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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舞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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冼夏节很快降临。
这是属于年轻人的盛会。帝都星中心的宴会连接了帝都星的教堂和议院礼堂,从室内绵延到露天,绵延到穿城而过的河,河面上倒映出五彩缤纷的织带。
喻识上车前,细心用把蕾丝圈挽在手背上方。
这样手背上大块的淤青便隐在了华美繁复的衣饰之下。
他稍显苍白的面色也掩在了明艳的妆容之下。
“您今天真美。”
关煜果然眼前一亮。
alpha没有掩饰住自己眼里的惊艳,并肩走时,时常忍不住看他几眼。
其实以帝都星的传统礼仪来看,这样算得是冒犯了,贵族omega们不喜欢被alpha盯着看。
或许东部星习惯不同……这也不失为一种夸奖。
心里这么想着,喻识却还是扬起笑,很矜持地欠了欠身,说了声失陪。
关煜目送omega施施然走远,猝不及防听到身后清亮的一声:
“他们帝都星的omega根本看不上东部星的人!——喻识哪里像是喜欢你的样子!”
alpha不露声色转身,望见来人,隐隐沉下的面色顿时松了下来:
“别胡闹,马上就能回去了。”
“我才没有闹——”
喻识对身后的对话一无所知。
觥筹交错,他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些纷扬明丽的华服。一路见到的人都温声向他问好,且总要附上几声赞美,就连流转的灯光都格外偏爱他,让他一直沐浴在柔亮的光辉下。
但他心里相当寂静。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走,只是凭着惯性,摆出面含春风的模样,如鱼入静水,无知无觉地徜徉。
不知不觉,喻识缓缓穿过熙攘之处,走进静谧的夏夜。
这是一道礼堂后院的河湾,因为平日礼堂不轻易开放,这里鲜有人知。
他坐在凉椅上,凝视着流淌不息的河水,不期然听到身后隐约传来的絮语。
“你怎么在这?稍等——”
“没关系,这个时候也不急着向您汇报工作,是吧?”
其中一个声音他隔得再远都听得出来是谁。
喻识稍稍偏头,篱笆在灯带下拉出几道影子。
出于礼仪,他可以起身到礼堂里去,掩上门,避免一场尴尬,也避免一出并非故意的窃听。
但他只是往那边瞥了一眼,便平淡收回了目光,好像从未在意到身后的声响。
那声响又近了些。
“你没有去白楼吗?”
“我不想祛疤,伤疤是军人的勋章。”
年轻omega的声音由远及近,乘着爽朗的夜风一路拂来。
喻识很快想起典礼上笔直挺立的omega脸上的伤疤。
很显眼,也添一分硬气,昭示着这个omega的个性。
白非池的声音又缓缓传来:
“可能我和您身边的omega不太一样,是吗?”
这回年轻的omega部长的声音沾染了夜风的飘摇,在寂静的草丛间微微荡起来。
陆虔没有回应。
喻识垂眼想,何止不太一样。
应该是,格格不入,两相迥异。
一方天地,三个人,只有一个人的声音在响:
“我们军部不需要娇生惯养的omega——我已经申请取消了白楼的omega专项疗养项目。”
“也许有omega需要。”alpha的声音稍显不赞同。
“那他们为什么要入军职?没有军人会在意自己的皮肤是否光洁。”
“这是军职omega的可选福利,不必苛责。”
“可是——”
争论戛然而止。
并肩而行的两个人同时看到了河边身着盛装的omega。
帽檐上繁复的织料精巧地裹住了omega的半张脸,在灯光下的半边面庞越发光洁。
姹紫嫣红之处,暖光流转之间,年轻的贵族omega像一株格外受月光偏爱的睡莲。
喻识像是刚刚被脚步声惊醒一般,稍稍偏头看了一眼。
暗处的两人被阴影笼罩,看不分明,只有影子并肩而依。
他还没来得及出声,暗处的alpha就疾步走到了他面前。
河边的灯光一下子容纳了两个人,转角的藩篱只留一道暗影。
“晚上好。”
喻识仰起头问了声好,清甜的声音在夜色中荡开。
声调其实是寻常的,说清甜也许只是听者有心。
“你——”
陆虔话没说完,目光触及某处,立刻半蹲了下来。
“怎么弄的?”
仰视变成了俯视,身前的alpha蹲在他身前,捧起他的手腕。
居然和当年求婚的场景有些重合。
毕竟这个礼堂原本就是三年前他们订婚宣誓的地方。
喻识被这种滑稽的巧合逗得一笑,声调便添了些愉悦:
“不小心磕的。”
“你自己扎了针?”
陆虔没有理会喻识的理由,兀自把喻识手上的蕾丝褪了下去。
前几天小小的一个点,已经扩成了一滩淤青,几乎蔓延到了半个手背。
和喻识白皙的皮肤一衬,便显得触目惊心。
omega立时收起了声,顺着被抬起的手望去。
alpha已经不知从何处拿出他没见过的药膏,往他手上抹去。
“这是什么?”
“军队给omega特供的。”
“那我不能用吧?”
“怎么不行?”
于是喻识也不再说话,漂亮的眼睛时而眨一下,凝视着正细细给他上药的alpha。
莫名乖了一些。
陆虔又给他把蕾丝挽好,相当自然地吻了下他的手指,这才抬头满眼笑意:
“晚上好。”
alpha一直没有松手,就这么轻轻握着他的手指坐在了他的旁边。
“什么时候发作的?有没有再检查?”陆虔并没有轻易放过他的淤青。
检查了,医生说是排异反应,激烈程度超出了他的预料。
有些棘手,但可以继续观察,等到关煜的信息素多注入几次,或许就会习惯。
只是如果再发作,的确免不了再打几次舒缓剂,也免不了再经受几次天旋地转。
当然,医生也默契地没有提起最优的解决方案。
他避而不答,只和陆虔说:
“你的同事还在等你吧?”
两人齐齐往墙角望去,却发现篱笆边上的暗影已经消失不见。
河边只剩他们并肩而坐,但喻识也不肯再开口,就这么把自己和陆虔都晾着。
沉默一会儿,唯一的动静是陆虔把外套披在他身上。
omega体质寒凉,即使在夏夜方才他握住的手也是凉的。
“不用,”喻识一扭身便把外套拂了下来,然后为难似的解释,“我一会不方便穿这个。”
“你要去哪?”
“教堂礼台。”
“我送你去。”
陆虔感觉喻识是想拒绝的,但是眼前的omega好像打量他一会后,便突然改了主意,默许了。
起身时喻识脖子上晶绿项链的反光晃了下他的眼。
那坠子是关家今年的高定样式。
教堂里乐曲婉转,在冼夏节向来是名流荟萃的场合。
叫得上名的贵族多会在此推杯换盏。
晚钟敲响时,便是舞会开启的时刻。
悠扬曲声里,喻识向陆虔欠了欠身,备受灯光宠爱的面容噙着迷人的笑,转身翩迁而去。
礼堂中心,浑身洁白的omega被东部来的alpha搂着,双双滑入。
喻识一步一旋,每一步都精巧而优雅,面上却隐含着应有的腼腆,像很是羞怯似的,让人想赞美都只敢低声夸,怕惊扰了台上的人。
因此也更让人羡慕拥着他的alpha,可以拥着omega纤细的腰肢,也可以一低头就能看见omega弯月般的眼睛。
陆虔的目光追着礼堂中心的人,笑容倏地淡去。
“现在知道后悔了?”喻丞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以前枝枝给你操办生日舞会,但每一次你都没回来。”
他不回来,喻识也就没有舞伴,也不跳开场舞。舞会因而开得寥落,谁也不好意思喧宾夺主,何况其中的一个主人根本不在场,徒添尴尬。
但喻识每年还是用心筹备着,因为陆虔是否回来取决于有没有临时任务,从没提前确定不能回来。
虽然,每次都成了空。
“我那几年——”
陆虔低声回了半句,像是想要解释,但最终吞了回去。
喻丞比陆虔和喻识都大一轮,自从发觉弟弟小时候喜欢和陆虔玩后,就连带着陆虔一起教导,后来陆虔远去北部,也对他多有帮衬。
是看着他和喻识长大的,说是共同的兄长也不为过。
“他有什么不好?以后再过多少年,你都不会再找到比他更好的omega了,全帝国都找不出来。”到了这个时点,喻丞也没说什么重话,平铺直叙。
“是。”
陆虔回应得果断,目光几乎无法从前面的身影上移开,犹豫良久:“他喜欢关煜吗?”
“难道还要为你伤心一辈子?结婚这么久,你连一个继承人也没给他,就给他留了个难治的病根。”喻丞哼了一声,“见面是我安排的,但他也没拒绝。”
“枝枝对关煜的信息素不耐受。”
“看出来了?”身边的喻丞颇感意外,望了他一眼。
“很明显。”陆虔在北部推行omega扩招,又在军部任职,见多了类似的情况。
更何况,他对喻识的身体状况拥有一种基本不会出错的直觉。
想必枝枝已经让关煜试过介入治疗了。
“那也没法,枝枝不想见你,”喻丞又强调一次,“三年婚姻,不说什么别的了,你连一个孩子都没给他。”
陆虔不期然想起喻识趴在他身上时若隐若现的香气,那时喻识很喜欢小声咕哝,软乎乎,贴在他耳边:“我还小呢,不想生宝宝。”
他们之间一直是陆虔吃A用避孕药。吃药的alpha不常见,药的副作用是会和酒精反应,因此每每两人在一起共度假期,陆虔就会缺席军部的酒会。
非议自然也是有的,不过陆虔向来不曾在意,也没向喻识提过。
此时面对喻丞的责备,他也没有解释。
他只是沉默一会,低声道:
“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