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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如风(6) ...

  •   如风
      第六章

      自这以后,两人的生活开始重叠。
      魏启霖的心有不甘也好,心照不宣也罢,两条平行线,又硬生生的被拽成了交集。

      魏启霖特爱耍无赖,说公司的饭菜难吃。
      知好说:“那你别吃啊,饿两顿又死不了。”
      魏启霖瞪她:“谁说死不了?”
      知好轻飘飘的:“你现在活得挺好啊。”
      魏启霖觉得这人真是不上道,气话冲口而出:“我明天就饿死。”
      知好哇了一声,然后“啪啪啪”的鼓起了掌,“太好了!”

      啊,魏启霖的头顶都冒青烟了,心里恨恨而想,怎么会有这么臭的人呐!

      可当天晚上,魏启霖应酬回家,却看见餐桌上三个整整齐齐的保温盒,一盒米饭,一盒酱汁虾仁,还有一份青菜。边上压着张字条:“热一下就能吃。”

      这是知好给他做的饭,他伸手贴了贴饭盒,只剩一点点的余温。可哪怕只是这一点点的温度,都烫湿了魏启霖的眼眶。

      他们两人的关系,以一种平和缓慢的速度在柔化,在润滑。

      她又变成了魏启霖的小尾巴,陈明欲和申远都是身边人,见怪不怪,乐呵呵的善意打趣:“哟,好好好久不见啊。”

      魏启霖用烟盒砸他,“好什么好,你结巴啊。”

      知好起先还怕不自在,但看着这群男人又习惯的玩儿牌,一口京片子说笑,偶尔点根烟,偶尔剥两粒瓜子。

      此情此景,如时光逆流,好似也没什么不一样。

      他们玩他们的,知好点了一首歌,是王菲的《如风》。高二时第一次听见,便惊如天籁,这几年换过两个手机,什么都在变,唯独这首歌一直存在。

      前奏响起的时候,魏启霖侧头看了一眼她。
      “六条要不要啊,魏子?”陈明欲的声音略高。
      “声儿小点。”魏启霖说。

      前奏简短,知好握着麦克风,坐在显示屏前,她左腿叠右腿,旋转椅跟着她的身形轻轻晃。

      -有一个人曾让我知道
      -寄生于世上原是那么好

      这是第一句歌词,知好转过头,目光落向魏启霖。

      朦胧的光影让她的脸明暗闪烁,不知是否错觉,魏启霖好像看见,她眼里,含了情。

      一曲毕。

      陈明欲带头吹了声口哨,冲知好竖起大拇指。正好手机响,知好笑了笑,就去外面接电话。
      电话是昭阳打来的,问她在哪。
      知好说在外面,昭阳问是哪个外面。

      静了一会。
      “你在哪?”知好反问。

      手机那头隐约的曲调,跟她现在在走廊上听见的一模一样。她敏锐回头,昭阳也不躲了,幽幽的走过来。

      知好皱眉,“你怎么来了?”
      昭阳不说话。
      知好深吸气,“你跟踪我?”
      被这词刺激了,昭阳闷声:“我是关心你。”
      知好抿唇无语,几秒后,低声说:“你走吧。”
      “行,你跟我一起走。”昭阳去拉她的手,声音提高:“你跟我一起走!”
      知好被扯了个趔趄,“昭阳你干吗?你受什么刺激了。”
      “我就是被你刺激的!”昭阳白净的脸蛋涨得通红,指着左边的门:“你又跟他混在一起了是不是?”

      知好怔了怔。

      昭阳吼道:“你怎么这么傻啊!!他们这种败类,只想跟女人上床!!”

      “怎么说话的弟弟。”陈明欲要笑不笑的语调,一行人从包间走了出来。魏启霖手里还叼着烟,燃了半截儿,蓄上的那段烟灰摇摇欲坠。

      昭阳点儿不怕事,目光截住某人:“我说的是谁,对号入座!”

      “嘿?”陈明欲稀奇:“现在毕业生都这么牛逼一个?”

      昭阳拽住知好:“走!”

      知好被拖了两步,肩上一重,就被魏启霖掰了回去。昭阳侧过头,右脸就挨了一拳头。
      魏启霖的拳不长眼,生了风似的往男孩身上招呼。昭阳眼前一片眩晕,眼底飞快充血,立刻泛起青紫。

      “昭阳!!”知好吓懵了,本能的去扶他。

      可就是这个举动,把魏启霖彻底惹怒,“你他妈还敢扶!”

      这声嚷出口,申远的脸色都变了,他与魏启霖共事十年,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

      昭阳血性的推开知好:“你,你躲开。”然后爬起身,把自个儿当人体炸弹,抱住魏启霖的腰就往墙壁撞。

      魏启霖膝盖顶上去,毫不客气的踹中他下巴。昭阳痛苦哼叫,没憋住,往地上吐了一口血。
      知好哭腔:“魏启霖!”

      “闭嘴!”魏启霖指着她,手指在抖,肩膀在抖,喘气的胸膛也在抖。“你真是能耐,合着还找了个备胎?”

      然后拧头狠狠看着昭阳:“你也不去外头打听打听,我要过的女人,你也有胆儿追?”

      昭阳啐了一口,“放你狗屁。”

      魏启霖只觉得脑子疼,神经齐刷刷的往下坠,他没空搭理小孩,却止不住的对知好发脾气。

      “你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女人,犯不着托付真心,还不如一张合同有保障。”

      这时的知好,异常冷静。
      魏启霖迈前两步,逼近她,一股脑的狠话都倒了出来。

      “这小子,我不想再看到他,让他最好小心点,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撂了话,他甩手愤然,走得潇洒。
      可转身时,魏启霖难掩痛色,忽的想起之前在包厢,知好唱的那首歌:

      -有一个人曾让我知道,寄生于世上原是那么好

      醉人心脾的开场,下一句却是——

      -来也如风,去也如风,世事通通不过是场梦

      不过,是一场梦。

      —

      知好把昭阳弄去了医院。看完医生,上完药,知好沉默的要走。昭阳追上去,拉住她的手:“好好。”

      知好说:“你休息吧。”然后把手慢慢抽了出来。

      “对不起。”昭阳低声道歉。

      “不重要。”知好说:“反正也改变不了什么。”

      昭阳难受得想哭,“好好,我真的很喜欢你,在班上第一次看见你,我就喜欢你了。”

      知好声音淡淡:“我不值得你喜欢。”

      “你值得的。”昭阳抹了把眼泪,“我知道你身不由己,你爸爸的事我听说过,我一点都没有看不起你,如果我够强大,我会帮你的。”

      知好闻言抬头,眸子藏了一剪秋水,深而沉。片刻,她才点点头:“谢谢你的好意。”

      昭阳心里燃起希望。
      而下一句,知好说得坦然:“就算你能帮我,我也不会那样做。”

      直到她背影消失在转角,昭阳才反应她这句话的意思。
      能帮,不代表愿意帮。
      有能力,不代表我要骗你。

      因为你是秦昭阳。
      因为你不是魏启霖。

      —

      知好觉得自己是到了水逆期,烦心事一桩又一桩,唯一值得称赞的,是前几天主管通知她,转入法务部,负责外商合同的翻译以及配合审计的工作。
      后勤部门,专业对口,又不是特别辛苦,是适合应届生循序渐进,平滑过渡的好差事。

      生活规律了,时间富余了,知好却更容易分心了,胡乱瞎想,经常发呆。连同住的白领姐姐都瞧出了不对劲,“好好,昭阳最近没来找你了?”

      知好说:“他出差了。”

      “又出差?”白领姐姐努努下巴:“吵架了?”

      知好笑,“又不是情侣,哪能称得上吵架啊?”

      “那就是吵架了。”白领姐姐特喜欢这个阳光男孩儿,眼看又要帮他说话,知好指着厨房:“什么烧糊了?”

      “哎呦,对,对对对,我炖了汤!”白领姐姐鞋都没穿,奔开了。

      知好呼了口气,刚准备回卧室,手机响。
      一个非常意外的号码,是陈明欲打来的。
      他把车停在显眼的地方,出楼道就能看见。

      “好好,这儿。”陈明欲下车,一脸倜傥笑,“今天吃饭,虾仁儿做的不错,给你捎了一份,给。”

      知好接过,“谢谢啊。”

      “甭客气,”陈明欲抬手看了看时间,“哟,这么早啊,要不,你陪哥散散步?”

      两人沿着桥边走,走了五十米,就趴在栏杆上看内河。

      陈明欲说:“好好,虽然我和魏子是哥们儿,但我也把你当妹妹,真的。”

      知好没说话。

      “你跟启霖,这一路走的,也算对得起鸡飞狗跳这个词。”

      这话把气氛彻底逗轻松。知好嘴角弯起。

      陈明欲顺了支烟,咬在嘴里也没点燃。继续说:“魏子脾气不好,全身都是混蛋味儿,是挺烦人。但是,好好,你也是个厉害角色,把魏子整的,不说伤筋动骨,但扒了层皮还是不夸张。”

      知好低眉垂眸,盯着水面的波纹,眼底跟着它一起晃。

      “有些话他不跟你说,但是跟我们说。”陈明欲把烟从嘴里拿下,又塞回了烟盒,“你俩那时候在一起玩儿,你想救你爸爸,想让他帮你。但是那件事真的很棘手,需要时间去打点。启霖没有当即给你回应,是怕事儿没办好,你心急。”

      知好手指拧紧,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他没有不当回事,他一直在打点,这事儿我全程参与,天地良心,没一句假话。”陈明欲说:“也许再晚个三五天,有个好结果,你俩就能好好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一步错,步步错。
      陈明欲笑得爽朗,手指对天,“或许这就是缘分作弄。你也别多想,有时候,就得信命。”

      —

      打车回去时,已快晚上十一点。
      从城东过去,体会了一路大皇城的绚烂灯影。知好的脑子塞的全是陈明欲那最后一句话:“他烧了几天,今天连公司都没去。”

      魏启霖家的密码从没换过,知好按了几遍门铃,才决心自个儿进去。
      客厅灯是灭的,只有卧室有光渗出。
      她轻轻推开门,就瞧见魏启霖蜷在被子里,脑袋都被盖得严严实实。

      知好扯了扯被子,魏启霖其实没睡,嗖的一下翻身,怒目看她:“这是我家,谁准你进来的!谁准你碰我被子的!”

      知好真想翻白眼:“我怕你闷死在里头。”

      “我爱死不死,用不着你收尸。”说完,魏启霖把被子用力往上一扯,又盖住了自己的脑袋。

      知好顺眼往下一看,他扯得太用力,被子全给扯上去,露出了双脚。

      “你睡觉连袜子都不脱,也不怕臭。”

      魏启霖愤然坐起,“你才臭,我又没脚气!”

      知好回一句,“我不臭,我也没脚气。”

      气死魏启霖了。
      他抡起枕头丢向她:“出去!”
      知好双手环胸,“喂。”
      魏启霖又丢第二个枕头:“出去出去出去!”

      他高烧了三天,现在还蔫耷耷的,所剩不多的力气,全用来怼她了。一脸虚弱疲惫,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知好轻轻拧眉,“你这臭脾气,真的好烦好烦。”

      没枕头了,魏启霖想脱袜子扔。
      知好脑仁儿疼,怕了怕了。于是转身提步。

      见她真要走,魏启霖反倒慌张,掀开被子下床,踢开拖鞋,光着脚追上去,偏偏眼前一片眩晕,差点没栽到她身上。

      魏启霖从背后圈住知好,喘着气声音发抖:“不许走。”

      知好没动。

      魏启霖嗓子干涩,一下午连倒杯水的力气都没有,他头埋在知好肩头,闷闷道:“我发烧,我好难受。”

      知好转过身,扶着他的手臂,让他的脑袋更舒服的靠着自己。魏启霖死死揪紧她的衣服,生怕她跑掉。

      知好摸了摸他的头发,哽咽着说:“我给你煮面条,好不好?”

      魏启霖没吭声,只一个劲的摇头,小声说了句:“好好,你抱抱我好不好,我难受的要死了。”

      这一次,知好对他百依百顺。
      把魏大爷好不容易哄去了床上,她才能脱身去厨房。

      一碗肉丝面,被魏启霖喝得连汤都不剩,风轻云淡的下了令:“明天我还要吃。”

      知好收拾碗筷,“明天中午让阿姨做吧,我来不了。”

      魏启霖盯着她:“你要去哪里?”

      知好说:“看医生。”

      魏启霖撑着病躯贴过去,警惕极了:“看医生?谁看?你看?看什么科?你哪里不舒服?”

      知好洗好碗,抬手就对他甩了一脸水花:“心理咨询,被某个人折磨到快要心理变态和自杀了。”

      魏启霖被水花漾得眨了眨眼。

      知好嬉皮笑脸:“骗你的啦!只是咨询一下,家里的成年大孩子,脾气却跟三岁小孩儿一样该怎么办。”

      魏启霖明白过来,横眉怒目,伸手就往她脑门儿上狠狠一弹,“怎么办——凉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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