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狸她不干了》当鸽

9、结契

　　荒山夜迟，雷雨一刻未歇，仿佛要吞没这片荒野。

　　鬼火尽数灭了。

　　荒庙之中，漫天的黑雾翻涌而下，尽数闯进属于人类的破败身体，没有正派的东西压着，这东西吸收的极快。

　　黑气一刻也不停地咆哮翻腾，疯狂破坏着身体和灵脉。

　　它们占领聚集，缓缓凝出个黑色脊骨的模样，姬无妄也压根不抗拒，他眼角殷红，眼底一片冷戾。

　　身体因魔气侵蚀的痛苦而不由自主地颤抖，可他薄唇抿着，面上十分平静。

　　注定要死去的人，连对痛苦的感知都不够敏锐了。

　　他看了一眼身侧的断剑。

　　光芒暗淡，再无月光皎皎的冷冽华彩，倒在浓沉的血泊中，像是要被黑暗吞尽了。

　　那本是他的本命法剑。

　　曾伴他登仙山修习，无数次以命相搏，得到它的那一日，或许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不算糟糕的回忆。

　　……现在也断在了他手里。

　　母亲希望他死，父亲从未出现，所有人惧怕他又厌恶他，从没有人希望他活着，他努力存活于世，最终却连道心也不愿意再守了。

　　他真的厌倦了。

　　诅咒没说错，天煞孤星，他注定什么都留不住，所有得到的都会失去。

　　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实。

　　姬无妄心口剧痛，体内一半欢欣一半痛苦，之前的死气早已覆盖全身，可灵气消亡容易，他体内归属另一半血脉的魔气，却开始因闯进来的黑雾而壮大。

　　此刻，魔气侵蚀已到了心脉。

　　他的身体再也动不了，连拿起剑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姬无妄面色苍白。他拼死断离了众人艳羡的正道仙门，成了人人喊打的叛徒，失去道心与一身灵气，到头来，只换得了一个死字。

　　他该恨吗？

　　不，他已了结仇怨，归还得到的，断绝一切，他孑然一身，只剩下这一具身体了。

　　若以人身消亡，他会注定因那一半的血脉而化为魔。

　　姬无妄忽地想笑，可是他百年未曾笑过，喜怒哀乐，他这一生何其短暂，却又无比漫长，短到即将逝去，长到早已忘却所有感受。

　　庙外雨意蒙蒙，雷闪电鸣，树枝被急雨压弯，他透过枝桠，看见远处的天空，是一片寂静夜色。

　　和他拜入仙门的那一天多么像。

　　无妄，无望。

　　他这一生，终究不该有任何奢望。

　　一道雷光降下，魔气上涌，姬无妄不躲不闪，他闭上眼，可是膝上骤然沉了沉，有什么落在了他的身上。

　　姬无妄听见脆生生的一句，十分近，恍若划破冷暗黑夜的一束光芒。

　　“我来啦！”

　　—

　　当然，虞圆说的其实是她的本家话——

　　“喵喵喵！”

　　掌握了足够技巧的虞圆从圆珠里扑了出来，落回人类的膝盖上。

　　这道心是个难得的宝贝，虽然看不懂字，也不知道里面前任主人的记忆有什么用，但内部时间流逝比外面要慢许多，能滋补灵气，看起来也能储物。

　　这不就是小说里的空间法宝嘛。

　　赚大发了。

　　虞圆不用学，也大概能猜出来圆珠要的是什么，它要虞圆救人。

　　救活这个人类。

　　虞圆倒是想，她作为现代一个五好正直善良好公民，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记忆里那个惨兮兮的少年死在她面前，可是她——

　　只是一只小狸猫啊！

　　虞圆叹了一口气。

　　她重新看向人类，踮起脚尖，伸爪摸了摸他的身体，虽然是冰冷的，但心还在微弱地跳动。

　　生活不易，狸猫叹气。

　　小子，你真捡到了，还好你遇上的是虞师傅，我们狸猫也有自己的小秘密哒。

　　虞圆靠近了他。

　　她嗅到一股冷香，像是雪山上绽开的白梅，傲然冰冷。

　　她看见人类的手指动了动：“喵喵喵喵，嗷呜。”你也是想活下去的，对吧？

　　如果不想活，不会坚持着一口气到这般田地，或许他内心绝望，已然再无自救办法了。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还他这份希望。

　　圆润的珠子微微发烫，只是没再亮起先前的光芒，虞圆深吸了一口气。

　　她的想法太大胆，太骇世惊俗，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样行不行。

　　但不试就真的不行了。

　　虞圆拍拍自己的爪子，她下定决心后就不再犹豫，猛地将头撞向人类的胸膛，爪子摁着人类的手指，牵引着他一拽——

　　她头顶的符箓便被扯了下来。

　　霎时间，以林正的血为誓，誓言法符的威力一下子便震荡开来，虞圆头痛欲裂，脑海中的声音催促起她：

　　快点，快点，快点。

　　头愈发疼起来，好在虞圆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

　　她努力回想起小说里林正强迫虞圆认主的场面，探出爪子，快准狠地一下子摁在了面前人的额头上。

　　那一点红色，被虞圆的爪子给盖住。

　　她主动地划破了掌心，一滴血滴到人类的身上，一道光芒瞬间亮起了，如架起的桥梁，连接一人一兽。

　　这番场景，连雷都停止动作，雷云涌动，却不再有动静，一直在下的雨也凝滞了。

　　【主仆契约。】

　　修仙界一大特色设定，常见于人类与灵兽之间，多为强制性的主仆契约，眼下便是如此。

　　强制性的，主与仆。

　　只因人类在濒死边缘，虽然公平契约也可以生效，却少了最最重要的一条。

　　那就是——

　　主仆契约可以捆绑主仆彼此的性命，主人可以决定仆从的生死，而仆人只能听从。

　　哇。

　　虽然初来乍到，但虞圆已经是第二次试图钻修仙世界的BUG了。

　　谁叫她没钱没本事，艺高狸胆大呢。

　　虞圆出生没多久，除了本能的好运气和寻宝，唯一的外挂充其量也只能算上刚认了主的圆球，此外，她什么都没有。

　　就算她有心，也做不到逆天改命。

　　所以，虞圆只能赌一把，就赌这份契约，能让这个人类活下来。

　　只一瞬，虞圆体内的灵力全被缔结契约抽空，她体型微小，修为也不如人类，灵力显得不太足。

　　但她脚下踩着充电宝道心圆珠，圆珠也顺从她的心意，全力输送给虞圆灵力，助她结契。

　　虞圆此刻还能分心想想别的。

　　比如，她拿了人家的心，用人家的灵力，转头去契约人家，最后还是她做主人。

　　是不是不太好啊？

　　猫猫思考。

　　光芒亮的刺目，林正别的本事不行，但主角光环厉害的很。

　　她借着人类的手撕下符箓，两个人之间就算是结下了必须要认主的誓言，由虞圆主动，她为主导位置，将两人的性命紧紧拴在了一起。

　　虞圆心中碎碎念。

　　对不起啦。

　　你想活我也想活，只能我做主你做仆了。万一你做主，我怕救不活你，自己也要搭进去。倘若能成，我可以带你去拿如意罩，送你其他的宝贝，你的宝贝跑了，我赔你几个。

　　只要你能活下去。

　　虞师傅这次可真是一点手段都没有了，你可一定一定，一定要活下来啊。

　　记忆碎片里，尽管只是简短的一面之缘，尽管记忆里的虞圆木讷且没有灵魂，但她全然记下。

　　虞圆甚至还不知道他叫什么。

　　她便似乎已经看见他作为人，最苦的一面了。

　　不行的话。

　　虞圆会想办法在他身体好后解开主仆契约，如果到时候没法子，就只能……双方都装作没有这个契约存在了。

　　反正她是灵兽，大度一点，吃点亏好了。

　　她躲去个深山修炼个几千几万年的，等人类寿终正寝，她再出来。

　　主仆契约之间按理来说是可以沟通的，但虞圆说了这么多，也不知道一直没什么反应的人类听不听得到。

　　她努力地将更多的灵气送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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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声告诉我本章标题有几个喵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