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掌》陆斑

11、一夜没落（三）

　　清晨，阳光从阳台上照进来，看起来灰蒙蒙的。
　　走近一看，阳台的玻璃上满是灰尘，老旧的洗衣机上堆满了脏衣服，脏袜子也丢了满地。此情此景，妈妈恍惚中以为还在做梦。她往后退了一步，被脚边的鸡笼子绊了一下，笼子里的两只乌鸡憋闷的没了精神，里面到处是鸡屎，散发的臭味差点把她熏倒，惊慌中赶紧打开窗户通风。
　　妈妈捂着鼻子敲开许谦文的房门，“几点了还不起床！”
　　许谦文睡眼惺忪，“妈！这么早干嘛呀？”
　　“你媳妇呢！叫她出来做卫生，脏衣服堆了一大堆。”
　　“她不在！一早就出去了！”
　　“什么？”妈妈闯进房间，元子在床上安静的睡着，地上还打了一个铺，“你们两个谁睡在地上？”
　　许谦文伸着懒腰，“是我！”
　　妈妈火冒三丈，“没出息的东西！这才几天呢？就让她骑到头上来了！”
　　“她们不是两个人嘛！只能把大床让给她们睡了！”
　　“她不在，你就给我出来干活！”妈妈回房间把爸爸也叫醒，回到客厅继续指挥，“爸爸去外面买早餐！许谦文你把整个的地面卫生都打扫了！吸尘器在储物间！”
　　许雅墨也从房间出来，“妈！我帮您干点什么？”
　　“你去陪你爸一起买早餐！别在这待着，到处都是灰！”妈妈硬是把许雅墨和爸爸推出了家门。
　　许谦文不服气，“妈！您怎么这么偏心眼儿？凭什么许雅墨就不用干活？”
　　“这种脏活累活就得没出息的人干！”
　　“是不是许雅郡不在，我的家庭地位就最低了？”
　　“你说错了！你爸比你还低呢！”
　　“妈！我是不是也不是您生的呀？”
　　妈妈拿着抹布就要打许谦文，“你少在这贫嘴！有这功夫把活儿干了！干不完别吃早饭！我还得把这堆衣服洗了！”
　　许谦文噘着嘴嘟囔，“我感觉我是后妈的儿子！”
　　“你媳妇干什么去了？”
　　“昨天她不是说要找工作吗？”
　　妈妈哼了一声，“她有什么本事！就是工作也都是三千块一个月的那种！”
　　许雅墨挽着爸爸的胳膊到楼下不远的早市一条街。街上排满了卖早餐的摊位，早餐种类应有尽有，豆浆油条、水煎包、豆腐脑、小笼包、烧麦、鸡蛋灌饼、馄饨、拉面……
　　当蒸笼盖子被掀起来的那一刻，蒸汽腾空而起，像在寓意热气腾腾的人生。
　　爸爸看的直流口水，“要不咱们两个在这吃完打包给他们怎么样？”
　　“那要很久吧！妈会饿的！”
　　爸爸想起了小时候，“我已经很多年没来过这样的早市了，以前小的时候还是我的爷爷带着我来的呢！那时候的豆浆油条真是香啊！”
　　许雅墨竟然第一次逛这样的早市，这就是传说中的人间烟火气，当肚子咕咕叫的时候，这香味儿和气息可以让他们暂时忘了所以的烦恼。
　　洗衣机在转动，噪音大的让人头疼。妈妈到许雅墨的房间把要洗的衣服找出来拿到洗手间手洗，洗着洗着，就控制不住的流眼泪。
　　许谦文用吸尘器吸地板，刚吸了一会儿就腰酸背痛，气呼呼的去找妈妈理论。当走到洗手间看到妈妈蹲在地上的背影在抽动，那背影显得很悲伤，他只好乖乖的回去继续干活。
　　这段时间积攒的情绪在这个破旧的小卫生间里爆发，如果不是因为怕许雅墨看到她的坏情绪，妈妈早就和爸爸闹的天翻地覆了。直到现在，她都还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当许雅墨和爸爸拿着早餐回到家，妈妈立刻擦干了眼泪，一脸笑意的迎上去，“这么快就回来了！”
　　爸爸还是饶有兴致，“我想和雅墨在外面吃完打包给你们，但她说怕你饿，要回来一起吃！”
　　妈妈拍拍许雅墨的屁股，“想在外面吃就在外面吃，等这么一会儿怕什么！下次不要这样了！”
　　许雅墨看到了妈妈脸上的泪痕，却只能假装没有发现，“妈！那明天咱们一起去早市吧！可热闹呢！不知道那些卖早餐的老板都是几点起来的，一大早就已经做好那么多东西了！”
　　爸爸告诉许雅墨，“那些早餐店的老板，最早的两三点就起来开始干活了！”
　　许雅墨吃惊，“两三点？他们晚上不睡觉？”
　　“他们可能会睡的很早，也可能白天补觉！都是为了生活！”
　　看着碗里的豆浆，许雅墨很感慨，原来她一直过着那么优渥的生活，从不曾感受过人间疾苦，都是爸妈为她撑起了城墙和堡垒。忽然觉得欠父母的太多，家里发生这么多事，她是不是不该回英国读书？可是就算留下来她又能做什么？河礼灿又该怎么办？她真的可以丢下父母和他去韩国生活吗？要不然，干脆心一横嫁给李辰算了？可是，两个不相爱的人在一起真的是一场悲剧，许谦文和秦小月这样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她还敢明知故犯吗？脑袋乱的像里面有十个线团在打架。
　　许谦文看着妈妈爱护许雅墨的样子，感慨万千。又嫉妒许雅墨，又心疼妈妈。
　　秦小月穿着一身职业装，坐上地铁直奔云江置业的售楼处。
　　这片楼盘是喧嚣城市中的一片绿洲，绿化面积超出了百分之七十，道路被各种名贵的树木环绕，还有几片湖泊，湖水里有鱼群和野鸭子在结伴游玩。
　　这是丈夫和公公倾注多年心血的作品，想到这里，秦小月不免惆怅。
　　售楼处经理看了秦小月的简历，“你已经结婚生子了？先生是做什么的？”
　　“他就是做点小买卖。”
　　经理点头，“你做了这么多年家庭主妇为什么还要出来工作呢？家里负担很重吗？”
　　“家里没有负担！孩子马上要去幼儿园了，而且我公婆刚刚退休，正好可以帮忙照顾孩子。”
　　“你大学学的是建筑专业，那你对云江置业有什么了解吗？”
　　“现代建筑的设计的大理念是节能绿色环保，小理念是舒适智能亲近自然，云江置业完全做到了！从选地到选择建筑材料每一项硬件条件都根据以人为本的原则，最大程度的给住户带来舒适和便利。这些肉眼看得见的位置、交通、生活设施、教育医疗环境我们自不必多说，主要看设计。不管站在哪一栋楼哪一层的阳台上看，都像置身于花园之中，尤其是到了春天花开的季节，这里一定是香气扑鼻。每一户甚至是小户型都是双阳台，阳台的设计是开放式的，并且加装拉门式的防护玻璃，这样就可以在开放和封闭之间自由切换，不必烦恼需不需要封阳台……”秦小月说的头头是道，关于云江置业的信息她再了解不过，以前每天打扫许谦文的书房时她看这些东西一看就是一两个小时。
　　经理对秦小月的印象颇好，“看来你是做了功课的！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上班？”
　　“现在就可以！”
　　“你不介意这种周末也要上班的性质吗？”
　　“服务行业周末是最忙的时候！要是介意就不做这行了！”
　　经理叫来了肖燕，“这是新来的销售，叫秦小月，你带带她！”他又给秦小月介绍，“她是肖燕，是我们公司连续三年的销售冠军，这次新楼盘开业，特意把她叫过来助阵的！你跟着她学习一下。”
　　肖燕和秦小月打招呼，热情的带着秦小月熟悉环境，介绍楼盘相关的知识，“经理挺看重你的？”
　　“怎么这么说？”
　　肖燕看的出秦小月手上的手镯价值不菲，“新人来了之后都是要从打杂开始的！你一来经理就让我带你，一定是你有什么特别的能力？或者你是托了哪个领导的关系来的？”
　　“没有没有！我就是大学的时候学的建筑专业，所以建筑方面的知识懂得多一点！真的没有别的了！”
　　“哦！原来是这样！你还是大学毕业呢？那你干嘛做销售啊？”
　　“销售怎么了？现在大学生做销售还是什么新鲜事吗？”
　　“也是！我带你到二楼看看！现在还早，等一会儿过了九点，来的客人就多了！”
　　“你在这做了几年？”
　　“今年已经是第六年了！”
　　“那以后我要多向你请教！”秦小月终于如愿以偿出来工作了，只是她从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时候以一名售楼小姐的身份开始工作。她本应该以许家儿媳的身份受到应有的待遇，哪知道竟然是以一个求职者的身份来这里讨生活。这大概就是梦想与现实之间的距离吧？
　　许雅墨帮着妈妈在家里打扫卫生，妈妈劝许雅墨，“你别干这些了！我自己可以的！”
　　“我怎么就不能干了？”
　　“你是大小姐！不该干粗活！”
　　许雅墨噗嗤一声笑出来，“要是没有妈的话，我当谁的大小姐？”
　　“你就去外面画画吧！要不去见见朋友出去逛一逛！别闷在这小房子里，这房子有股味儿，一时半会儿散不出去的！”
　　“我哪儿也不去，过两天我就回英国了，这两天我好好陪陪您！”
　　妈妈拗不过许雅墨，她们认真的打扫，从玄关到洗手间再到客厅卧室，每一个角落都擦的干干净净。妈妈这大半辈子住的都是大房子根本没做过清扫这样的事情，万万没想到连这么小的房子打扫起来也这么费劲。
　　朋友打来电话，妈妈犹豫了一会儿该不该接，“雅芝啊？”
　　“听说你搬家了？你家的宅子卖了？”
　　“你听谁说的？”
　　“还听谁说？你家的事都已经传开了！”
　　妈妈气的直接挂了电话。
　　又一个朋友打来，“你怎么搬家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到底什么情况？”
　　妈妈干脆关机，每一句以关心为借口的话听起来都是在拿她家的事当做八卦来消遣，气的她想把手机也砸了，“都是什么人呢！这个时候识趣的话就应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把嘴闭上！就恨不得马上看看我现在是个什么德行！”
　　李光杨打电话给许雅墨，“雅墨！你在家吗？”
　　“嗯！”
　　“我到你家小区门口了，我妈让我来看看你们，但是我担心你妈妈也许没心情见客人，所以我想先问问你方不方便？”
　　“你一个人吗？”
　　“是我一个人！”
　　许雅墨捂着嘴小声说，“我妈现在是有点心情不好！这样吧，你在那等我一下，我马上下来。”
　　妈妈问许雅墨，“同学约你吗？”
　　“是啊！”
　　“快点出去吧！别在这呆着！”
　　“哦！妈！那我去去就回！”
　　“不用管我，我也想自己静一静！”妈妈躺倒沙发上用胳膊捂住眼睛，真想逃离这个世界。
　　元子跑过来拍着奶奶的胳膊，“奶奶！我饿了！”
　　奶奶瞪着元子，虽然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没忍心，从冰箱里拿出速冻水饺准备煮一袋给元子吃。
　　许雅墨走出楼栋，一头直发和长裙随风飘逸，像凭空而降的仙子出现在李光杨的面前。
　　“大哥你还特意跑一趟！我妈现在心情不好，你应该想象得到！”
　　“我当然明白！其实……我就是来看看你！”今天一早听到妈妈说了一句不知道雅墨的妈妈现在怎么样，该不该去看看？他就马上说要替妈妈去看看许家，其实他就是借个由头来看一眼许雅墨。
　　“看我？”
　　“是啊！你不是马上就要走了吗？”
　　许雅墨忽然觉得李光杨也许对她产生了一些不一样的感情？可是转念一想，就算是又能怎么样呢？反正她就要走了。
　　李光杨看着她皱眉头的样子，“你想什么呢？”
　　“没事！”
　　“我带你去吃好的？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本来想去超市买点菜回家给我妈做饭的！”
　　“你妈妈现在一定想一个人静一静！要不然这样，我们去店里叫他们打包送到你家里？”
　　“怎么好意思总让你破费？”
　　“我赚钱没地方花才真叫烦呢！”
　　“你是在气我吗？知道我现在快变成乞丐了！”
　　“雅墨你记住！只要我在，你永远都不会变成乞丐！”
　　许雅墨俏皮的切了一声，“我又不是你老婆，你有什么义务对我这么好？”
　　“那你就做我老婆吧！”李光杨半开玩笑的说。
　　“我有男朋友的！”许雅墨一本正经的。
　　李光杨觉得她太可爱了，“我知道！开玩笑的！”
　　“你怎么知道？李辰告诉你的？”
　　“他怎么会跟我说这些！不是刚才你告诉我的吗？”李光杨笑的很洒脱，“我不是说过吗？你叫我一声哥，不会白叫的！我妈当年要是给我生个妹妹，不知道我会对她多好！可惜了我这个做哥哥的材料！下午我们去游乐场怎么样？特别解压！一定很适合现在的你！”
　　不知道为什么，提起游乐场她竟然有点心动了。
　　午饭时间，秦小月看着同事们三三两两的去餐厅吃饭，等了半天也看不见肖燕的影子，只好一个人去餐厅，到了餐厅看到肖燕和几个同事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在吃饭。
　　秦小月打了饭坐到肖燕旁边，“我还到处找你呢！”
　　肖燕漫不经心，“到点就来吃！不用等我！”
　　同事们你一言我一语，谈论着许家的事情。
　　“之前许总还天天来这视察，这已经好几天没来了！”
　　“怎么一下子就出了这样的事儿呢？你们说我们是不是真的要换老板了？”
　　“那就可惜了！许总人那么好，每次来都给我们带点心，上哪儿找这么亲切老板？”
　　“谁说不是啊！祈祷他们家平安无事吧！”
　　“你们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老板换不换跟咱有什么关系？咱们是打工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还用你们操心！”
　　听着同事们议论，秦小月心里不是滋味，饭都没吃几口就吃不下了。比起许家一夜败落，她更在意的是许谦文给员工买点心的事情，这么多年，他都没有给她买过一次！她摇着头觉得可笑。此刻她最放心不下元子，给许谦文打电话，许谦文不接；给婆婆打电话，婆婆也不接；往家里的座机打电话，干脆打不通；给许雅墨打电话，许雅墨也没有接。
　　此时，许雅墨正和李光杨坐上过山车准备起步。许雅墨紧紧抓着把手，确认李光杨也在身边坐好，在人们的一片叫喊声中，上天入地，脑袋里的思绪瞬间被腾空，一切都变的云淡风轻，只剩下脉搏和心跳。
　　他们都无比享受着这种空旷的轻松。
　　李光杨接着又带许雅墨又坐上了摩天轮，看着这座城市的样子，许雅墨像个孩子似的新奇的指着每一座显眼的建筑问这是哪里，那是哪里，而李光杨也特别耐心的回答她所有的问题。
　　“这些年家里的变化好大！只有这条江还是原来的样子！”许雅墨望着江边从前那个家的方向发呆。
　　“明年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是有，可是，明年会怎么样谁又能知道！就连明天会发生什么我都不知道。”
　　李光杨感觉到她忽然变沉重的心情，“你记得小的时候吗？有一次你跟着许叔到我们家玩儿，追着我家的狗到处跑结果摔了一个四脚朝天，还把眼皮蹭破了！不知道留没留疤？”李光杨凑近许雅墨的脸去看她的眼角，真的有一个小小的疤痕，他一惊，“真的留疤了？”
　　许雅墨一抬头，两个人四目相对。
　　一瞬间，空气里弥漫着暧昧的气息。
　　许雅墨立刻转过头，把这种气氛按下了暂停，“我这个疤是在学校里蹭到的！不是在你家啊！”
　　李光杨只是随口编造，实际上并没有这样的事，“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来这玩儿心情真好啊！可能人不管长多大，内心永远都有个长不大的小孩！”
　　许雅墨不得不承认，她也一样玩的很开心。她看着他的侧脸，精致的像雕刻出来的轮廓，如果没有河礼灿，说不定会喜欢上眼前这个人。
　　他回过头看着她的眼睛，“你为什么不开口让我帮你？”
　　“帮我什么？”
　　“你家里的事啊！你就没想过，我可能也有能力帮你们？”
　　许雅墨懵了一下，“这个人情太大了。”
　　“还不起的人情，干脆连口也不开？”李光杨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纠结什么！但是他知道，此刻他希望摩天轮不要停的那么快，就这样一直转下去。
　　李辰到了酒吧，坐到同学身边，看了一圈发现许雅墨还是不在。他第一次因为许雅墨没有出现而感到有一点点的失落，“许雅墨又没来？”
　　“你俩不是冤家死对头吗？今天怎么主动问起她了？”
　　“瞧你说的！她家发生那么多事儿，我也是好奇！”
　　“所以啊！她现在还能有心情来这？”
　　“上次许雅墨托我联系了奢侈品二手回收的地方，说是把七十万的东西卖了四十万回来。”
　　“好像拿回家全都给她妈妈了！”
　　“看不出来她平时那么奢侈，居然舍得把东西都卖掉！”
　　“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怎么样？总比张嘴去和别人借钱好吧！”
　　“真惨啊！世事难料！”
　　“不过她还是要回英国继续读书，好不容易拿了offer，总要把硕士学位拿到手呀！”
　　“家都破产了，拿什么钱上学？她留学的费用一年怎么也要几百万呢！”
　　“没钱有没钱的念法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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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辰只是静静的听着，心里竟然有些不是滋味，酒吧里也变的索然无味。
　　李辰干脆回到家，碰到爸爸正在和哥哥说话。
　　“听说你去银行询问贷款的事情？”
　　李光杨没有说话。
　　“以你个人的名义贷款一个亿，你要做什么？”
　　“我……”
　　“许家的事你别插手！”
　　“为什么呀爸？我们明明可以帮他们一把的？您和许叔难道不是至交吗？您不是一直称赞许爷爷是个了不起的人吗？”
　　“叫你不要管你就别管！银行也不会贷这笔钱给你！”
　　“爸您不能这么霸道吧？”
　　李辰问哥哥，“哥！怎么回事啊？”
　　“你也别管！”
　　“不是！哥你不会是对雅墨……”
　　“什么雅墨？！是许谦文来求我，我总不能一口就拒绝吧？！”李光杨也恨自己，为什么在在李辰面前提起许雅墨的时候总会觉得有那么一点心虚。
　　许雅墨躺在床上，回想这一天和李光杨的相处。被人喜欢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她竟然有些享受；只是那份对河礼灿的愧疚感越发的强烈。
　　她打电话给河礼灿，“河礼灿君！对不起！”
　　“你今天怎么没发视频？”
　　“我按错了！”许雅墨是觉得愧疚，没脸正视他。
　　“今天干什么了？”
　　“请你原谅我！”
　　“怎么了？”
　　“我……就是想你了！我爱你！很爱很爱。”
　　“我也爱你。”
　　听到河礼灿一如往常的温柔的声音，她安心了许多，“下个礼拜就要回去了！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河礼灿察觉到她有些奇怪的情绪，“今天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就是特别想你。”
　　河礼灿笑眼弯弯，又把许雅墨拉回到他的温柔里。
　　许谦文又是徒劳而返的一天，回到家直奔许雅墨的房间。
　　许雅墨挂了电话，“你怎么连门都不敲？”
　　“雅墨！算我求你，你再考虑一下和李辰的事情吧！也不知道怎么了，平时相互借贷真的是很平常的事，现在竟然一分钱都借不到！我们家所有的不动产现在又变不了现，银行那边抽了风似的要我们还钱！我和爸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你知道，和一个不爱的人结婚是什么感觉吧？你也希望我像你一样生活是吗？”
　　“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如果换做是我，我会选择牺牲的！这是救命的事儿啊！”
　　许雅墨瞪着许谦文，“你把公司经营成这个样子，婚姻也是一塌糊涂！出了事你不是埋怨这个就是求那个！求人那么容易吗？你知不知道很多时候求人比登天还难？到现在哪怕是一次你有没有反省过你自己？你做错了事，还要牺牲我来为你买单？许谦文，我看不起你！”
　　“我无所谓！哪怕要我跪下来求你我也能做到！我不是只为了我自己！你知道妈有多难过吗？她不敢在你面前表现，但是背后里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了？妈从小就没吃过苦，你要她以后怎么办？”
　　“既然妈都不愿意让我知道，你又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许谦文，你卑鄙到这种地步了？”
　　“我知道，以前都是我不好！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那么讨厌我？我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啊！为什么我们兄妹之间会变成这样？”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们什么时候有立场讨论兄妹情谊了？你这么急功近利，不觉得很丢人吗？你给我出去！”许雅墨想把他轰出去。
　　“这个家沦陷了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你就没有出一份力的义务吗？许雅墨你会后悔的！”
　　房门被重重的关上，许谦文的心也跟着咯噔了一下。他拿出手机，忽然才发现，柳絮已经好几天没有联系过他了。
　　当许谦文出现在柳絮家门口的时候，柳絮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许谦文很自然的走进来，“这些天你忙什么？怎么连个电话都没有？”
　　“你不是也一个电话都没有吗？我以为你很忙！”
　　“我家的事你听说了？”
　　“本地网都登了你家的消息！”
　　许谦文坐到沙发上，看着客厅的吊灯，“这房子现在涨了没有？”
　　柳絮立刻瞪大眼睛，“你不会是想把这房子要回去吧！这房子给我了就是我的！”
　　柳絮的反应让他十分寒心，“我没有这个意思啊！这房子就算卖了也远远不够！你就是担心这个？所以这些天你连问都不问我一句？”
　　“你来这是为了跟我吵架的吗？我也担心你啊！可是，我又帮不上你什么忙！”
　　“我当然不是找你吵架的！你不是一直希望我离婚吗？秦小月已经答应离婚了！我就是来告诉这个！”
　　柳絮一惊，“什么？她答应了？她不是一直不答应吗？看你现在落魄了就想甩掉你了？这是什么人啊！”
　　许谦文真的不愿意相信柳絮是一个嫌贫爱富的人，他一直以为她爱的是他这个人，可是，他不是傻子，她的反应已经给了他最真实的答案，“你管她是什么人干嘛？重要的是我们马上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我明天就去办离婚，咱们后脚就领证怎么样？”他故意这么说来试探柳絮，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的态度，只希望对她的感情没有白费。
　　“你说什么呀？”
　　“我们不是一直都这么打算的吗？我和秦小月一离婚，咱们就结婚！”
　　柳絮变的有些紧张，“你好几天不露面，现在突然一下子出来说要结婚，你觉得结婚是那么容易的事？”
　　“你只要告诉我，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柳絮实在是忍受不了了，“不答应！”
　　许谦文冷笑，“你有多少积蓄先借给我缓冲一下！”
　　“我哪有什么积蓄啊！你明知道我上班每个月只有几千块的工资！”
　　“你就是有几千我也不嫌少啊！我现在连生活都困难了！几千块还够我吃一个月饭呢！”
　　柳絮露出不可理喻的神情，“不是！许谦文你可真好意思？几千块钱你还要问我要？你是不是个男人啊？”
　　“我几万几万给你花的时候你都忘了？这房子多少钱买的你都忘了？”
　　“花钱的事儿我没有逼过你！都是你自愿的！你现在破产了跑回来问我要钱你可真好意思？”
　　许谦文狂笑。
　　“你笑什么？”
　　“就算你要翻脸，也没必要翻的这么快吧？你至少装一装不行吗？我一直以为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柳絮哼了一声，“咱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你自始至终没想过要娶我，这叫真心相爱吗？拿我当猴耍你以为我不知道？给我买点东西你还觉得你亏了？我真是瞎了眼！”此刻她紧张的要命，怕他会为了这个房子和她打官司。
　　许谦文头也不回的走了。
　　走一路，喝一路。像流浪街头的落魄人，想到了那句电影台词，江湖路是一条不归路……这一次他算真正看到了人心的凉薄。
　　回到家许谦文坐到沙发上，秦小月递了一杯冰水，他竟然破天荒的接过来喝了。
　　秦小月也是刚到家，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我今天找到工作了！”
　　许谦文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秦小月抱起元子，“元子！今天想没想妈妈呀？”
　　元子点头。
　　“告诉妈妈，今天都干什么了？”
　　“我自己在家里玩儿。”
　　秦小月脸色忽然变暗，“那你都吃什么了？”
　　“奶奶做的饺子。”
　　“奶奶亲手包的吗？”
　　“不是！是买的！”
　　秦小月到厨房，看到垃圾桶里的速冻水饺包装袋，气的想把垃圾桶打翻。
　　秦小月敲开婆婆的房门，“妈！我能和您聊聊吗？”
　　婆婆生气的看着秦小月，“你这一天跑哪去了？孩子都不管了？”
　　“妈我今天找到工作了！所以，以后我都会很忙，能不能请您帮忙照顾一下元子！特别是吃的东西，您能给她做新鲜的吗？不要给她吃速食的东西，既不卫生又没有营养！”
　　婆婆大声呵斥，“你跟谁说话呢？自己生的孩子自己养！我养大他们几个还不够，还要给你养孩子？不想养就别生啊！给谁找不自在呢？还嫌我一天不够烦吗？你找的什么工作？你找到工作有什么了不起？一个月赚多少？就算你赚十万八万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靠你养！”说完，婆婆狠狠的关上了房门。
　　秦小月竟然无言以对，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已经深夜十点。秦小月换好衣服，从冰箱里翻出带鱼和鸡肉泡在冷水里解冻，打开水龙头洗着青菜和蘑菇。
　　当秦小月把所有食材都搭配好放在锅里炖上之后，悲伤扑面而来。她蹲在燃气灶下面失声痛哭。
　　一身的疲惫，满心的伤痛。
　　直到菜做好晾凉以后秦小月才装进保鲜盒再包上保鲜膜放进冰箱，深夜十二点才回到房间。
　　许谦文睡不着，躺在地铺上发呆。
　　秦小月嘱咐，“你如果明天白天在家的话，中午的时候把我做好的菜拿出来热一下给元子吃，行吗？要不然我怕妈又给元子吃速冻食品！元子那么小，不能用垃圾食品填饱肚子！”秦小月看着睡着的元子，心里愧疚又难过。
　　许谦文沉默不语，回想着这些天来的遭遇，每一天都是被当头几棒，尤其是关于柳絮，他仍然没能缓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