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簿》颜半

2、祭品

　　时妙首先移开了视线目光移去了窗外，又过了一会人才全部到齐车开始缓缓启动了，导游坐在最前面用话筒给大家简单介绍起今天的行程。

　　上山要经过一条很长的盘山公路，一路上大巴车摇晃的比较厉害，就连从不晕车的时妙这次也感到有点头晕。隔壁男生起身离开座位走动，没一会他回到座位，时妙看到他手里拿着两瓶水，然后朝她递过来一瓶。

　　“我顺手多拿了一瓶，你需要吗？”

　　水已经送到时妙面前，虽然不渴但她也不好拒绝，于是伸手接住并道了一声“谢谢”。

　　“现在才出发了八分钟，离我们的下车点还有至少半小时的车程。你要是感到不舒服，可以尝试着让自己睡着，这样会好很多。”

　　时妙没想到他会观察自己这么仔细，就连一点不舒服也被他看出来了。她点点头，喝了点水然后闭上眼睛开始睡觉。本以为在这样眩晕的环境下睡觉是件困难的事情，没想到真的闭上眼睛后，时妙竟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次，时妙什么也没有梦到。快下车时，男生唤了好一会才唤醒时妙。经过这一觉，时妙感到自己的精神一下好了不少，但其余同行的人状态就没这么好了。不少人在车刚刚停稳时就匆匆跑下了车，有的人晕车症状明显，有的人甚至拉起了肚子。

　　导游只好让其他没事的人在下车点附近自由活动，等人都到齐了再开始爬山。

　　松山上有座名气很大的菩提庙，位置离下车点不远，不少人顺便就去了那里。时妙也是其中之一，不过她是有意过来的。因为在她出发前，老妈曾一再叮嘱她要是山上有庙的话就一定要去里面祈个福。

　　老妈之所以这么谨慎，是因为曾经有人告诉她，她女儿运气不好养不了多大。李妈虽然不怎么相信这些但毕竟关系到自己女儿，所以去了不少地方为女儿祈福。李妈挂过平安锁，求过平安签，就连每年自己生日许愿的时候她也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平平安安。

　　时妙毕竟是年轻人理念和老妈不同，她认为祈福最多只能起到心理安慰的作用，其实不如珍惜当下，而不是为无法预知的未来患得患失。不过，她也从不忍心让自己老妈担心，所以老妈说的她基本上都会照办。

　　认真在竹签上写好祈祷的话，时妙拿起这枚竹签走到古树底下，然后把它系在了两颗古树中间一根长长的红绳上。挂好签正要离开，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阵叹息声。时妙转回身，发现有一名年迈的僧人刚好从她的身边经过。时妙有些惊讶，因为她转身的刹那看到了那位僧人的眼睛，他当时还正看着自己眼神里充满了惋惜之情...

　　正当她出着神思考有什么原因的时候，有人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快走吧，该出发了。”

　　时妙回头一看，是那个男生，于是点点头，跟他一起离开了。

　　开始爬山后，时妙便把刚刚疑惑的事放到脑后去了，她平时喜欢运动这时健步如飞，步子快到都要赶在导游的前面去了。走在她身后的，是刚刚与她邻座的那个男生。一行人在到达九重瀑布的观景点前，还路过了许多小的奇形怪状的瀑布，这些瀑布的景色也令时妙赞叹不已。

　　大约一小时后，大家走到了九重瀑布观景步道的入口。九重瀑布的位置极为险要，为了让游客充分欣赏到瀑布的美景，景点开发商在云天崖的两侧建造了一条横穿的玻璃栈道。只要穿过步道，就能看到完整的九重瀑布。

　　考虑到一些人因为恐高不愿走上步道，旅行套餐里便也没有包含这部分的门票，需要游客根据自己意愿自行决定是否购买。最后，几十个人的旅行团里有将近百分之八十的人买了门票。时妙也买了，因为她本身就是奔着九重瀑布而来的。

　　检过票，时妙走上了透明步道。在走前面一小段步道时，时妙还能看到底下有一些土坡，继续走十几米后下面就变成空的了。一些人走到这里的时候就表现得有些害怕，个别人宁愿脚踩在扶手底下狭窄的钢架上，也不愿走在宽阔的中央。

　　时妙眼睛一直忙着寻找瀑布，倒是没有多注意自己脚底下的高度。步道正中央是距离瀑布最近的位置，时妙走到时不禁往扶手外伸出了手，去感受从拥挤的瀑布里面溜出来的水珠。时妙伸出手的指尖有些湿了，这种清凉的感觉令她有些熟悉。她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体验过，于是开始细细地在脑海里回想，搜寻接近答案的那一刻，有一股寒意从指尖贯穿到了她全身。

　　她猛地低头望去，果然发现脚底下的景象与她梦中的一模一样...这时，一声巨响突然在她脚底下响起，只瞬间，时妙感到脚底一空，冰冷的空气随风哗啦啦地从四周将她包裹起来。

　　下坠的那刻，时妙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周围声音一片嘈杂，有巨大的风声和水声，还有一些人尖叫的声音...忽然，她像紧握拔河绳的参赛选手那样，被绳子猛地传递过来的外力牵引，而后撞入了一个好闻的怀里。

　　“别怕，有我在。”

　　是那个男生的声音。时妙睁开眼睛，看到了男生棱角分明的侧脸。尽管这时因为他她变得不那么害怕了，但她还是忍不住说道：“你真傻，我们之间根本就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玻璃步道只破了时妙脚底下这一个口子，时妙明白，其实这就是她的命，之前做的那些梦原来都是在暗示她这个结局。所以，她是躲不掉的...

　　“因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遇险，如果这次不能救下你，那我会继续等下去。阿莫，你记住，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放弃你...”

　　阿莫？...阿莫是谁？...他又是谁？...

　　尚有疑惑的时妙被冰冷的湖水吞噬后，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

　　这次村长带来的祭品是一个裹着红袄的婴儿，他双手托举起婴儿，在雨后湿漉漉的泥土里跪着支撑了许久，结果只换来冷月一个冷冰冰的眼神。

　　“这小东西就是你们村子的诚意？”

　　村长颤巍巍地答：“是。”

　　“既然如此，那我就瞧瞧。”

　　冷月勾了一勾手指，“祭品”飞到她手中。她伸出细长骨骼分明的食指拨开红袄，一张青紫色的小脸印在了她眼前。

　　“已经死了？”冷月顿了顿，淡淡地问。

　　村长像被钉子钉住一般，僵直在原地，磕磕巴巴地答：“仙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刚刚在路上的时候，这女娃明明还好好的...”

　　冷月厌恶地皱起眉头，旋即把后半截红袄扯了开。只见婴儿肚皮干瘪，浑身肌肤呈紫青色。她又用手指碰了碰，果然已经凉透了。

　　“花王只要活人当祭品，你们送一个已经做了鬼的小孩过来，是不理解活人和死人的区别？还是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冷月把婴儿放在地上，低头冷冷地看着村长。

　　“仙姑，我真的没撒谎，这女娃刚刚还好好的。”说着，村长忽然扑向前抓起地上的婴儿，双手用力拍打起婴儿的后背：“这女娃一出生就没了爹娘，是天生的煞星啊。这般好的祭品，我是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这几天我也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她。所以仙姑，这女娃没死，她一定不会死的...”

　　冷月冷笑一声，挥了挥手，村长瞬间飞到了三丈以外。

　　“看来你是交不出祭品了。”冷月寒意逼人的目光落在了村长身上，“都说我们这群妖魔十恶不赦，现在我突然想比较比较，看能不能比得过你们这种人的心黑！”

　　村长意识到危险下意识想往外逃，可惜他摔碎了身上好几块骨头，眼下根本无法动弹。只一眨眼的功夫，冷月出现在村长面前，锋利的指尖对准了心口，只要她手指轻轻一动，就能挖出心来。

　　这时，冷月身后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哭声，她手指悬在半空中，一时静止在那里。趴在地上的村长眼睛瞬间亮了，他极其兴奋地说：“仙姑，这女娃还活着，可以拿去当花王的祭品了...”

　　...

　　那对眼睛很快黯了下去，冷月掏出手帕仔细把另外一只手擦了擦。其实她的速度极快，手指上几乎没有沾到血渍，但每次动手后她都感觉自己手上血淋淋的。

　　“这心果然黑的很。”

　　冷月朝婴儿走去，她也很好奇这小家伙怎么忽然就活过来了，而且现在咿咿呀呀地叫着，一点都没有虚弱的感觉。

　　“你这小家伙，有点意思。”冷月抓起婴儿，目光凶狠地看着她说：“小家伙，你要再乱喊乱叫，小心我把你给吃了。”

　　这小家伙似乎听明白了冷月的话，马上安静了下来。冷月被她的反应给逗乐了，忍不住笑了出来。没想到看上去才几个月大的小孩，竟就能听得懂人话？她笑着说：“你怕什么？我又不是花王，我吃素的。”

　　时妙望着眼前这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尽管她的模样与老妈长得一模一样，但她看上去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周围凉飕飕的，空气中飘着腥臭的味道，寒冷、恐惧、恶心...种种复杂的感觉交织在时妙心口。来到这种地方，她不知道还应不应该庆祝自己还活着...

　　“小家伙，你怎么了？你逃过一劫，难道不应该感到开心吗？”

　　看着小家伙泪汪汪的眼睛，冷月的笑顿时凝固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莫名冒出的小家伙，让她想起了小梨。当年，小梨哭着求她不要离开时，看她也是这种眼神。这么多年，她几乎每晚都会梦到小梨，有时梦见她在哭，有时梦见她在经历恐惧...无论现实还是梦境，那个从前爱笑的小梨都再也不会回来了...

　　想到小梨，冷月心中一动把小家伙抱了起来。她一改常态，颇为温柔地拍了拍小家伙的后背，一边安抚一边说：“好了好了，别怕，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你爹娘的仇，我已经替你报了，等给花王送完祭品，我就帮你找个靠谱的人家，如何？”

　　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出了手，双手环在了冷月的脖子上。冷月一愣，不禁轻轻唤了一声“小梨...”

　　冷月把小家伙变成一个玉坠子系在自己腰间，同时隐去了她人类的气息，之后带着准备好的“祭品”回了魔域。

　　...

　　“花王，你要的祭品。”冷月说罢，随从柳妖翘翘将冷月带回的那枚“黑心”端了出来。

　　花王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食人花妖，只因当了魔师巫横的嫡传弟子，便也自称为王。如今的魔域，巫横才是主宰一切的存在，就连冷月也因得到巫横的同意，才得以在魔域立足。而真正的魔王，自天庭一役后，便一蹶不振，整日酗酒，行踪不定。

　　“真是活的久了，什么都能见得着啊。这玩意，也配拿来给我吃？”花王说完，隔空将心脏扔到了旁边的食人花盆，只见花苞瞬间绽开，露出利齿，吞下那颗心后，便又恢复到花蕾模样。

　　“鬼蜮附近的村庄人都跑光了，恕我无能，实在寻不到更好的祭品。”冷月冷静说道。她早就习惯了花王这副仗势的模样。

　　花王走到冷月面前，伸长鼻子嗅了嗅，忽然“嘎嘎”笑了，说道：“你这不是把好东西给带来了嘛，干嘛还要藏着掖着？难道你想同我族一般，习血噬之术？”

　　冷月暗道不妙，她的障眼法，只有师傅这样境界的上仙才可能分辨出来，没想到花王竟然轻而易举就识破了...

　　花王动作很迅速，手已伸向玉坠，冷月立刻往后退，同时打开了斩妖伞。花王显然没预料到冷月的这般反应，当下来不及防护，右脸被伞骨划出几道浅浅的伤口。

　　“冷月，你我天资不同，各有路数，你为何如此抵抗？今日我心情不错，你刚刚之举我可以不怪你，只要你能乖乖交出属于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我已经给过了，你若不满意，可以自己去找，也可以派你的花妖们去找。翘翘，我们走。”说完，冷月转头便走。

　　她心知花王不会轻易放弃，他平日高看自己一眼，又暗中帮助她留在魔域，无非是为了实现他花妖一族皆能练就人形的妄想。未修炼成形的妖，去了人界，很容易遭到天界的诛杀。

　　花妖天敌众多，能够生存下来本就不易，能够继续修炼成型者更是极为罕见。花王能有今日，除了他自身生命力顽强，更重要的是得到了巫横的帮助。

　　“若我今日，非要你将她留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