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阿姨今天心软了吗》阿娴大大

9、第9章

　　许风禾用光了所有的勇气，才敢问出这个问题。

　　在她心里，依川行和其他人是泾渭分明的，在其他人面前她要懂事，不能给他们惹麻烦，可是在面对依川行时，她的心里总是会冒出一些任性的想法。

　　就像此刻，明知道可能会让依阿姨为难，但内心的渴望战胜了这份纠结。

　　还有这段时间，依川行纵容着许风禾亲近的态度给了她底气。

　　依阿姨的爱护关心，截然不同于那些虚伪或者别有心意的客套话，她是真的在乎自己。

　　因为知道被人在乎着，所以才敢任性。

　　依川行全然没料到许风禾会直接问出这个问题，内心迅速掀起一阵隐晦的波涛，面上神情却镇定平常。

　　眼皮往下落，依川行的眸光随着光影变幻在许风禾脸上拓出一片柔和剪影。

　　她正在被女孩全心全意的注视着，恢复光明的鹿眼像汪着一泓雪水，明明白白的写满了憧憬，期待。

　　沉寂多年的心境在这样虔诚的注视中，毫无预兆的裂开一道小口。

　　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拢，指尖轻轻颤着，依川行不动声色的避开女孩的目光，像以往安抚女孩的紧张焦虑那样，抬手轻抚了抚她单薄的肩，语气温和委婉，就连拒绝都站在她的角度，为她着想。

　　“不行哦，医生说你还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有些模棱两可的回答。

　　许风禾的心像是蹦到了嗓子眼，她的脸蛋早就涨红了，紧张的情绪肉眼可见。

　　然而依川行没让这样的情况持续太久，作为成熟理智的年长一方，她及时克制住了想要答应的冲动，在女孩胡思乱想时，抛出新的话题，分走她的注意力。

　　平时两人相处，依川行倾听居多，今天她却一反常态，频频引导着女孩去关注其他话题。

　　依阿姨想和自己聊天，许风禾是很高兴的，虽然心上沉甸甸的疑惑没有得到解答，但还是为依川行这份主动的亲近感到欣喜不已。

　　每每说完，一抬眸，便能撞进那双蕴着温和鼓励的眼睛里。

　　欣喜之余，还有些不安，许风禾本能的朝着依川行靠近，想要通过更加亲密的肢体接触寻求安慰。

　　或许是出于补偿的心理，依川行再一次纵容了她的举动，哪怕女孩大胆的将头埋进她的颈窝，湿热的气息铺满颈侧，依川行都没有后退半点。

　　这让女孩高高悬起的心，往下落了回去。

　　依阿姨也是喜欢她的吧。

　　眼睛看不见的时候，许风禾就让张妈帮忙搜索过依川行的百度百科，机械音毫无感情，许风禾却不厌其烦地将依川行的履历听了一遍又一遍。

　　听完履历，许风禾知道她不可能是自己的妈妈，然而失落的同时，许风禾又忍不住庆幸。

　　依阿姨没有成家，没有孩子，如果收养自己，不会过于打扰到她的家庭生活。

　　不过这点庆幸，在依川行离开后，让许风禾想到了一个一直被自己忽视的问题，她飞快变得苦恼起来。

　　直到月亮悄悄爬上树梢最高处，许风禾都没有睡着，依阿姨的年纪不算很大，她对自己的喜欢是出于对小孩子的喜欢吗？比起收养一个小孩，她可以选择结婚，拥有一个自己的小孩。

　　而且今天，依阿姨没有正面的回答自己。

　　翻来覆去，胡思乱想，许风禾被这些想法搅的心里发闷，难受极了。

　　许风禾不好受，依川行不遑多让。

　　有好几个瞬间，依川行差一点就要将想把女孩带回家的话说出口。

　　出了医院，难以压制的烦躁如海浪般一茬接着一茬拍打上岸，侵吞着依川行一贯的的冷静克制。

　　她在医院门口驻足良久，林斐远远的站着，敏锐的觉察到今天上司的情绪不是一般的不好。

　　真是奇怪，以前从医院出来，该是最松弛的时候。

　　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斐好奇，但不敢不知死活的开口问，回去的路上，车厢里的气氛再次僵硬成凝固的水泥块。

　　依川行眉眼往下压着，直到车子在别墅门口停下，她拧起的眉眼才慢慢舒展开，只是脸上依旧不见轻快。

　　依川行是独居，别墅简洁冷清，她独自一人慢慢穿过花园，突然有些怀念起医院病房里的松弛温馨。

　　罕见的脆弱情绪让她停下了脚步，两分钟过后，依川行推门走进去，就像在公司做决策那样，将利弊权衡清楚，冷硬无情的执行。

　　孤寂的背影，透出些微决绝的影子。

　　她走的还不够远，站的还不够高，她的才能还没有完全施展开，她的野心才刚刚得到浅薄的满足，她不能为一时的欣悦就停下脚步。

　　依川行这样劝说自己，并逼迫自己一丝不苟的执行下去。

　　她循序渐进的减少了去医院的次数，不露痕迹的减少与许风禾的肢体接触，一点点拉远与许风禾的距离。

　　但同时，依川行做不到彻底的不管，怕许风禾觉得孤单，她安排了林斐多去医院探望。

　　第一次看到林斐的时候，许风禾很高兴，依阿姨已经有三天没来了，她小心翼翼的探头往林斐身后看。

　　那期待的小眼神，就是林斐看了都觉得不忍心，她委婉的出言安慰。

　　“小风禾，依总最近工作非常忙，不像以前那么有时间了，等她有空的时候就会过来了。”

　　亮晶晶的小眼神一下子暗淡下去，许风禾听懂了，依阿姨没有来。

　　那自己就等她来。

　　可过了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许风禾还是没有等到自己想等的人，她渐渐意识到了什么，医生说眼睛再过半个月就能出院了，可是依阿姨疏远她了。

　　满心的期冀落了空，许风禾不断安慰自己依阿姨已经对自己足够好了，可喉咙里还像是被浸湿的海绵堵住了，一想到依阿姨不要她，许风禾呼吸不畅，疼痛难忍，简单的吞吐都像是钝刀子在喉咙里刮。

　　怀揣着最后一点奢望，许风禾固执的追问林斐。

　　“姐姐，依阿姨是不是讨厌我了？”

　　黑白分明的眸子蒙着水雾，却倔强的不让眼泪掉下来，林斐看着她，一时哑然。

　　她完全琢磨不透依总的心意，说不想管吧，前段时间天天｜朝医院里跑，那上心的模样，都让自己怀疑是私生女了，可说想管吧，现在说不来就不来了。

　　林斐神情纠结，过了好久才斟酌道。

　　“小风禾，依总她是真的工作忙，她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这么些年一直不结婚不要孩子，就是为了能够更好完成工作，她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以后会更厉害。”

　　林斐尽量说的委婉了，她大概的猜出了一点依总的心思。

　　养一个孩子太费精力了，现在能抽空照顾许风禾一时，但如果收养她的话，那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不知道许风禾是听懂还是没听懂，林斐说过这一次之后，她就再也没追问过了。

　　她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乖巧的待在病房里看书。

　　林斐每次从医院回来，都会如实告诉依川行许风禾的近况。

　　比起许风禾的懂事乖巧，依川行更想看到她生机勃勃灵动鲜活的模样，林斐带回来的消息让依川行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这段时间，来找依川行汇报工作的部长们，个个战战兢兢。

　　明明还是那副严肃镇定的神情，但莫名他们就是觉得依总的语气态度都尖锐了许多，搞得下面个个精神紧绷。

　　叶清来找依川行的时候，听到了外头的风言风语，奇怪的问她。

　　“是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吗？”

　　依川行没回答，她将待处理的文件暂且压到一边，望向远处天际，突然道，“许风禾的眼睛恢复的差不多了，这两天可以安排你联系到的领养家庭去见见面。”

　　语调平直的毫无起伏，叶清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只是没给她机会多问，依川行直接把她赶走了。

　　明知道尽快安排许风禾与领养家庭见面是一件对她好的事情，但一想到她可能很快就会甜甜软软的喊别人阿姨，苦涩便溢满了依川行的唇舌。

　　额角胀痛，四下恢复寂静后，依川行突然感到一阵疲惫，孤苦的情绪无孔不入的侵入她的身体，似乎连抬手都变成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依川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管，忍不住想起来的时候就安慰自己，她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照顾一个小孩子，找一个合适的领养家庭才是最好的。

　　她孤身一人，坚持了十七年的选择，不能因为一时沉溺于家般的温馨就动摇。

　　在许风禾即将与领养家庭见面的前几天，依川行特意叮嘱了林斐，不用再向她汇报许风禾的情况。

　　借着工作的由头，依川行想要短暂的逃避这一切。

　　然而，和领养家庭见面时，许风禾的反应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当叶请说明来意时，许风禾积攒的负面情绪直接越过临界值，猛的爆发出来，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泪花在里面打转，语气尖锐又抗拒。

　　见人不走还想安抚她，直接拿起书开始砸人。

　　这番变故谁都没有想到，林斐更是惊呆了，平时看起来温温软软的小姑娘，竟然也有这么暴力的一面。

　　所有人都被许风禾赶了出去，她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依阿姨是真的不要自己了。

　　泪水将视野浸的模糊，许风禾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依阿姨来见见她都不肯？她再一次感受到了被抛弃的窒息感。

　　因为要见领养家庭，张妈被放了半天假，叶清和林斐一起去送领养的两夫妇离开，谁都没注意到许风禾一个人偷跑出了医院。

　　依川行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开会。

　　会议上众人只见她猛的站了起来，单手撑着桌面，语气冷肃，“会议推迟。”

　　随即大步流星的离开，脚步难掩慌乱。

　　众人纷纷猜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能让依总脸色大变。