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往事碎雨暗沉沉，坟墓春草青悠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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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嗒。”
不知何时，窗外下起了小雨。
燕启辰放下了手中的卷轴，窗外是沉沉的夜，暗暗的雨。
熙季祥这时候应该被关在家里了吧……他知道了吗？那件事。会被连夜送出京城的那件事。
熙家内部反反复复的出现各种分歧，各种争执，都是围绕熙季祥。燕启辰隐约知道，猜测是争执关于熙季祥是否应该就这么当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原本是这样的。
直到过往的友人，在也是这样的，沉闷的小雨中与他执伞对立，告诉他那不是什么无聊的家庭危机，如果他决心投入，将会被卷入，再无法挣脱。
可我们……本来就不是自由自在的游鱼啊。
燕北启辰最终如愿知道了真相，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他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支付的起这个代价，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做什么，就只能眼睁睁的成为旁观者，无法替自己的友人作出任何……更好的改变。
这种事情，发生一次……就已经无可饶恕了。
不会再有了。
“嘀嗒、嘀嗒……”窗外的雨下大了。浇淋人间，却无法真正洗去什么。
燕启辰叹了口气，感到腹中饥饿。他还未吃晚饭。
事实上，今夜没有时间吃晚饭的不止他一个人。初九寺所有的人都在忙，而他负责阅读十年来京城发生的所有鬼祟事件，并寻找可疑的地方。
十年很长，相关的卷轴堆满了他的房间，只留下一条狭小的路与他的书桌前尚有空余。然而如此多的卷轴，他必须在两天内看完并找到可疑点。
没有时间了……
此时，一只黑鸦从重重雨幕中飞出，停驻在窗户上，它的嘴上有一份防水的信。
见到这封信的燕启辰，又轻轻叹了一口气，但脸上凝重担忧的表情却有所缓解。
快逃离吧。
逃离这个巨大的……即将无法摆脱的，死亡漩涡。
………………………
熙季祥从剧烈的颠簸中醒来，差点怀疑世界末日了。
他明明吃完晚饭后又看了会书，就上床睡觉了，但现在他，好像不在床上。
熙季祥能感受到自己正坐在椅子上，在一片黑漆漆中摸索了一下，猜到现在自己应该是在一辆高速行驶的马车上。
马车跑的这么快……真的不会散架吗……
好在他的手脚行动自如，但是马车内被设下了阵法，他甚至掀不开帘子，并且身上的符纸和储物袋也都没了。
是谁会绑架他？不对，这并不是绑架。
况且正常的马车都不会用这种好像后面有鬼在追的速度行驶……
而且这么颠簸……不是在大道上？京城的大道四通八达，平坦整洁，他到底睡了多久啊，难道晚饭被下药了？不火真睡了好多天吧。熙季祥暗骂一声自己的松懈，感觉自己对现状一无所知，但又无力改变现状。
也许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时候，虽然往往不会妥协命运，可现实总要将人在最美好的日子里沉浸一遍后再拉入地狱的泥泞里踩踏蹂躏。
多么过分都无法改变，也许这就是命。
他绞尽脑汁，左右回想，每个人都被他在脑内过了一遍，但也只能猜测出几种方向，最大可能的两种，一种是熙家朝廷上的敌人做的，一种就是他自己惹到的。
熙季祥费尽心力，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第二种可能性高一点。他曾经惹了很多人，很多都不是他想惹的，但最终还是惹到了，而且仇怨还挺深。
然而随后命运就无情地打脸了他，告诉他现实永远会比想象更残酷。
在反反复复的长时间颠簸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那掀不开的帘子也终于被外面的人拨动，漏出了一条缝隙，金色的光洒入，刺痛了熙季祥的眼睛。
“吃的。”那人简洁明了地说明道，声音清冷，并将一个装好食物的盘子推了进来，然后又关上了帘子。
虽然只是短暂的时间，但熙季祥还是看清了那人的面容。
是那天遇到那个歌女时前来三人的其中一个人……
看样子他并不想跟我沟通，不过他是初九寺的人吧？初九寺为什么要连夜送我出城？家里人肯定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他们不说？还有燕北辰，燕北辰说了什么？
太多的疑问在脑子里混成了毛线团，熙季祥决定先暂时放弃思考，摸索着吃那人递过来的食物。
好羡慕修仙人……为什么我出生在仙门世家却修不了仙啊……当了修仙人我至少能在这个时候捏个火照明吧……
在心里叹着气，一边毫不耽误地将食物塞进嘴里。
是肉包……没有遇仙楼的好吃，而且凉了。遇仙楼资深客户熙季祥如此在心里点评道。
遇仙楼，京城大名鼎鼎的茶楼，江湖消息最灵通之地，蕴仙宗官方亲自认证美食水平之地，皇室吃了都说好，熙季祥自然也喜欢，他常常在和一群狐朋狗友聚完后，偷偷摸摸去遇仙楼，每次掌柜知道他来了都要送他一份鲜虾云鱼面和杂菜烩，因为每次来他都忘带钱。
过于干涩的喉咙吞咽起干冷又有点发硬的肉包很不舒服，熙季祥低低咳了几声，吞下肉包后伸手打算吃掉最后一个，然而心口蓦地疼痛起来，刚拿起的肉包掉在了地上，原本要滚落出车，却又被阵法挡住。
好痛……
几滴冷汗滑落，熙季祥狠狠一咬舌尖，颤抖着捡回肉包。如果有人看得见他此时的模样，就会发现他脸色苍白，嘴唇青紫，满身虚汗。
……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熙季祥才重新恢复正常，他于是熟练地假装若无其事地吃完了最后一个肉包，躺到椅子上，把无处安放的长腿曲起，就这么闭眼睡着了，呼吸清浅，好像一个精疲力尽的乖小孩，好像一个疲倦的旅人。
……
又过了不知多久，他醒来了，并且阵法似乎变了，他好像可以掀帘子了，帘子外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熙季祥猜测这里是北方，并打算找点办法和那人沟通。
于是在马车又一次停下来后，他好奇地掀开了帘子，却不想与那人刚好对视了。
“额……你好？”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好在对方似乎也没怎么在意。“叫我兰教主吧。”
兰教主……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兰教主你好啊，你是要休息吗？”熙季祥扬起笑容，完全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傻子纨绔。
想起来了，他不是初九寺的，不过他帮初九寺做了很多，他好像是为了找一个人，找什么人就不清楚了，他很受阁主信任……“我们现在在哪里？你可以告诉我吗？我们要去哪里？”
就是他斩杀了清寒山的九蛇大妖，挫败了问启教的十几次大大小小事件……
“路过此处，我要去找一座墓碑。”兰教主一挥手，竟是解除了阵法禁制，“你若是想跟来，便出来透透气吧。”
“你不怕我跑了吗？”熙季祥露出好奇的神色，从马车上利落地跳下来，跟在快步走的兰教主后面追问道。
传说他是阵法大师，对阵法的造诣无人能及，距离成仙只有一步之遥……
“你跑不远。”
“啊……好吧，听起来你很厉害，可我没听说过你。。”
另一种说法认为他是被贬谪的仙，流落尘世，还有一种说法，说是没有被贬谪，是他自己要下来找人，年龄未知，师从何人未知，和江湖上许多大人物都有些联系……
“没有听说很正常。”
“所以你要带我去哪里？”
“先去温城。”
“意思是说去完温城我还要继续跟着你？”
“一直去到离州，你要在你姨丈府中住一个月，也可能是两个月。”
离州？那么远？京城到底出了什么事？先皇驾个崩怎么还能搞出这么多事啊……二哥肯定也不在江南一带了，没准我从初九寺离开那天他就已经回来了……
“那你呢？你要去哪？”
“这不需要你知道。”
“好吧……”
两人的对话姑且算是氛围友好，至少看不出有一方完全是一头雾水地被劫出了京城，吃不好睡不好的。
他们一前一后，在风吹弯后又直起，直起又被风吹弯，像海浪一样波动的长草中穿梭，直到一个藏在青草中的墓碑前。
墓碑残缺破烂，上面刻下的字也模糊不清，谁也解读不出。
“这是你的很重要的友人吗？”
兰教主沉默的望着墓碑，他苍蓝色的眼睛一闪而逝过什么情感，随后又湮灭在无声的风里。
最后，他只是蹲下，轻轻拂过墓碑上的那行字，放下一瓶桃花酿。
这时，他才缓声回答了熙季祥方才的问题。“……的确是。”
“……很久以前的事了。但……不论如何，它不该被埋葬在风里。”
所以我来了，来记住它。
希望……她能看见。看见她最喜欢的这个大草原。
疯长的草和无休的风，在那里建一个小木屋，从此谁也不见，每天在里面做口味不同的点心，只给自己吃，堆上所有的藏书，只是自己看，晚上可以放孔明灯，白天可以放纸鸢。
自由自在，一个自己的世外桃源。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往事碎雨暗沉沉，坟墓春草青悠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