声吼道：“乱说什么呢！”
　　谢时雨也慌慌乱乱地把头摇成拨浪鼓辩解着：“不不不……不是……”
　　“嗯嗯嗯嗯，不是不是，我说错了。”路母敷衍地点点头，嘴上说着认错，但路千山一点都没看出来自己母亲有认识到自己错误的样子。

　　没法冲母亲发火，但可以对谢时雨嚷嚷，好歹也大那么多，又不是白长了这十几岁。他换了鞋走到茶几前，气势汹汹地拧着眉毛磨牙问谢时雨：“怎么还不去睡？不知道青少年正长身体要早睡早起么？”
　　同时也转过头对母亲说：“你也是！多大岁数了？半夜点炸鸡，不怕高血脂啊！”

　　这才刚过十二点，谢时雨从到了这间家里后作息都是跟着路千山走，从没这个点睡过觉。母亲也是，听父亲在电话里说从办了病退后路母每天晚上都要吃点宵夜。
　　原本路千山在停车的时候都想好，要是两个人真的都没睡他就点个外卖一起吃个宵夜什么的。
　　但是怎么就口不择言地开始生气了呢？
　　好像是从听到“儿媳”两个字开始。

　　路千山脑子都被这两个字弄懵了，千军万马踩着他脆弱的神经奔腾而过。一时间他都分不清到底自己母亲是因为太想要个儿媳才这么说，还是谢时雨当真看起来就那么像小媳妇儿。
　　他眯着眼睛扫了一眼谢时雨，嘴角的酱汁还没擦掉，整个嘴巴看起来红通通水汪汪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一片水光。比起母亲随意的坐姿，谢时雨乖乖地靠着沙发靠背，棉质的睡衣穿在身上，扣子严丝合缝扣到最上面一颗，只露出来一点点锁骨。

　　怎么看怎么乖。
　　怎么看……怎么都像小媳妇儿……

　　路千山觉得自己绝对是今晚去了趟医院被传染了什么疾病，不然不会觉得耳朵要冒烟了。
　　他咳了两声又剜了一眼自己母亲，“他本来身体就不好，你还带着他吃垃圾食品。”
　　说着也抽出张纸来递到谢时雨面前。他烦躁地刻意不去看谢时雨，只想冲去洗把冷水脸，“赶紧把嘴擦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吃了死孩子呢。”

　　路母看着自己儿子的表情，越看越觉得好笑，憋着笑地反驳道：“人孩子饿了一晚上了，吃顿炸鸡怎么了？我到的时候都快十点了，他还没吃饭呢！路千山你好狠心，怎么能饿着自己媳妇儿……”
　　谢时雨刚要伸手去接纸巾，路千山嘴角又抽搐了一下，后悔自己怎么会不远千里地把催婚狂魔招来。
　　他一把抱起谢时雨，几乎算得上是哀嚎地求自己母亲：“我求您说话注意点儿成吗，我给您磕头了。”

　　一边哀嚎，一边抱着谢时雨就是一个百米冲刺躲回房间。
　　根本顾不上谢时雨那句宛若蚊吟的“我轮椅……”
　　也不顾上抱起谢时雨的一瞬间从谢时雨脚上滑落掉在地上的拖鞋。
　　随着一声巨响，次卧被关了起来，客厅只留着路母和一只拖鞋。
　　路母一脸别扭地看着关起来的次卧，随即拿起来一块炸鸡继续嚼着，“马上三十五的人了，还那么别扭，我又不反对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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